蘇亦清

在美國生活三十年的廣州人,閑時隨便寫點文章,供大家一樂而已,看了不樂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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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我親愛的表哥

(2025-12-17 22:13:53) 下一個

我的表哥在2010年被發現患有肺癌,而且已經是第三期了,在與病魔苦苦抗爭了五年後,還是在2015年撒手人寰,想起當年他對我們的好,我常常會淚眼婆娑,至今才能平靜的把這些回憶寫出來。

我很小就知道我們有個表哥在部隊服役,他的爸爸就是我的舅舅,是我外婆的大兒子,而他是我舅舅的大兒子,因此他就是我外婆的大孫子,而我媽媽是我外婆最小的女兒,因此一個大孫子,一個小女兒,都是她心尖上的肉,雖然他比我大很多,但仍然是和我同輩的。

他在部隊服役時,我們剛剛移居廣州,那時的廣州,人們相當的排外,說普通話的人被蔑稱為“撈鬆"。在單位受人排擠,也沒有人主動跟我們交朋友。我們全家剛剛來,人生地不熟沒有朋友, 沒有老鄉,語言也不通,我老媽尤其不習慣,非常抑鬱,因此他常常趁放假時坐火車來到廣州與我們相聚。沒有房間,他便在地上打地鋪。

他是個非常外向非常爽朗的人,每次到來都好像自帶了一盞燈,頓時把房子照的敞亮,家裏的陰鬱氣氛一掃而空。而且每次他來,老媽都要帶他出門遊玩,這是我們最喜歡的。因為我們住廣州郊區,那時交通還非常不方便。出去遊玩的機會很少。

後來他退役了,他回家把行李一扔就坐火車到廣州找我們,那時正是春節期間,食品供應比平時更緊張,什麽東西都要用票來買,一張肉票隻能買一塊拳頭大的豬肉,一張魚票隻能買一條小小的土鯪魚,而且要排很長的隊,但那時有個規定,軍人不必排隊,也不需魚肉票,他雖然已經退役,但一身的軍裝,也沒人去查他。因此他插隊到前麵,買了一整隻宰好的雞。

我們高高興興拿著雞回家,那年頭有一整隻雞吃,就有如中大獎一般。大家用這隻雞,過了個肥年。後來我們每次聚會,幾乎都會提起這隻雞,非常感慨。

他退伍回到家鄉,浙江省的一個小縣城。被分到郵政局工作,不久後,因為為了個不相幹的姑娘打了報不平,得罪了縣領導,他直屬的杭州郵政局說,你得罪了你們的縣太爺,恐怕今後很難過的下去了,不如幹脆到杭州郵政局工作吧,那時的人還有相當的正義感。

他順理成章的調到了杭州郵政局,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杭州人。

他在郵局工作,近水樓台,常常能拿到最新出品的郵票,我媽媽喜歡集郵,他會常常把最新的郵票寄給她,還有杭州新出的龍井茶,家鄉出的黴幹菜等等,都是我們喜歡的東西。

他在郵局工作也沒閑著,在業餘時間自學,通過了律師考試,拿到了律師證,他調離了郵政局,進入律師協會,成為一名專業律師。

生活越來越好,他兒子也結婚生了兩個孩子,生活好像非常美滿了。

但到了2010年,他兒子忽然告訴我,他被診斷出肺癌,而且是非常難治愈的那一種,已經開始要服用靶向藥,那年我剛好回國,回廣州後立即買了飛機票去看他。

等到達後見到他,隻見他麵色紅潤,精神不錯,他帶我到杭州各個景點遊玩,我看他走路很快,不像是有病的人,跟他開玩笑說,你的身體看起來比我還好嘛。但回家吃完中午飯後,他很很感疲憊,進房睡午覺了。

我和表嫂在客廳裏低聲聊天,她告訴我,前段時間,他一直低燒,咳嗽,到醫院看,醫生開了點感冒藥給他,臨走時醫生忽然想起,你去照個肺吧,

一照肺,晴天霹靂,肺上有陰影,經過一係列檢查,確定是第三期肺癌,而且是很難治的那種。

我嚎啕大哭,表嫂也跟著流淚,怎麽會這樣呢?正是生活最好的時候,死神卻來敲門了。

因為時間關係,我很快回到美國。大家在微信上繼續聯係,剛開始還聊得正常,他說靶向藥開始服用,效果還好,但有一天他忽然消失了,我們在微信上不斷問他情況怎樣,然後他忽然出現說,他得了阻塞性肺炎。

我以為肺炎就是肺炎而已,沒想到阻塞性肺炎可不是一般的肺炎,這是他致命的直接原因。不久後他兒子通知我們,他走了。

我心裏默然,我的表哥,這個帶給我們那麽多歡樂記憶,那麽親密的表哥,本來身體健康,我以為他會長命百歲,甚至我會走在他前麵的表哥,居然就這麽走了。

後來表嫂告訴我,他們曾經服役的部隊 ,寄來了一份八級殘疾證,因為他們那個班已經有幾個因為癌症去世了,有些還在世的戰友忽然想起,他們服役期間曾被派去挖鈾礦,這些人還要求政治上可靠,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可能就是那時受了放射性輻射造成的,因此這些人向上級反映,爭取到了殘疾證,但斯人已去,要這個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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