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 還是流浪 （6）

又是新的一天。今天的天氣沒有想象中的美好，天空中不時還飄散著蒙蒙細雨。但伊一直告訴自己“新的一天孕育著新的希望，加油。”用完早餐後，伊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上學。今天要自己上學校，昨天晚上Eric告訴伊，他今天有一個appointment所以 不能送伊去學校。盡管昨天Eric 已經把路線告訴伊，但是伊還是有點擔心自己找不對路，於是，他在收拾書包的時候也把地圖放在書包裏麵。收拾完書包，伊就出門。現在是早上7點，路上的行人很少。畢竟，現在是冬天，天氣冷，很多人寧願躲在被窩裏多睡一會兒。偶爾也會遇到一兩個晨練的老大爺，老大媽。他們都很熱情，向伊揮手還跟他說早安。這一路還挺順利的。20分鍾後，伊找到了學校。學校還沒有開學，冷冷清清的。伊在學校的樓下的咖啡廳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他買了一杯咖啡，做在那邊等學校工作人員上班。在這邊喝咖啡比在國內時便宜多了，買一杯大杯上好的咖啡隻要2加幣。伊記得在國內的時候和朋友上書吧，點一杯普通的咖啡都要20-30 人民幣。盡管有點貴，但伊還是經常去，因為那裏有很多的書可以閱讀。這才是伊真正想要的。伊從小就喜歡看書，隻要是書他都看。漸漸地，他學會從書中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尋找讓他心靈上的寄托。伊有個習慣，他總喜歡讀那些憂傷的文章，他想通過閱讀文章，了解作者的感受。他一直認為文章是作者與讀者之間的橋梁。隻有真正讀懂文章，才能了解作者的寫作意圖，才有可能與作者的心靈共鳴。文章是作者心靈的傾訴，是作者多自己所經曆過生活的感觸。一篇好的文章能夠讓讀者用心來讀，真正感受心靈的震撼，讀者也能從文章中學到很多的東西。 伊想起一位作者------三毛，還有她的文章。記得，三毛在〈送你一匹馬〉的自序中有這樣的一段話： “常常不想再握筆了，很多次，真正不想再寫了。可是，生命跟人惡作劇，它騙著人們化進故事裏去活，它用種種情節引誘著人熱烈地投入。人，先被故事捉進去了，然後，那個守夢田的稻草人，就上當，又上當的講了又講。” “那個稻草人，不是唐吉—德，他卻偏偏愛騎馬。” 生活就是這樣。有時候，人們想逃避它，卻讓自己走上兩個極端：其一，自己毀滅了自己；其二，生活毀滅了他們。現實很實在，誰都逃避不了。在現實的殘酷和無情中，人們往往找不到屬於自己的 “世外桃園”。也許，陶淵明的“菜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神韻，隻能成為人們睡夢的期待，就像埋在地下千尺的陳年老酒，隻聞其香。就像他自己，如果沒有被國內大學退學，自己會選擇這份天涯的孤獨嗎？“我想，我不會。”伊心裏想。 但畢竟生活讓更多的人豪情滿懷。現實中的人們壯誌淩雲，各自有自己的夢想和追求。更多的人們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付出別人難已想象的汗水，經曆了千辛萬苦。伊突然想起了毛澤東同誌的詩詞 〈沁園春.雪〉裏麵的一句詩詞“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千古豪情和帝王雄心溢於言表。雖然說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雄心壯誌，但畢竟還是有“天生我才畢有用，千千金散盡還複來。”的狂言流傳於街市間。不可否認，生活在現實中的人們都會麵對憂愁經曆苦難，但又有幾個人有李後主那樣的多愁善感，“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剪不完的惆悵，解不開的思緒，淡淡相思的煩惱。肩膀上頂著的重擔時時刻刻纏繞著現實中的苦難人。正如三毛在〈送你一匹馬〉中所描述的那樣： “世上又有多少如同君默之人，默默地受下了這封生活的擔子，為了父母，為了孩子，為了親人，這的確是一種奉獻。可是，生命是無從選擇的，責任更是無可逃避的，也因為如此，這個世界仍有光輝，雖然照亮了別人，是必須先燃燒自己，可是大部分的人都做了。” 伊以前在學到杜牧的〈遊子吟〉中的一句詩句“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的時候就是不能理解這句詩的涵義。他總是問自己，為什麽奉獻要以消極的付出，甚至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呢？慢慢的，他一點一點地明白了。世界的有些人是為自己而生活，但更多的人們是為生活為別人而生活。這兩種的生命價值和社會地位是不同的。第一種人總會為人所排斥；而另外的一種人則受到人們的尊敬和愛戴。有時候，伊會這樣問自己：“我為誰而生活？”那時候不知道答案，但現在他知道。現在當他每次這樣問自己的時候，他總會對自己說：“我為自己，為自己肩負的責任而活著。” 伊的思緒走的越來越遠，像脫僵的野馬，盡情地在心靈餓草原上奔馳。突然，兩個人的對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老兄，馬上就要考試了，你準備的什麽樣了？能過嗎？” “我也不知道，管他呢。先考試再說吧。不行的話就上ESL（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吧。沒有想到這個破學校的規矩還真多。走吧，快考試了。” “又是兩名無辜的受害者。”伊喃喃自語。他忽然想起今天的任務，考試。他看了看表，時間快到了。於是，收拾東西，往學校狂奔。 到學校他才發現今天來考試的人挺多的，可惜都是陌生的麵孔，不過都是同樣的膚色----黃皮膚。他們聚集在一起，卻又用著各自的地方話在交談。伊留意過，這裏麵至少有5種語言，什麽口音都有。場麵何其壯觀。 9點整，工作人員帶他們到一間教室，並安排了座位。接下來便開始考試了。試卷分為四個部分：聽力，語法，閱讀，寫作。先開始的是聽力部分。伊覺得試題不是很難，於是在聽力部分快結束的時候，他瞄了一下其它的同學。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做在他旁邊的幾位同學竟然在睡覺。真是讓人費解。“先寫自己的試題吧。”伊心裏想。於是，他馬上把目光轉回到試題中。 轉眼間，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在離考試時間還有半小時的時候，伊寫完試題。他不放心，又檢查了一次。當他覺得沒有問題的時候，他交了試卷。 考試完，他來到學生服務部。昨天，那位工作人員提醒他去辦理 Medical Care Card (社會醫療保險卡)。那位工作人員告訴他，在加拿大，這張卡和Social Insurance Number (社會福利保險號，又稱工卡)是每一個人所必須的。有了Care Card 後，如果身體有什麽不適，在掛號的時候出示該卡，就可以免收掛號費用和醫生就疹的費用。在加拿大，醫生的診斷的費用出奇的高，很多在加拿大沒有Care Card 的人都知道。而且，在遇到有重病，或者車禍的需要動手術的時候，如果有這張卡，一切的費用都由政府代付。作為該卡持有者，唯一的義務就是要按時交納一定的費用。而工卡是持有者身份的象征，相當於護照，或駕駛執照。加拿大居民，公民在尋找工作的時候必須提供其工卡的號碼。加拿大的移民法規定國際留學生不能打工，所以留學生的工卡與居民的公卡在編排上有一些差異。 “你好。我想申請BC省的醫療卡。” “好的。你先填一下這份表格。” 工作人員遞給伊申請表格。伊接過表格找了一個坐位，開始填表格。一會兒，他遞給那位工作人員填完的表格。那個人檢查完表格後告訴他，“表格沒有問題，你現在到樓下的郵局把表格郵寄到這個地址。”說完那位次工作人員遞給他一個印有地址信封。他對那個工作人員說聲謝謝後就去郵局了。 從郵局出來後，他看了看手表，已經下午3點了，該回家了。走出大廈，他才發現外麵正在飄著雨加雪。此時，路上比早晨熱鬧多了。一陣寒風吹過，伊不禁顫抖一下，一股寒意湧上心頭。他拉緊了大衣。以前，他喜歡在雨中散步，喜歡雨水飄灑在臉上那種冰涼的感覺。以前，他也想象過雪飄灑在臉上的那種感覺。那一定十分的冰涼，輕輕的，像春風中柳絮輕輕劃過他的臉。他一直很向往有著雨和雪融合的冬季，現在他終於感受到了，他應該欣喜若狂。可是，他沒有。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有難以言表的哀愁，有著難以割舍的牽掛。他一邊走一邊想著疑問的答案。就這樣，他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當他意識到時，他發現他迷路了。他把自己丟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他看著街道邊上建築物，嚐試從有特殊外觀的建築物上搜尋自己走過的記憶。可是，他始終沒有找到他熟悉的建築。於是，他拿出地圖，開始尋找街道名字。終於讓他找到街道的名字，他看了一下那名字。心一下就冷下來。他在東區41街，而他的家在東區16街。想從他現在的位置走回他的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一路走，一路問行人，終於走回家了。到家門口，他看了表，5：30了。他用2小時多走回家。回家的路好長，他心裏想。“家，這裏是我的家嗎？”他問自己。他知道答案，可是他不願意告訴自己。 2002年1月15日 星期-- 雨加雪 今天考試。天空飄著雨，也飄著雪，好大，好大。一個人走在路上好孤獨，好冷。那時候，很想聽見爸爸，媽媽的聲音。我想他們的聲音一定很溫暖，很溫馨。隨著時間越來越晚，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雪花，細雨飄灑在臉上好冷，好冷。不知道什麽時候，雪花融化了，伴著淚花，順著臉額往下滑。我嚐試著從雪地留下的腳印尋找回家的路，可是我找不到。那時候，加拿大中文電台在播放一首老歌------《橄欖樹》。“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麽流浪，流浪遠方……” 流浪遠方，我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不禁淚流滿麵。流浪遠方，我是這樣的嗎？記得我去上大學的那天，車上也播放另外一首讓人憂傷的歌------陳升的《離家的孩子》。 “離家的孩子，夜裏又難眠，想起了遠方的爹娘淚流滿麵 春天已百花開秋天落葉黃，冬天已下雪了你先萬別著涼，月兒圓呀月兒圓月兒圓呀又過了一年，不是這孩子我心中無掛牽，異鄉的生活實在是難。” 當時，我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沒有特殊的感覺，隻是認為它是一位歌者想家的心聲，和他在外生活的辛酸。記得，自己上大學的時候，總是懶得回家。爸媽催促了好多次，我才回家。而今，我在這裏聽到歌曲《橄欖樹》，我才真正意識到家在一個人的心目中是如此的重要。以前，我總是愛取笑那些因為想家而哭泣的同學，認為他們不堅強。現在我也流淚，因為我想家。家是起點，家更是心靈的歸宿。家可以在一個人心靈痛苦的時候，給予他力量，幫助他走出心靈創傷；家能夠在流浪者身心疲憊的時候，讓他休息，然後重新踏上征程。 我以前總把驛站當作家，現在我才真正知道家的定義。作為一名流浪者，人生可以有很多的驛站，但他心目中的家可能隻有一個。家是港灣，時刻呼喚飄泊在外的每一艘小船；家更是港口，每艘船在準備好充足的燃料和用品用，都要開始新的旅程。我就在一艘漂泊在外的小船，為了夢想，為了父母親殷切的希望，我已經遠航。我很想回到那個剛離別不久的港口，但我不能。當我載著沉甸甸的收獲的時候，我就可以返航了。 記得有人說過，離家是一種背叛。如果這句話是對的，那麽我的選擇是一種理性的背叛。我想起一句話， “漂泊了一生是為了來生的不再漂泊，離開家的日子，我不再流淚。”我不知道我有沒有來生，但我知道我的今生一定要走好。小鳥已經長大，我應該學會飛翔，學會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別了，我的家。別了，我那親愛的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