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31）

［意外恩寵：南宋降將劉整攜子劉垓覲見忽必烈，少年劉垓的非凡氣質令大汗驚豔，當即破格提拔為河南行省參政，引發朝堂震動。

［朝堂暗湧：蒙古貴族對劉家父子充滿敵意，嘲諷其為三姓家奴、“沐猴而冠”，劉整以驚人定力克製怒火，展現政治智慧。

［戰略之爭：劉整提出先取襄陽，順江而下的平宋方略，與史天澤等蒙古將領的保守戰術形成尖銳對立，朝堂辯論劍拔弩張。
［
帝王權術：忽必烈在爭議中展現高超統治藝術，表麵支持劉整卻暗中觀察，利用漢蒙矛盾鞏固自身權威，為統一大業布局。

［父子暗謀：劉整父子在回府途中密議，揭示他們投靠蒙古的真實動機——借元朝之力報宋廷迫害之仇，同時暗中謀劃自身退路。

［禦前驚變］

秋日的燕京皇宮內，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青光。劉整緊了緊腰間玉帶，掌心沁出的汗珠將犀角鞭柄浸得滑膩。他側目瞥向身旁的劉垓——少年玄甲加身，束發金冠映著殿角折射的光斑，額前垂珠紋絲不動。
待會兒莫要多言。劉整壓低聲音，喉結在黢黑的皮膚下滾動，“蒙古人最忌南人賣弄才智。”
劉垓唇角微揚，劍眉下的眸子如點漆般幽深：“父親放心，兒子曉得輕重。”
丹墀兩側的怯薛歹突然橫戟，鐵器相撞的錚鳴驚起簷下宿鳥。劉整深吸一口氣，邁過那道三尺高的朱漆門檻時，靴底刻意在銅駝釘上蹭了蹭——這是草原的禮節，他花了半年才學會。
“未將劉整、劉垓，參見陛下！”
聲音在空曠的大明殿內回蕩。鎏金蟠龍柱投下的陰影裏，數十雙眼睛如狼般盯著這對跪伏的父子。劉整能聞到檀木地板下滲出的血腥氣——三日前，就在這裏，一個反對重用漢臣的蒙古貴族被當庭杖斃。

“劉愛卿父子，平身！”
禦座上的聲音比想象中溫和。劉整抬頭時，恰見忽必烈撫掌而笑。這位大元皇帝今日未著朝服，一襲赭黃質孫服襯得他像頭慵懶的雄獅，唯有腰間蹀躞帶上懸掛的七寶匕首，透出森然殺機。
謝主隆恩！劉整拽了拽兒子袖角。起身時，他注意到大汗的目光始終黏在劉垓臉上。
果然，忽必烈突然屈指敲打扶手：“朕觀令郎器宇軒昂，留作怯薛歹豈非埋沒？即日授河南行省參政！”
殿內霎時死寂。劉整耳膜嗡嗡作響，餘光瞥見右首的史天澤捏碎了茶盞。瓷片紮進掌心，血珠順著這位蒙古悍將的腕甲滴落，在青磚上綻開暗紅的花。
犬子年幼…劉整喉頭發緊，卻聽身側咚的一聲悶響——劉垓已重重叩首：“臣願為陛下執鞭墜鐙，效死以報！”

忽必烈大笑離座，蹀躞帶上的金鈴叮當作響。當他用蒙語低語時，溫熱的氣息噴在劉垓耳畔：“伯固，可知你父《平宋策》中言’南人可用而不可信’？”
劉整後背瞬間濕透。這本密奏他從未讓兒子看過。
少年瞳孔驟縮，旋即粲然一笑，蒙語流利得令人心驚：“臣父常言，大汗乃長生天指定的四海之主，南人北人，皆為大汗子民。”

侍臣捧來的質孫服華美得刺目。當忽必烈親手為劉垓披衣時，劉整注意到大汗指尖在兒子肩胛骨處多停留了一瞬——那裏有處箭傷，是去年攻打瀘州時留下的。
“狼顧之徒，豈堪大用？！”
突如其來的怒吼炸響。劉整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失伯裏，這個曾被他生擒的蒙古將領。殿內頓時騷動如沸，朱袍玉笏碰撞聲中，他清晰聽見三姓家奴、沐猴而冠的謾罵。

劉垓的右手已按上空蕩蕩的刀鞘。劉整鐵鉗般扣住兒子手腕，五指深深陷入皮肉。少年吃痛悶哼，聽見父親從齒縫擠出的低喝：“當年孟珙將軍怎麽教我們的？小不忍則亂大謀！”

忽必烈恍若未聞，正專注批閱奏折。當百家奴故意用蒙古語說南狗時，皇帝朱筆微微一頓，墨汁在宣紙上暈開血般的痕跡。
列位！忽必烈突然合上奏折，驚得滿朝肅立，這劉整，端的教朕看重，真個是’戰神’！他緩步下階，繡金靴碾過史天澤滴落的血跡，“漢人雖與我族不同，然其才智，實乃我大元珍寶。”
劉整趁機轉身長揖：小人初來匝道，請各位多多關照！起身時，他特意模仿蒙古人盤腿而坐的姿勢，寬大的錦袍下，小腿因別扭的姿勢微微抽搐。
說說你的平宋策。忽必烈命人抬來沙盤，襄陽城的黏土模型在青銅鶴燈下泛著青灰。

劉整的犀角鞭劃破空氣：襄陽乃天下腰膂！鞭梢點向漢水，“末將願練水軍，困其三年，必成甕中之鱉！”
荒唐！史天澤的镔鐵刀突然出鞘半寸，寒光掠過劉整咽喉，“讓草原雄鷹學魚擺尾？”
爭論愈烈時，郭侃突然出聲：臣記得中統元年…這位漢軍萬戶的介入讓局勢微妙起來。當忽必烈詢問可有人讚成劉整時，劉整注意到皇帝的目光始終瞟向殿角——那裏站著沉默的劉秉忠，這個漢人謀士正用茶蓋輕叩杯沿，節奏與皇帝指尖敲擊扶手的頻率一致。

退朝時已近黃昏。劉整父子沿著禦道緩行，身後跟著四名護送的怯薛歹。秋風卷著落葉打旋，劉垓忽然用臨安方言低語：“父親，那質孫服裏襯有刺。”
劉整恍若未聞，直到轉入僻巷，才猛地扯開兒子衣領——金線海東青紋樣下，密密麻麻的鋼針排列成蒙古文字：監視。
好個滴水不漏的帝王術。劉整冷笑，突然提高音量，吾兒切記，大汗知遇之恩，當以死相報！暗處的人影聞聲退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