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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退出的體製:從列寧黨、皇帝國,到革命終身主義

(2025-06-19 21:24:08) 下一個

文明係列·製度源流篇(其一)

 

沒有退出的體製:從列寧黨、皇帝國,到革命終身主義

 

引言:被通報者有“終點”,而製度卻無“退出”

 

在今日中國政治語境中,“組織決定一切”依然是一句鐵律。你可以升遷,可以被查辦,可以被“邊緣化”,但你不能主動退出。

一旦申請退黨,輕則被懷疑思想動搖,重則視為政治背叛,甚至引發政治整肅。

 

這種現象,表麵上是對忠誠的強調,實質上卻深深紮根於兩個文明源流的共同點:

  一為列寧式政黨結構;

  一為中國“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的家天下傳統。

 

這兩者在20世紀曆史的十字路口交匯,塑造了當今“無退出製度”的體製鐵律。

 

一、列寧的“鐵軍構想”:政黨即命運共同體

 

列寧在革命尚未成功之前,便深刻意識到——若要推翻帝國、建立蘇維埃,必須打造一支意誌統一、組織嚴密的“職業革命家”隊伍。

他在1902年的綱領性著作《怎麽辦?》中寫道:

 

“沒有嚴密組織的指導,就沒有革命的勝利。”

 

列寧政黨的三個核心特點:

1. 終身革命觀:

入黨不是履曆,而是獻身,意味著將自己生命與階級鬥爭捆綁。

2. 個人服從集體,集體服從中央:

不服從組織,即是“反革命”苗頭,哪怕沒有暴力行為。

3. 無退黨機製:

一旦加入,即被納入“階級陣線”,不容隨意退出。

 

後果是:

 

    政黨不再是議事平台,而是軍事型命運共同體;

所有組織內的異見,都可被“政治化、敵人化”處理;

“退出組織”的自由,從製度上被剝奪,在情感上被汙名化。

 

二、延安整風:中共如何吸收並強化列寧模式

 

中共早期雖組織鬆散,但隨著1930年代“蘇區肅反”與延安整風運動的發展,逐步將列寧主義模式本地化,並賦予中國特色的“政治倫理”。

 

延安整風三大組織邏輯:

1. “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口頭溫和,掩蓋製度的徹底控製:

實際執行中,黨員不準退黨、不準質疑組織,甚至質疑理論也是“思想滑坡”。

2. “交代思想”製度化:

整風不是懲罰,而是讓你“從靈魂深處認同黨”,否則將“開除組織關係”或打成“托派、右傾、反動”。

3. 組織控製高於一切政治權利:

個體權利無從談起,組織利益等於真理,你隻有加入、服從,沒有退出和懷疑的自由。

 

    注:1942年整風運動中,曾出現若幹老黨員提出退出或“思想保留”,幾乎全部被批判、鬥爭、邊緣化,甚至導致部分人非正常死亡。

 

 

三、中國古代的權力邏輯:退出即“不忠”

 

中國傳統帝製中,“退出”同樣是一種“越軌”的表現。

最典型的表現是朱元璋設立的“臣不能告老”體製:

 

朱元璋為何不許老臣退休?

  一是製度性的控製心理:老臣歸鄉後可能形成地方勢力,構成隱性政治中心;

  二是人格化的皇權邏輯:官員是皇帝意誌的延伸,退出即削弱皇權;

  三是道德化的束縛:不在其位、仍忠其政,才是“正臣”。主動歸隱,會被視為“不忠”、“無恒誌”。

 

《明史》記載多位功臣申請歸隱,被斥為“有異誌”,甚至以“陽奉陰違”、“圖謀不軌”論罪。

 

 

四、俄國傳統:服從沙皇,生死無由己

 

俄羅斯傳統政治文化中,沙皇即國家、上帝的代言人。

在彼得大帝之後,“貴族必須服務國家”被寫入法律——不服役就不能繼承家族爵位、土地與財富。

 

“國家需要你,你沒有退休權;你隻能死在崗位上。”

 

這種邏輯直接影響蘇聯體製,也與中國傳統不謀而合,形成了一種跨文明的權力“服役製”。

 

五、西方文明:退出是一種權利與道德

 

相比之下,西方從中世紀就逐漸形成一種“退出神權/退出權力”的合法性空間:

  修道院製度允許個人“退出社會”成為“上帝的人”;

  近代憲政確立“辭職權”“退黨自由”“公民不服從權”;

  美國建國初期,托馬斯·傑斐遜就主張:“人民有權隨時退出與政府的契約”(見於《獨立宣言》精神)。

 

這套邏輯,是“契約文明”的基石,而不是“服役文明”的延續。

 

六、小結:從權力獻身到退出自由,是文明成熟的試金石

 

文明類型

權力邏輯

組織觀念

退出機製

個體角色

中國傳統

皇權至上

臣即皇仆

不許退出

忠誠為綱

俄國傳統

沙皇獨裁

國家奴役

無退出

國家仆人

列寧主義

革命終身製

命運共同體

退即叛

工人先鋒

西方現代

契約自由

公民協約

可隨時退出

自主個體

 

因此,當今中國製度中的“無退出文化”,並非偶然或功能性安排,而是曆史的複合沉積。

 

它既有東方君權專製的傳統土壤,又有列寧主義組織學的深度灌溉,還有現實政治穩定的當代要求。

 

而“退出的權利”,恰恰是現代文明的火種之一:

 

不在其位,可以不謀其政;不信其道,可以不奉其令;不認其黨,可以不再服從其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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