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路三段”!
在巴黎的街道上看到這行字,不免一愣,仿佛人雖在巴黎,靈魂卻陷入一場文化錯亂。但人在巴黎,不去花神咖啡館,猶如走進書店卻隻看封麵。可一走進花神,才發現這地方更像是書的“封底”——一頁頁密密麻麻的名人履曆,從薩特、波伏娃到加繆,個個都是那種坐下來抽煙時,連煙灰掉在桌上都是一個觀點的人。我也照例點了杯 Special Flore Dark Chocolate 和一塊 Home-made Tart。這不是簡單的下午茶。熱巧克力濃得像薩特的哲學,舌頭還未接觸,便已開始懷疑:“是我喝它,還是它正在定義我?”塔則像波伏娃筆下的角色,酸甜交錯,層次分明,咬下去仿佛咬進一段思想實驗:既是享受,也是反抗。
左岸文學的“左”,從來不是方向的左,而是姿態的左。它像個非要從背後欣賞埃菲爾鐵塔才顯得有思想。當年的哲人們坐在花神,談自由、講虛無。他們說“地獄是他人”,可自己卻天天泡在這兒,看別人喝咖啡、憂鬱、走神,仿佛“地獄”不但有等級,還有包間。時至今日,這種“左岸氣質”並未退場,隻是換了裝扮——筆記本替代了打字機,Instagram 替代了紙本日記,連打卡也成了一種現代存在主義:我發帖,故我在。我端起熱巧克力,忽而頓悟:左岸的靈魂不在思想,而在姿態——不求看懂世界,隻求別人看不懂自己。
說實話,左岸從來都不是巴黎最“宜居”的區域:街道逼仄、樓房老舊,物價高。花神門外總圍著一圈神情肅穆的遊客,其實不過是在參與一場精心布置的曆史合影。而巴黎這個城市,向來分工明確:右岸的人負責幹活,左岸的人負責發呆,並給發呆起名字。我那塊塔吃到一半開始發幹,想要杯水,又怕破壞這“沉思者”的姿態,隻好繼續嚼著,用牙齒體會存在主義的荒謬:既不能吐,又不忍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