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ex Y. Gr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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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嗓門的導遊用誇張的措辭,介紹沿岸的景點。大屋頂、四角圓滑的玻璃建築是歌劇院;有四個煙囪的磚石老建築是皇宮,屋頂插丹麥國旗,表明皇族在家;那邊是獨一無二、舉世聞名、眾望所歸、令人敬仰的美人魚。
“寬心吧。”傑瑞對妻子說,“看看美人魚。”
婷婷探身,和其他遊客一樣,望了望河邊的美人魚雕像。
“規模不大,”她說,“倒有一堆人拍照。”
“可不是!隨便看看,別琢磨商機。”
“一個女體,為什麽有名?”
“是美女,”傑瑞說,“又長著尾鰭,與眾不同?”
“你天性好奇,為什麽不看?”
“我上次都看過了。再說美人魚的尾巴有什麽好看的。”傑瑞望著婷婷說,“我更喜歡看你。”
這話出乎婷婷的意料。總裁像女學生一樣噗嗤一笑。
從遊船下來,他們徘徊在一處步行街,觀摩商鋪的櫥窗,也進去挑揀衣服和首飾。逛了幾家,沒有中意的。傑瑞喜歡打扮妻子,但這不是件容易事。婷婷穿正裝(當職員起養成的習慣)偶爾穿皮夾克。曆年傑瑞為她添置的精致服飾,不管是連衣裙、大衣、靴子,還是絲巾,多半塞衣櫥。夫妻之間的一個玩笑是,他們都錯投胎了,傑瑞應該是女人,對服飾感興趣,婷婷則是男人,反複是那幾件。天晚了,他們避開人潮,拐進一條小街,找到傑瑞預訂的餐館。傑瑞參考過網評,又憑著妻子佩服的直覺(肚子裏的感覺,簡稱肚感)判定這是一家本地人和遊客都熱衷的實惠店,來是為了吃,而不是那種菜單硬邦邦、食品好看但是吃不飽、價錢讓人皺眉的時髦場所,客人隻來體驗氣氛。進了門,迎麵一股暖氣,滿屋是臉色紅潤的食客,坐在小方桌旁邊;每張桌上都點一支蠟燭。服務員用英語問好,請傑瑞和婷婷坐在一個角落。旁邊桌有位單身客人,是個二三十歲、戴銀色圓框眼鏡的亞裔姑娘。婷婷從旁經過,那人微笑著起身,向婷婷點頭致意,將長凳上的衣物——外套、毛衣、圍巾、手套——歸攏,挪向自己那邊,給婷婷騰地方。近年來中國經濟滑坡,在歐洲首都,華裔的旅遊者也不如往常多。傑瑞好奇她是什麽人,家住何方,來哥本哈根做什麽。傑瑞和婷婷研究菜單的時候,服務員給姑娘端來了主餐,是油封鴨,配芝麻菜沙拉和土豆泥,裝了一大盤。姑娘將餐叉戳向鴨腿。婷婷瞥了一眼姑娘的盤子,又拾起菜單問傑瑞,根據他著名的肚感,應該吃什麽。從她那一瞥,坐在對麵的傑瑞猜測,婷婷和自己一樣饑腸轆轆。傑瑞佩服妻子的“撲克臉”,不管是餓了還是麵臨幾千萬的生意,都撐得住。“要不試試油封鴨?”傑瑞說。他也佩服妻子的身材,肉食、海鮮、烘培品都愛,卻仍然苗條。為了確保哥本哈根的第一頓正式晚餐不至於失敗(頭天晚上他們隨便讓旅館送了些食品進房間),傑瑞欠身向前,展露笑臉問那位姑娘:“油封鴨怎麽樣?”姑娘抬頭,回報一個微笑,說:“鴨皮酥脆,肉質鮮嫩,但有點鹹。”她語氣鄭重,在兩個褒義短語和一個貶義詞之間稍做停頓,似乎剛才嚐幾口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而是為了下這個斷語。姑娘又轉頭,對側著身,期望在嘈雜的餐館確切聽見她的婷婷致意。“有點鹹也沒辦法,”傑瑞對婷婷說,“全世界油封鴨是同一個做法,放鹽和其他調料長時間燉煮。”知道婷婷喜歡這道菜,傑瑞曾經鑽研了它的做法,此刻也不介意賣弄。“就是它了。”婷婷合上菜單。斜對麵的姑娘繼續吃飯。雖然有點鹹,她把鴨腿吃了大半。在姑娘吃飯、傑瑞夫婦點單後等上菜的間隙,婷婷偶爾瞥姑娘一眼。姑娘注意到婷婷時,也停下刀叉,微笑致意。姑娘麵相柔和,與人對視,目光透著善意,仿佛隻要對方願意,她就樂意聊,有什麽請求她也會答應。“你來哥本哈根旅遊嗎?”傑瑞又欠身問姑娘。“是的,剛到。”她迅速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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