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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雅圖隨想

(2025-04-15 15:32:26) 下一個

 

從太空針上看西雅圖夜景

這次(2016年2月)去西雅圖匆匆一遊,原先並沒有計劃,心血來潮,臨到周五下午忽然想去了,就從Expedia上訂了機票和酒店,當晚說走就走了。

由於事先沒做過任何攻略,晚上到了酒店才開始從網上搜索必去打卡的地方。

周末加上農曆新年一天假隻有短短三天,時間很緊,本來想去的幾個地方也沒來得及去:

比如我們乘坐飛機的波音公司,總部就在西雅圖。

遍布世界各地的星巴克,總部也在西雅圖。到了最早的美國星巴克首家門店一看,從裏到外排著長隊,都是慕名而來品嚐原始正宗星巴克咖啡?的“星粉”們,要趕時間不去湊熱鬧排長隊了。

美國第一家星巴克就起源於這個不起眼的地方

再有就是微軟,總部也在西雅圖。

到了西雅圖提到了微軟,我自然想到了一個失聯多年的朋友小何,他就在微軟工作。當年的小何,現在也應該叫老何了。

那時小何還是一個在外州讀電腦專業的研究生,我到舊金山大概第二個年頭,他放暑假,就帶著太太過來玩了。

窮學生出門旅遊一次不容易,總希望能省些就省些,我自然心領神會,從接機送機到餐宿,都包攬到底。

這是我第一次做地陪,好像也是從那以後,就開始了我綿延不斷做地陪的經曆。

 

現在上了年紀,地陪是陪不動了,導遊也隻能紙上談兵,有朋自遠方來,為客人接風洗塵和餞行還是會盡力發揮餘熱的。

 

那年我開著一輛二手的Volvo,載著他們跑東跑西,小何學電腦的,有一天我就帶他們去東灣拜訪加大伯克萊分校的電腦係。

由於在別地耽擱了,去到那裏的時候,已是學生下課和老師下班的時間,整棟大樓安安靜靜沒有人氣,看樣子在唱空城計。

這樣一來我們就沒有下車,隻是停在電腦係的樓前,伸長脖子看著那一排排窗戶,揣摩著裏麵究竟會有什麽樣的魔法,把人吸引進去,搗鼓幾年後一個個變成身懷絕技的牛人,再釋放到外麵來變科技魔術。

 

小何很喜歡藝術,喜歡和我說說他看過的畫展或者繪畫作品。他看到我的畫自然就談興更濃了。
他讀書是有獎學金的,雖然平時還是要計劃著生活,但比起沒有獎學金的同學來要輕鬆一些,這也自然引起一些沒拿到獎學金同學的妒忌。
他告訴我有的同學就背著他去係裏抱怨甚至告狀。

 

那時候國內出來的自費留學生都要靠自己掙錢讀書,要說口袋裏揣著幾十甚至十幾快美元出國打拚的比比皆是。
說起來好笑,九十年代我出國那陣憑護照出境證到指定的外灘中國銀行按規定隻能換取三十來塊美刀,完了工作人員還不忘在護照上敲上一個“外匯已換”的印章。拿著這筆“巨款”飛到大洋彼岸後從機場出來打車費夠不夠都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一個內地來上外讀研的大姐更牛,我曾經向她請教過英語。聽說她上飛機前口袋裏僅揣著8美元,照樣敢來美利堅讀書闖蕩。

這種勇氣和膽魄,背後的無奈和心酸,簡單用"壯哉"兩個字來感歎又如何能夠表達透徹!

許多沒有獎學金的學生,大都靠校內合法的工作,拿著每周不超過二十小時的基本工資,艱難讀書和生活。還有的學生就去校園外麵的餐館打工賺取學費和生活費。

 

我在SCAD就學期間,一個上海交大來讀建築設計專業的研究生,整天牛氣衝天。不過牛歸牛,每天下午上完課,就會開著他那輛二手的福特車乖乖地去城外餐館做服務生,一直幹到深更半夜。

那個時候沒有土豪,老土豪們早就在"打土豪、分田地"的口號聲中散盡家財、灰飛煙滅了。

新土豪們再次卷土重來是後來的事了。

 

據說華盛頓大學校園是全美最美的大學,沒有之一
大多數大陸出去的留學生,必須自給自足。拿全獎的要比拿部分獎學金的要好過,有部分獎學金的比完全自費生要好過,這是明擺著的,不然小何很難有閑情逸致帶著太太來旅遊,早就在暑假裏忙著打工賺取下學期的費用了,人畢竟還得先吃飯後享樂。

 

總的來說,那時候的人相對簡單一些,也吃得起苦,再說來美都是讀研的,(那時候沒聽說來美讀本科的)再苦再難熬一熬兩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牢騷歸牢騷,不滿歸不滿,不至於因為妒忌而做出極端的事來。
後來發生留學生盧剛那樣的悲劇,隻是個案。

 

在一次閑聊中,小何很認真的和我說,要是我想去他們學校讀書,他一定會說服係主任給我獎學金。

這個提議嚇了我一跳,一個沒有半丁點理科背景、早就徹底淪陷在藝術泥沼裏無法自拔的美術生去讀電腦專業,就算敢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在世,他也沒這個膽量啊。

再說了,人家那廂一群嗷嗷待哺的窮學生們可不是吃素的。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是這塊料就別摻合進這個局。

 

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圖書館

 

小何喜歡舊金山灣區和矽穀,拿到碩士以後來過幾次灣區的矽穀麵試,最後都無功而返。

用他的話說就是矽穀乃至東灣的高科技公司,人都比較傲氣,表現出來不太友好。

好在那時候微軟正在大張旗鼓地鼓勵剛走出校園的新人入職。就這樣,小何進了位於西雅圖的微軟總部工作。有了穩定的工作之後,小何在西雅圖貸款買下了房子開始了兩口子安居樂業的生活。

後來的日子裏,小何幾次喊我去他們那裏玩,我也想去看看。路線都想好了,先到俄勒岡州的波特蘭市,然後繼續北上到華盛頓州的西雅圖小何家,最後到達加拿大的溫哥華,估摸這一路走走停停起碼要十天半個月。

 

那時候沒有GPS這種導航的東東,我買了一本專門給自駕出行用的美國西海岸超大開本地圖冊,準備路上用。
知道小何喜歡畫,我還想好了到時候送一幅油畫給他新家掛起來。

由於一些瑣事,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成行。

人總是想著反正還有明天後天,就這樣沒能一鼓作氣,就隻會再而衰,三而竭,不久就把這事擱到了腦後。

 

我當時從386、486開始玩電腦,一台一台升級換代,再到一台一台換機。期間小何幫我從微軟公司內部代購過視窗98版,內部員工購買本公司軟件會打折。

後來我在矽穀一家由高盛投資的Start up網絡公司做網頁和平麵設計。

我做前台頁麵設計,會使用到十幾種不同的軟件,即使這樣,軟件也不可能包羅萬象,有些節點細節的改動和修正,有些特殊的動態效果還是要靠編碼才能搞定,所以一度為要自己做一些特別的Dynamic效果糾結。從基本的Html、Dhtml和JavaScrip等程序語言,需要用到的部分都要自己去了解並運用。對我這種非碼農來說,其難度可想而知。
先天不足後天笨補,碰到問題隻能啃書和上網搜索,現炒現賣。

 

有一次和小何通話中我聊到了我的這些糾結。
他告訴我,他剛開始在微軟做客戶技術支援工作,頭幾個月幾乎每天晚上做噩夢,因為遇到的狀態千頭萬緒,客戶碰到的問題和需要解決方案也各不相同,很多東西都沒有學過,完全靠自己去慢慢摸索,然後幫客戶一一解決。

 

那段過程是他最艱難的時期。

好在這一切都成了過去,現在已經是資深電腦工程師,有自己單獨的辦公室了。

他和我分享他就職初期的經曆,給了我再次感知到每個人都有煎熬的階段,也有不為人知的艱辛過程。

 

幾年時間很快就無聲無息過去了。

有一年聖誕,他寄來的賀卡裏夾著一張他和太太出席公司宴會的合影照片,他太太穿著中國傳統的旗袍,外表沒什麽太大的變化。而他,明顯發福了,已經從穿T恤加牛仔褲的學生蛻變成著正裝的職業男了。從相貌到身材,我覺得他差一點就能和“可凡傾聽”媲美了。

 

他太太從剛開始到美國一句英文也不會,到後來在超市做收銀員,幾年下來可以自如地和顧客打交道了。
雖然小何的收入完全可以讓她做全職太太,不過美利堅女性獨立的傳統、個體存在感和價值觀,給了她很大的鼓舞,她更願意走進社會。
隨著國外企業紛紛到大陸開拓市場撈金,小何也被微軟公司派往國內工作了。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得到過他的消息。

很奇怪,想起小何的時候就會想起他用那不緊不慢的上海話叫我"小王,小王"。

要是哪天再碰麵的話應該改口彼此喊老何和老王了。

 

一定是錯覺,感覺那時候的天特別亮堂,四周的一切都春光明媚,人也好像很光明。大概短暫的時光變成記憶以後,會產生特別的光暈。
在生命裏有些事想到就要去做,不要等,人等不起,歲月也等不起。

 

魯豫在《心相約》裏寫到西雅圖,給我印象就是周末冷颼颼的雨天,人煙稀少,心情會像陰霾的天氣一樣低沉。

不過這次去的幾天裏都是豔陽高照,原本準備好的陰雨天一次也沒遇上。隔著普吉特海灣遠眺,另一端山上的白雪在陽光下燦爛無比,偶爾刮過來的一陣海風,夾帶著寒意,似乎在提醒我這個外來客:還是要未雨綢繆,生活裏不會永遠隻有晴朗。

 

西雅圖,這個讓我錯過了那麽多年的城市,我沒能趕上你的細雨紛飛,那就讓我多看幾眼從華盛頓湖畔升起的太陽,在沉沒於普吉特海灣之前燃燒著的餘暉,把滿天的金色塗滿你那迷人的輪廓吧。

 

西雅圖日落

 

 

寫於2016年2月

2024年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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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world1000 回複 悄悄話 Welcome to Seattle, late April, May, June and early July are the best seasons in Seat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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