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鏢：自我實現的預言

在當今世界，華人仍然受到許多歧視。但令人痛心的是：歧視華人最厲害的，常常是華人同胞（Fellow Chinese）。華人喜歡用有色眼鏡看華人，相互看不順眼。可是，what goes around, comes around. 循環往復，自食惡果，歧視回頭咬了自己。

 

我以前認識一個讀硏的中國留學生，課餘在歺館打工。聊天時，她說中國人上歺館從不給小費或給的很少，白人給小費大方。我說，我是一個100%的純種中國人，可我上中國歺館基本上都給20%的小費呀(除了一兩次服務實在惡劣的，才給10%-15%小費)，而同事聚餐時，有些白人同事，卻隻付10%的小費。她承認20%的小費很高，也承認許多白人其實也很吝嗇。可她說她所有的打工夥伴，都這麼說。她第一天打工，老員工就把這個“事實”告訴她了。因此，她印象深刻。

 

這是一個自我實現的預言：想想吧，中國人去歺館，侍者一看是同胞，立馬就有一個先入為主的歧視，覺得他們不付小費，於是頗不情願，對待他們明顯比對白人怠慢。另一方麵，中國歺客呢，本來也有一個先入為主的歧視，認為中歺館崇洋媚外， 慢待華人。他們一看侍者明顯對白人食客比對自己殷勤,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少給小費。這樣, 這兩個歧視華人的”預言”，就都“自我”實現了。

 

某天，我那位朋友，去另一家中歺館吃飯，也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恭喜，“歧視”至此，跑完一圈，修成正果，咬了傳播者自已。

 

其實不光在歺飲業，在生活中的各行各業，華人對華人的歧視，都盤根錯節，根深蒂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在達拉斯時，本著同胞情誼，我找了一位華人經紀看房子，立馬就有好心華人跟我說，其實華人經紀對華人看客最苛刻， 既然你英文好，不如找白人經紀。說的有鼻子有眼，好象他有什麼刻苦銘心的痛苦經歷似的。一問，他其實沒有。“但是，我有一個朋友的朋友，聽說...”。

 

另一方麵，華人經紀呢？大概也有各種關於華人看客不好的steoreotype, 於是對華客也是心有戚戚。

 

我曾經有一位華人上司。我告訴朋友時，立馬有華人朋友諄諄告誡，其實華人老板對華人下屬，比白人老板苛刻得多，你要當心。說的有鼻子有眼，好象他有什麼刻骨銘心的痛苦經歷似的。一問，沒有。“但是，一個朋友的朋友，聽說...”

 

有些華人留學生，剛到美國時，給中歺館打工，一談起來，滿腔悲憤，總覺得華人老板壓榨手下，遠甚於白人歺館。一問，他們從來沒在白人歺館打過工(當然有壞的華人老板，但不能一概而論。有朋友就曾經在華人和白人歺館都打過工。結果在白人歺館的待遇，還不如在華人歺館呢)。

 

我剛到加州時，和德州一華人同學聯係，談起矽穀，  她立馬說我最不喜歡去中國人多的地方工作。中國人勾心鬥角，是非太多。

 

我十分同情地問她： “你在公司裡喜歡勾心鬥角，玩弄權術嗎？”

 

“當然不，我一個工程師,隻會埋頭苦幹，不懂也不願玩公司政治”

 

“那...，你以前跟很多中國人共過事嗎？”

 

“沒有。畢業後一直在美國公司工作，基本沒有華人同事。有的幾個也相處很好，是朋友。”

 

“那，...是你的明友，熟人和華人共事時有過不好的經歷嗎？”

 

“也沒有”。

 

“那你怎麼就認定華人在公司喜歡勾心鬥角，相互踩踏呢？”

 

“我所有的中國朋友都這麼告訴我的呀！”

 

“...？？？”

 

一朋友從中國來，我們幾個人小聚聊天，席間，一人提到他留學時的朋友，違法打工，被室友(一個華人)告發，驅逐出境了。大家正在唏噓，他憤憤地說，恰恰因為室友是華人，才出賣了他。越是華人，對華人越壞！全桌的人，紛紛點頭，深表同感。

 

可是，..慢著，我們怎麼就認定，室友因為是華人(而不是因為其它恩怨)，才出賣他，如果是其他族裔，他就安全了呢？

 

滿桌除了憤懣的感情發洩，沒人可以回答。

 

....

 

每當有人評論白人的種族歧視時，總有華人挺身而出，急不可耐地指出華人對黑人的種族歧視更厲害，歷史上如果美國是華人為主，中國是世界強國，對黑人的壓迫隻會更甚。

 

是嗎？根據在哪？

 

漢唐時，中國是世界強國，漢族人有著領先群倫的優越感。可漢族人到鄰國去，象歐洲人一樣，大量抓捕奴隸了嗎？

 

“那是因為中國還不是工業社會，不需要奴隸”。

 

 有道理。但，...,羅馬帝國呢？他們也不是工業社會呀？可他們不也在每一個被徵服的國家，大把抓奴隸嗎？事實上，說羅馬文明，離不開奴隸的血淚，也不算太離譜吧？

 

有差別，就會有歧視。這種歧視，不僅存在於人種之間，也存於人種之內。許多上海人還看不起外地人，許多紐約人還瞧不起密西西比的“紅脖子”呢？華人對黑人的瞧不起，雖然不對，但與闖入非洲，把成千上萬的土著，抓來作奴隸，還是有一個質的區別的吧？

 

象所有族裔一樣，華人中也有壞人，也應該批評。但千萬不要以偏概全。帶著有色眼鏡，看到一個華人幹壞事，就說中國人幹壞事；看到幾個中國人吃蝙蝠，就說中國人吃蝙蝠(我這一輩子都沒沾過狗肉，果子狸，蝙蝠什麼的，卻一起背鍋，還是中國人自己說的。多冤[Smile])。

 

自五四以來，許多中國人掛在嘴邊的所謂“中國人的劣根性”，是最最惡毒的種族歧視。

 

不要以為自己是華人，就有權歧視華人。

 

你！沒！有！

 

因為，你歧視的，仍然是其他人。因為，歧視華人，並不比歧視黑人，白人高尚。

 

不要因為自己是華人，就覺得無妨歧視華人。華人對華人的歧視，隻會造成相互嫌棄，相互猜疑，相互傷害。What goes around, comes around.  華人對華人的歧視，就象仰箸脖子吐痰，最終落在自己臉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最終自嘗惡果。

 

對政府，應該挑剔，嚴厲；對同胞，應當包容，善意。

 

落筆匆匆，(僅是我的)一孔之見。[Smile]

 

    --劉繼海   2020.03.01 於福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