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段時間感覺是艱難的轉變期,好幾天在房間裏冥思苦想一整個下午,從天光在午間的敞亮到逐漸溫和暗淡的藍色,我就在椅子和床上輾轉,硬生生的看時間流轉,腦子裏的j糾打一刻也不曾停息。我一邊在逼自己打下這些字,不然我怕這麽長時間的折磨在睡一覺之後落為一場空;同時每打一會我就掩麵崩潰,因為這些事和情在我胸口捅了個大洞,而我還沒有明白他們的道理。這混沌的一大坨裹住我,我甚至都無法分辨我自身對此的情感反應,更別說拆解他們了,我說不出來。
想到了太多事情,值得想,但想不通,沒有結果。很多情感沒有落腳的地方,(沒有任何一個敞徹的定義!自然就無法有出口)在空中懸浮令我迷茫和厭恨,有時候又突然懷有一種(中國人口中的)“實在的”(this is what it is),接地氣的處世態度,矛盾好像化解了(因而不需要再折磨自己了)但其實沒有。這樣的反複隻讓我對這些情緒的本質更加捉摸不透。
隻有在和人對話的時候,似乎才能變得輕快許多。一對一嘛,一來一去的,思維就不會自己繞一塊。
我爸淩晨4點回了我信息,我問他睡眠怎麽樣,他沒有回答。我今天下午看遍了我弟他媽的朋友圈,12年。越往前翻,越發現一個年輕的人,我不被允許了解的部分,我無法見證的曆史,我無法在今日的她身上發現的人。我震驚於--她與我們多麽像啊。那些(曾經的)我也會使用的活潑的語言,那些年的網絡用語,試圖期待自己生活和定位自己人生的嚐試。還有和我爸在評論區的互動,和朋友聚會的幸福感慨,和身為母親和還是個小肉球時期的我弟觸手可及的親密,那時候她三十多。她今年四十多。於生活相比,西西弗斯推石頭算什麽荒誕,這些早在十年前就暴露的困難,在十多年後依舊上演,十多年來重複的每一天,我如今看到它是如何剔除一個人本性中有活力的部分,我也記得那一場場的眼淚哭幹和兵戈相向,也許以前她對此還有恐懼,如今倒是承認了生活就是幹癟虛無的事實。曾經的我無法想象他們也這般年輕過,因為那些豐富的確是流失了。這樣相似性帶給我強烈的荒誕。我還感覺很愧疚。愧疚於我之前所有的不作為,內心頓時就開始排練為他們重新布置生活,策劃旅行,如何找到一個適合全家人做的事情。他們想不想做手工?要不要給他們帶一些陶土?飯後捏捏泥?他們會對此感興趣嗎?或者打打牌?去哪兒旅遊好?我爸可能喜歡去騎馬?我這股操辦生活的激情可能來自於愧疚,也可能是我自己對於那樣一個年齡段的恐懼。我於是也和我爸媽發消息詢問了一下近況,然後在今早(中國時區)收到了他們寡淡的回答。我自嘲下午長篇大論的幻想。果然我一直與他們顯少聯係不是沒有原因的。算是給下午的過剩情感畫上句號。
我今年二十一。十多歲,青春期,我弟的青澀愚蠢。我十多歲也是這樣的。三十多歲,正青年,隻有那些朋友圈的檔案還記得。四五十多歲,中年,我爸媽現狀。六十歲再往上,老年,我外婆骨瘦嶙峋,在她沒有完全倒下之前,她看整天的電視和整天的短視頻,看累了就去睡。我真心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堅持下來的--至死都荒誕。這麽一看,一生好短,而二十多歲實在是獨一的好時光,我的建業卻迷霧重重。
這是另一件折磨我至深的事情。我發現我無法實體化我想要拍的東西。我無法物化我的感受。我甚至無法用語言錨定我想要拍的是什麽。我重看了很多遍我摯愛的作品,越看越都折服於我和他之間的差異,震驚於他天才般的造物能力,是我完全力不能及的。受挫多個下午後,我發現我置身於一個很冷的世界,冷到心痛,甚至和這些美好的事物都分隔的地方。我把我所有珍貴的照片,cd, dvd放在一起,突然我內心生不出他們為何存在的意義。我於是就一直在列舉他們的意義,越列舉,語言就越豎立起他們的局限。越質問我和他們的關係,我和他們就越沒有關係。我伏在椅背上,心如死灰。我覺得我愧對了所有美好的事物,無論是自然給予我的,還是我一路慢慢收集的珍貴的作品,我都無法回報他們,我甚至無法承接他們。在這樣的絕望和瘋狂中,我竟也湧起了另一股莫名的勇氣和激情(人性真是難以捉摸)。我聯係了鱷魚街的音樂作曲者,QB 一直合作的一位波蘭人,如今也七八十歲了。他曾經出過一張cd合輯,我於是向他買了一張,並在郵件裏表示對他的感激和祝福。我表達了當時狀態下最衷心的感激,盡管那心底下是死水。但我還是在今天晚上收到了他的回信,和他的一幅畫。"And my last drawing," he said "for a good evening". 我質問了一位音樂人的作品,他今早也回信給我,“but sure ask me anything about any songs and i will do my best to respond”. 我在B站留言的視頻,今早up主也回應了我的評論。我這周三還郵件了我感興趣的一位學者的論文,他第二天也附上了我需要的信息。我收到了lech的畫的時候,我把頭埋進床墊裏,內心極欣喜又悲戚。我不知道最近是怎麽了,在絕望和希望中瘋狂,恨自己的手無法產出東西,好在以文字寫下來後,心中的幽靈確實被釘下了,可以換口氣做其他的事情,雖然這篇文字我自己都無法讀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