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戈
趙侗是怎麽死的,已經十分清晰,用不著討論。本文旨在討論如何看待他的死。
趙侗之死,在抗戰時期並不是什麽大事兒,但在很多別有用心者看來,趙的死可以用來攻擊共產黨八路軍,因而炒過來炒過去炒個沒完。
國民黨第一次反共高潮時,曾出版關於趙侗之死的小冊子,極盡造謠汙蔑之能。比如說到趙侗之所以叛離八路軍,其中一個原因是八路軍教給他們的遊擊戰十六字訣令他反感。哪十六字訣呢?遇敵則退,遇友則攻,友退則追,友駐則困。[注:友,即友軍]
夠荒謬吧!可在很多仇共者的眼裏,這卻成了寶貝。因為在這些人看來,這些早就被掃進曆史垃圾堆裏的陳詞濫調,一來因為沒見過感覺新鮮,以為發現了“你不知道”的秘聞,二來最重要的是能對我黨我軍給予攻擊,所以必須得當作寶貝撿拾起來。如今網絡上很多對趙侗的吹捧和喊冤的文章,就是直接或間接從當年這些反共的小冊子上照搬照抄而來。
說說我對趙侗之死的看法,估計又會讓一幫人不高興了,先抱個歉。
說到趙侗之死,讓我想起同樣發生在抗戰時的鄭萬良事件。
鄭萬良原是曹福林55軍的一個團長,後因感不得誌,私自離隊改投了孫連仲30軍。這讓孫連仲十分為難,收下鄭吧,得罪了曹福林這個老弟兄,很不值得。不收鄭而把他交給曹福林吧,鄭必死無疑,就給人造成一個他孫連仲狠毒的惡名,以後誰還敢追隨自己?權衡再三後,還是將鄭萬良暫時留在了30軍。
當時曹福林沒說什麽,事情好像就這麽波瀾不驚地過去了。
幾年過後,原同屬馮玉祥舊部的孫連仲30軍、曹福林55軍、劉汝明68軍合編成第二集團軍,孫為總司令,曹、劉為副總司令,三個軍又並肩作戰了。鄭萬良之事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似的,曹仍然沒說什麽。
可不久後的一天,鄭萬良帶衛隊途經55軍駐地,被駐軍部隊長留下飲酒,鄭和衛士們被灌得酩酊大醉。當晚,鄭和他的衛隊一個不留全部被活埋。
事後,孫連仲對曹沒有半點的非辭,整個第二集團軍沒一個人說曹福林有什麽不對,全都罵鄭萬良咎由自取,活該。
孫連仲、劉汝明與曹福林三人既是河北同鄉,又是西北軍同袍,私人關係相當親密。三人分掌的30軍、68軍和55軍,都是西北軍的兄弟部隊,也從沒有過任何的、絲毫的過隙,可即便如此,鄭叛曹投孫,改換門庭,也是如此下場,可見當時的軍紀對如此行為是何等嚴酷。
八路軍和國民黨軍的關係可遠遠不是30軍和55軍的關係。
估計有人要提出質疑了,國共捐棄前嫌合作一起抗日了,還有什麽不同嗎?趙侗離開八路的隊伍,又不是投降日寇當漢奸,怎麽說是叛逃呢?怎麽就要給予打擊消滅呢?
國共兩軍,不是抗日神劇中表現的那樣兄弟情深,那是撕殺了整整十年,積蓄了血海深仇的一對死敵。也不要以為一紙合作抗日的文書就可以把這血海深仇泯去的。當然了,麵對外敵,不能說沒合作,但在這勉強的合作中,一直就沒有停止過鬥爭,雙方都是劍拔弩張時時戒備著的。
知道黃顯聲吧?知道段朗如吧?黃段二人,可是在國共合作的抗戰之初因通共——注意,隻是通共,不是投共——便被捕、被殺的。
知道楊虎城被捕被殺的理由嗎?西安兵諫使蔣介石蒙羞,蔣必欲報複,置之於死,是一個原因,但這個原因即使在國民黨內部來說,也不好拿到桌麵上來,能拿到桌麵上的原因,就是楊“勾結共黨”。
注意了,這個因“勾結共黨”而對楊實施抓捕的時間,同樣發生在國共合作的抗戰之初。
在國共合作的抗戰時期,楊虎城、黃顯聲、段朗如等,隻是因為通共,也並沒有投日當漢奸,便被捕、被殺,沒見有哪個大V說過啥,趙侗叛投國民黨軍被殺咋就成了如此大惡了呢?
又有人說了,說趙侗叛離八路軍投靠了國民黨軍,可抗戰時期的國民黨軍也是抗日友軍,八路軍對趙侗這樣的友軍實施打擊殲滅,說得過去嗎?
知道宣俠父嗎?知道塗正坤嗎?知道羅梓銘嗎?知道鮑輝嗎?知道潘建軍嗎?他們不是抗日的友軍?國民黨軍殺害他們就說得過去?
說到塗正坤等,就必須還得說一個趙侗奉蔣命帶隊北上的時間節點問題,或者說政治氣候的問題。啥節點,啥氣候?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閉幕後不久,第一次反共高潮正烈,國共兩軍摩擦白熱化的這個節點,這個氣候。
摩擦最激烈的節點?沒錯,摩擦最激烈的節點。
趙侗叛逃後,接受了蔣介石的嘉獎和委任,北上進入八路根據地的時候,正是國民黨發起第一次反共高潮,剛剛製造了太河、平江、竹溝慘案,是塗正坤、羅梓銘、鮑輝、潘建軍等數百八路軍新四軍官兵、傷員以及他們的家屬被國民黨槍殺、活埋,屍骨還沒有寒,血跡還沒有幹的時候。
這意味著什麽?小布爾喬亞們可能還沒有讀懂,那就再給你們科普一下,這個時候,正是我根據地全體軍民積蓄了滿腔仇恨,正是中共武裝急欲尋機以血還血打擊報複的時候。
怎麽中共軍隊也會打擊報複?廢話!古今中外哪一支軍隊不會打擊報複?若在遭受侵犯時連打擊報複的能力都沒有,那養這樣的軍隊有啥用!
趙侗之死,不能僅僅從趙侗本身以及隨他北上的那一二百人的小的視角去看,而要從國共兩黨兩軍摩擦暗鬥的大的視角去看。
趙侗以八路軍支隊司令員兼軍分區司令員的身份叛逃,去接受八路的死敵蔣介石的委任,又在兩軍摩擦最激烈的這個節骨眼上帶一幫複興關和戰幹團的成員深入中共根據地腹地,還跟正在製造摩擦的胡宗南、石友三等眉來眼去,不是找死又是什麽?
趙侗之死,客氣點說,太嫩了;不客氣的說,活該!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八路軍殲滅趙部,天經地義。
關於趙侗及其之死,《聶榮臻回憶錄》《楊成武回憶錄》《八路軍第120師暨晉綏軍區戰史》等,都有記述。但對於仇共者來說,這都不可信,隻有國民黨發動反共高潮時炮製出版的小冊子,才是真實可信的。照搬照抄小冊子上的說法,跟當年國民黨的反共言論一個腔調,才是這幫人的本性。
試想一下,假如國民黨軍一個旅長在抗戰時叛離國民黨軍陣營改投了共產黨八路軍,又在延安高調地接受了毛、朱的接待和嘉獎,然後在兩軍摩擦最激烈、國民黨軍剛剛吃了大虧的時候帶隊途經重慶,會有怎樣下場?
隻要腦袋沒讓驢踢過,是個人就能想到結果,對吧。但有些人拒絕這麽想。在他們看來,國民黨怎麽殺你都是應該的,你若反殺,不行。
(所謂趙母雙槍老太婆的神話,那不過是別有用心的臆造。本人寫有專文,這裏不贅述。)
統一回複看這裏:
很多網民對本人的回答提出不同看法,有的是出於討論問題的善意,但重複太多,一一回複沒必要,在這裏統一回複。對於那些潑婦般的無理糾纏和謾罵,不回複,一概拉黑。
1.趙侗也是打鬼子抗日的,為什麽要殺他?
提出這個問題的,為趙侗鳴冤叫屈的,說趙侗從重慶帶過來的部隊是抗日友軍的,你們關注過在趙侗事件之前不久的塗正坤、鮑輝等數百人的那些慘案嗎?關注過那些被國民黨砍頭、活埋的八路軍新四軍的傷員和家屬嗎?難道他們不是抗日的友軍?他們被殺就應該?
真的希望你們是真的不懂國共兩黨的曆史,而不是故意的選擇性失明。第二次國共合作時八路與國軍的關係,不是那部垃圾劇中李雲龍和楚雲飛那樣的關係。自4.12以來國共兩黨的曆史,是你死我活的鬥爭史,十年苦鬥結下的血海深仇,不是一紙合作的文件就可以輕易泯滅的,不然就沒有那麽多的慘案,那麽多的摩擦,也就沒有趙侗叛逃和被殲的悲劇了。
趙侗以一個八路軍支隊司令員的身份,叛逃到重慶,接受蔣介石的委任,招兵買馬,在國民黨發動第一次反共高潮最猖獗時進入我根據地後被消滅,這一是我軍對叛徒執行紀律的結果,二是對太河慘案、平江慘案、確山慘案的報複行為。
如果趙侗僅僅是開小差,脫隊後沒有到蔣介石那去討官封賞,肯定不至於死;如果他雖然跟蔣介石討了官封了賞,但不組隊向我根據地開進,待解放後算賬,也未必身死;如果他雖然在重慶得了官又組了隊,也向我根據地冒進了,但沒有第一次反共高潮中製造的那麽多慘案,沒趕在兩黨激烈摩擦的這個點上,也未必被全殲,但是……所以……嗬嗬!
要麽怎麽說他太嫩了,怎麽說他是找死來的呢!
有人說,怎麽中共軍隊也會打擊報複?廢話!古今中外哪一支軍隊不會打擊報複?若在遭受侵犯時連報複的能力都沒有,那養這樣的軍隊有啥用!
也有人說,製造那多起慘案的,槍殺、活埋八路傷員和家屬的,不是趙侗部隊所為,不該報複到新組建的趙侗部隊頭上。
說這話的,多看點書吧。
如果趙侗是國民黨軍的一個旅長,叛離國軍投了八路,後又在途經國民黨軍的駐地時被殺,那些使勁兒為趙翻案喊冤的人,你們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扯著嗓子為其喊冤?
但願你們是真的無知。
2.拿鄭萬良的例子類比趙侗,是不是拉低了我軍的道德與行為標準?
孫連仲、曹福林是軍閥,這沒錯。但軍閥做的未必都不可取,因為有很多東西是共性的。軍閥講軍令如山、講服從為天職、講團結一致,講不怕死,難道因為有他們講求在先,我們就堅決抵製?他們瞄準時三點成一線,我們就必須得兩點成一線?他們把綁帶紮在腿肚子上,我們就必須得紮在脖子上?他們的編製、內務、戰術等等,也包括他們的軍紀,有的不僅沒錯,而且還很值得借鑒。我們是新型的人民軍隊,與舊軍隊的不同,是軍隊性質的不同,體製的不同,是思想武裝的不同,並非軍隊內務細節的不同。曹殺鄭,是維護他這支軍隊的軍紀,這不是軍閥獨享的維紀手段,曹這麽做正當合理,沒錯。我黨我軍戰爭年代,也是這麽做的,這麽做也沒錯,不掉價。
有人說我將八路和軍閥相提並論,是比下限,是比爛,因為軍閥對叛逃者用了活埋,手段太血腥,太殘酷。然而我不這麽認為。我黨領導下的八路軍、新四軍,既然是一支革命的軍隊,它就不是隻會繪畫繡花,不是隻會文質彬彬的溫良恭儉讓,人民軍隊的軍紀,有些同樣要用殺頭來維持。對叛徒的懲治,新舊軍隊沒什麽兩樣。在殺人的手段上,戰爭年代我紅隊、短槍隊、武工隊等,同樣會用砍頭,會用活埋,會用勒斃,會用鍘刀分屍,會用梟首示眾。在當時,對鬼子、漢奸、叛徒、反共頑固派,這麽做挺好,可以節省子彈,可以給敵以儆尤,沒什麽掉價。以血還血這四個字,不是說說好玩的。
3.消滅趙侗及其具體過程,為什麽不敢公開坦承?
在對敵鬥爭與對外宣傳上,不可能完全同步,也不應該完全同步,任何國家,任何軍隊無不如此,中共軍隊同樣如此。在隨便哪一支軍隊——當然也包括我軍——的曆史上,有很多要等過了幾十年才能公之於眾的事,還有許多至今都不宜公開的事。這一原則,就是再過一萬年,隻要軍事鬥爭還存在,就依然會如此。就拿這次圍繞佩洛西竄台的一舉一動,你從外交部發言人和東部戰區發言人那裏得到的消息,也未必是全部。真實的軍事鬥爭內幕,讓你知道的時候還早呐。
對外宣傳,有對外宣傳的原則和紀律,古今中外皆然。這一點,隻要腦袋沒讓驢踢過的都能理解。
曆史上很多與殺戮有關的曆史事件,個中細節都不宜對外公開,今天也一樣,因為對大眾的聽覺或視覺不益。當年特科紅隊處決叛徒,你知道都用了哪些手段嗎?當年武工隊鏟鋤漢奸,你知道都用了什麽方式嗎?當年我紅軍遊擊隊打土豪,你知道都有怎樣的行為嗎?當年我敵工小組對敵實施策反,你知道都采取了啥策略嗎?這些具體的操作,沒必要寫入大眾讀物,因為讀者的理解深度與能力不一樣。這就如同少兒不宜,是一個道理。而你隻要稍加深研,所有這些,又都不是不可以了解到的,這也就既控製了麵上的張揚,又保證了科研學術的需要。就說這趙侗被殲滅一事,大眾讀物上沒有,不宜有,可120師戰史、獨1旅2團的團史,蕭鋒、史進前、葉長庚的回憶等等小眾讀物,白紙黑字,都寫得明明白白,並非網上有人說的那樣“至今沒人敢承認”。隻可惜噴子們不學無術,他們是又想冒泡,又不想看書深研,那就沒辦法了。
聶榮臻、楊成武等回憶錄未詳記此事,正史中未詳記此事,還因為它不值得去詳記。趙侗被消滅,隻是波瀾壯闊的曆史長河中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而已。隻是這個小插曲在很多不懷好意者看來,對於抹黑我黨我軍很有點利用價值,所以才把這個話題推送出來,炒過來炒過去的沒完沒了。
4.殺趙之事光不光彩,對我有什麽不利?
殺趙,談不上光彩不光彩;而若不殺趙,則絕對不光彩。
一個八路的支隊司令,叛逃到了重慶去接受蔣介石的嘉獎和委任,又在第一次反共高潮甚囂塵上,在塗正坤、鮑輝等數百八路及家屬、傷員被砍頭、活埋,屍骨未寒,血跡未幹的時候進入到我根據地,八路消滅他,說有多光彩談不上,但也正當合理,沒什麽見不得人、沒什麽不光彩。相反,若是任由他在我根據地橫行如入無人之境,那對我才是極不光彩甚至是極盡羞辱的。聶元帥不是一個心狠手黑之人,能做出對趙部斬盡殺絕的處置,可以想象其內心的羞憤已達到怎樣的狀態。這個道理超級簡單,但對於那些對曆史完全無知無感,對軍事鬥爭的了解僅僅停留在神劇層麵的網民來說,很難讓他們理解,說了也白說,所以也不想白費更多口舌,拉倒吧。
至於說有什麽不利,我倒沒感覺到。殺趙,可以嚴肅軍紀,可以給國民黨第一次反共高潮以打擊,可以宣示我報複的決心和能力,可以純潔隊伍,沒什麽不好。沒了趙侗,五支隊照樣抗日,紀亭榭、高鵬、韓莊、張如三、史進前、胡可、王建中、劉鳳梧、焦若愚、陳大凡等原五支隊的幹部戰士,照樣跟定共產黨幹革命,直到埋葬蔣家王朝,成為開國的將校。
5.關於趙侗妹妹和200學生的問題
這年頭,隻要誰杜撰了一個段子,隻要這段子狗血,或能滿足某些人的別有用心,就一準能以訛傳訛傳得鋪天蓋地。
我看過很多地攤和網絡中關於趙侗妹妹和二百男女學生如何被虐殺的演義,我很想找到關於這個說法的依據,但我找不到。我也曾無數次地請說這話的人給我一個出處讓我信一回,可我等了多年也等不來。今天又說這個的,你們誰能給我一個出處?
行了,行了,不難為你們了,我知道你們也不過是嚼著別人吐出來的口水複讀而已,你們拿不出第一手的史料依據。
也有的說,趙侗部隊的成員,還都是青年學生,共產黨怎麽忍心對青年學生下手。
嗬嗬!趙從重慶、西安招的這百多人,有學生不假,但他們可不是(至少多數不是)普通大中學校的學生,而是國民黨複興關黨政訓練班的學生,是第四戰時幹部訓練團的學生,這些機構培養的都是些什麽學生,用不著我來作答,你懂的。
退一步說,即使他們都是普通大中學校的學生,那又怎樣?侵華日軍的士兵在參軍前,也有很多是善良的農民,也有很多是年輕的學生。國民黨兵在參軍前,也同樣有老實本分的農民或學生。那麽,當我們的大刀向著鬼子的頭上砍去時,當我們的機槍向著蜂擁襲來的國民黨軍掃射時,難道還要先甄別一下每個兵參軍前是不是學生,亦或是不是農民?
啊呸!
不管他之前是幹嘛的,隻要參加了與我為敵的陣營,他就隻有一個身份:敵人。趙的妹妹也好,或者其部屬中有普通大中學的學生也好,既然加入了趙的行列,你就要為你的選擇買單,這天經地義。
6.對趙侗及所部,不用武力解決行不行,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執行紀律的標準,不同時代是不同的。如果按和平時代的思維考慮,當然有很多辦法可以選擇,完全可以不這麽幹。比如對趙侗部隊繳械後將趙侗及其黨羽處死,其他人分別給予不同處理等等。現在看,這是個合理的處理方式,但戰爭年代,就要另當別論了。
有網友說將趙侗等為首者處死,對其他人給予教育改造,然後補入我軍,為我所用,豈不更好。
戰爭年代,我軍有從俘虜中補充兵員的傳統。到全國解放時,人民解放軍中的解放戰士已經超過半數,而西北野戰軍中的解放戰士更多達百分之七八十。但不知各位發現沒有,我軍從俘虜中補充兵員,並不是沒有條件的,大致來說,是複興社分子不要,反動黨團分子不要,戰幹團成員不要,還鄉團成員不要。趙侗從重慶、西安招收、補充的這一百多人,恰恰全屬我軍不要的那幾類。留下他們怎麽處理,這就有點麻煩了。當然,還是那句話,如果在和平年代,這點麻煩也不算什麽,但戰爭狀態下,處理就簡單化了。不過這還不是他被痛殲的主要原因,或唯一原因,更主要的原因還是趙侗叛變後不知收斂反而趾高氣揚向我根據地開進導致的聶老總的惱羞成怒,是第一次反共高潮中幾百傷員和家屬被慘殺在我軍中積蓄的強烈的複仇烈火,是兩黨摩擦反摩擦呈現白熱化後形成的緊張殺氣,等等一係列因素的疊加,注定了趙侗這支武裝的團滅。
那是不是隻要強調一個戰爭狀態,就怎麽做都有理呢?錯!戰爭狀態下,很多執行標準與和平年代不一樣,可並非沒有標準,隻是那時有那時的標準,而那時的標準與今天不同罷了。這就像足球,以前的判法和今天不同,但並非以前就沒有規則,就可以亂踢,隻是以前的規則和今天不同罷了。
小說《水滸》中“血濺鴛鴦樓”一回,武鬆為報仇殺了16人,這其中,不乏丫環、仆役等無辜者。這按今天的道德標準來看就該受譴責,但《水滸》成書幾百年來並沒什麽人因此給予譴責。為什麽?因為那時有那時的道德行為準則。我奶奶那輩人以前,都是纏足的。我真的不認為三寸金蓮有多美,但那個時代,你不纏足就被人恥笑,嫁都嫁不出去。這說的都是一個道理,討論曆史問題,得用曆史標準,不能用現代標準。
7.趙侗參加八路軍後受到聶榮臻、楊成武排擠的問題
說這話的,肯定是對我軍的性質完全無知的曆史小白,肯定是把這支軍隊等同於國民黨蔣介石的新軍閥軍隊了,肯定是把五支隊與晉察冀軍區看作同盟關係了。
在奉行黨指揮槍的這支軍隊裏,千條萬條,忠於黨,聽黨的話,是第一條。如果你沒有加入這支軍隊,也沒有與之摩擦,那麽你堅持抗日就是好漢,就應該給予肯定。張自忠、王銘章、高誌航等抗日英烈被我黨肯定,那是他們不是共產黨的軍隊,而不是共產黨的軍隊,標準不一樣,要求也不一樣。但你既然加入了這支特別強調服從黨的領導的軍隊,那麽你縱有天大的功勞,縱有滿身的能耐,縱有一萬個優點,政治上不合格,一票否決。對了,就包括你打鬼子多麽有成績,沒有跟黨走,不聽黨的話,全等於零。不服是不是?對不起,我軍就是這個標準,以前是,今天也是。
改造有個過程。黨對趙的爭取是足夠耐心的,也是給了他時間的。趙被架空是事實,但那不是參加八路軍之後才有的事,是早在平西遊擊隊的時候,軍中大事就主要不是他趙侗說了算,而是由中共在軍中的秘密組織隊委會掌控的公開組織軍政委員會說了算了,不然也不會與八路軍會師。會師並改編後,聶司令員不僅沒有排擠趙,相反,當五支隊中心隊委幾次開會建議罷免趙侗司令員的職務時,正是聶反複做工作,才保住了他的司令員的職務的。聶作為我黨我軍的一名高級幹部,一個忠厚長者,對他的幫助和寬容是仁至義盡的,怎耐趙冥頑不化,已經是八路的帶兵官了,還老是淘醉在廬山見蔣介石時所受的寵幸,還老是想著建立一支完全由他一個人說了算的趙家軍,被邊緣化就是必然的結果。這不是聶的問題,也不是楊的問題,而是我軍中任何一個黨的負責人都會堅持的原則問題。
至於說為什麽遲遲不吸收趙侗入黨的問題,吸收誰入黨,除了考察你的出身、曆史、家庭主要成員的政治色彩、參加各種黨派組織的情況,還要考察你是否把包括軍權在內的一切願不願意無條件地獻給黨的問題。作為一個曾經的國社黨成員,作為一個母親和妹妹正在受到蔣宋一家人盛情款待,本人又時時處處對抗晉察冀軍區黨對軍隊的領導和改造的他,趙侗夠條件嗎?
中共軍隊的性質就決定了,趙侗這樣把軍隊當私產,當資本,拒絕無產階級思想改造的人,必然不能被這支隊伍所能容。容了他,那就不是共產黨的軍隊了。
加一問
既然說趙侗之死是太嫩,是活該,那皖南事變是不是太嫩,是不是活該?
第一,兩黨摩擦中,任何一次損失,都有教訓可以總結,說太嫩也好,說對國民黨滅我之心提防意識太差也好,意思都差不多。兩黨鬥爭是怎麽樣的一個情況我前邊說了。誰看到我說過怪國民黨太陰險太殘忍太不講理之類的話?沒有。當然沒有。這就像一個人被蛇咬了或被狼吃了,難道你還要怪它不仁不義嗎?隻能怪你自己不懂事兒,就是太嫩。
關於皖南事變,仇共者說活該,雖然從感情上說難以接受,但也沒錯。因為這是項英不聽教員的話的結果,是咎由自取,就是活該。這就像那年那個女人在北京八達嶺野生動物園不聽勸告違規下車,不但自己被老虎咬傷破相,還把自己的母親送老虎做了食糧,不是活該又是什麽?
第二,屁股坐的方位不同,感情、用語和對錯標準也會截然不同。站在國民黨反動派的立場說,他們發動皖南事變也沒什麽錯,因為共產黨是其心頭大患,是必須要剿除的“異黨”,即使國共合作表麵上達成了,這一目標也不曾有過絲毫的放棄。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他圍剿你何錯之有?那一大幫果粉、恨國黨懷著當年國民黨反動派對中共同樣的仇恨,站在同樣的立場、使用同樣的口徑,聲嘶力竭地為其洗地,也沒什麽不正常。
再加一問
說趙侗被滅是活該,說皖南事變是千古奇冤,是不是雙標?
這裏還就真的涉及一個雙標的使用問題。但這個雙標,不是治史中對國共雙方評價上的雙標,而是軍事鬥爭與(政治)外交鬥爭運用上的雙標。曆來軍事鬥爭和外交鬥爭,不可能用同一個口徑,永遠不能,古今中外無不如此,今天所說的雙標就是這個雙標。
周恩來發表在《新華日報》上的千古奇冤那幾句,是用於外交的、政宣的。因為表麵上看,國共合作還沒有完全破裂,表麵上的國共兩軍還是友軍,還是一家人,所以周在政治鬥爭中,用了一個千古奇冤,沒毛病。可實際上的兩軍關係是怎樣的呢?那是有著十多年血海深仇的關係,是你死我活的關係。被敵人加害,沒有冤枉一說。同樣是對於皖南事變,我黨我軍內部的總結很多很多,你們誰從中看到過一個冤字?沒有,不可能有。包括周恩來在內,不可能使用一個冤字。被國民黨蔣介石暗算,有什麽冤字可言!
建議那些把兩者混為一談還沒有分清楚的,少看點神劇多讀點書,多了解點古今軍事鬥爭史再來我這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