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清風道自來
生於山城長江畔，三十而渡。徐徐清風，以詩明心，以思索為舟，以寧靜為岸；於文字中渡己，行遠終歸心。
朋友問我最近在讀什麽書。
我說，隨手在圖書館借了一本《Mindful Millionaires》。作者並不知名，但開篇的幾個問題，卻讓我讀了下去：
為什麽別人看起來總是那麽輕鬆，而我卻覺得這麽吃力？
為什麽我總是在為錢焦慮？
為什麽賺得越多，心裏反而越不踏實？
作者說，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其實都活在兩種人生裏——一個是正在過的，一個是始終沒有活過的。而擋在兩者之間的，是內心深處的抗拒、恐懼和習慣。
這本書並不教人如何賺更多錢，而是反複提醒：
當你對自己的看法改變了，世界和金錢在你眼中的樣子，也會隨之改變。
若能跨過那層抗拒，另一邊，也許有一種更輕鬆、更真實的生活在等著你。
讀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了叔本華。
最近重讀《人生的智慧》。年輕時讀，隻覺悲觀；如今再讀，卻多了幾分認同。
叔本華說，人的幸福十之八九依賴健康的身心。有了健康，平常的事也能令人愉快；失去健康，即便擁有再多，也難以真正快樂。他直言，隻有最愚昧的人，才會為了功名、財富、地位，去犧牲健康與內在的安寧。
他說，財富像海水，喝得越多，越口渴；聲名也是如此。
人生如鍾擺，在痛苦與無聊之間來回擺動。
真正的快樂源泉在自身，而幸福的本質，是自足。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叔本華竟然把退休視為通向心靈平和的一條路。他認為，人一旦不再長期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中，少了對評價的顧忌，反而更容易回到本性，安靜地活著。
隻是，他也清醒地看到：
越聰明的人，越難擺脫名利之欲；
各種形式的驕傲，歸根結底，都是對“別人會怎麽看”的焦慮。
讀到這裏，不免苦笑。
不久前，一位朋友告訴我，她正在讀《金剛經》。有意思的是，她是一名基督徒。
出於好奇，我也找來讀了一遍。
《金剛經》並不教人如何把世界過得更好，而是一再提醒：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執著於“我、人、眾生、壽者”，煩惱便無窮無盡。
真正的智慧，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佛陀的“處方”看似極端，其實很簡單：
放下對世界表象的執著，回到不被“我執”牽引的狀態，便是解脫。
讀著讀著，我忽然意識到——
叔本華的《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
佛陀所說的“萬法皆空”，
老子的“道”，
甚至宗教中的“上帝”，
或許都在指向同一件事。
隻是語言不同，路徑不同，文化背景不同而已。
當人誤以為表象就是真實，欲望就是自我，
痛苦便成了必然；
而一旦鬆手，世界並沒有消失，
隻是我們不再被它牽著走。
走到這個年紀，再回頭看金錢、事業、名聲與奮鬥，心態已經很不一樣了。
並非否定它們的價值，隻是慢慢明白：
為了外在而犧牲內在，終究是一筆不劃算的交易。
生命短促如蜉蝣，
若把有限的一生，用來迎合評價、追逐幻影，未免太累。
或許，人生的智慧不在於擁有更多，
而是在適當的時候，能夠安然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