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六一兒童節。人們在談論兒童們的歡樂。我在回想：哀牢山的兒童們歡樂嗎？
那時的哀牢山告訴我：兒童的歡樂與饑飽相關。也就是說，能吃飽穿暖的兒童自然會有很多歡樂；相反，饑腸轆轆，食不果腹，饑寒交迫的孩子是體驗不了歡樂的。
正如心理學家馬斯洛所言，當人們基本心理需要，即吃飽穿暖、生活安全等得不到滿足的時候，他們是不會追尋什麽更高層次的心理滿足的。
我們插隊的傣家村寨的主要農作物是雙季稻和甘蔗，在沒災沒難的情況下，孩子們能吃飽飯，有衣服穿。他們常嬉鬧在一起，笑聲四起，他們是歡樂的。
我們知青來後，他們更是好奇心大發，經常圍著我們轉，他們是開心的，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寫在臉上的幼稚天真的喜悅。
有一次，一位傣家男孩拉著男知青問：“那個戴眼鏡的女知青叫什麽呀？”
“丈母娘”，男知青與孩子們開著玩笑。
傣族男孩原本不會說幾句漢語，你說叫丈母娘，他們就認為這是個名字，於是就對著戴眼鏡的女知青大聲叫：“丈母娘！”
那女知青氣的要追打那男孩，殊不知，女知青的生氣讓孩子們更加興奮，於是十幾個傣家男孩女孩都圍著戴眼鏡的女知青叫“丈母娘”。打穀場上，一片“丈母娘”的叫喊聲，一片歡樂！
夏日收工之後，七八個傣家男孩赤身裸體地衝進山坡邊的小池塘裏玩水，因為水很淺，不到一米深吧，他們相互潑水，嬉鬧，嘴裏喔裏哇啦說什麽我們也聽不懂，但我們站在池塘邊能體會到孩子們的歡樂。歡樂是會傳染的，孩子們笑著，我們知青們站在一邊也跟著傻笑。
後來我隨醫療隊去過一些彝族、拉姑族、哈尼族、或苦聰族等深山裏的村寨，在那裏，我沒有看到歡樂的孩子。
我們曾走進用歪歪扭扭的木頭支撐起來的土房，房頂傾斜著，似乎隨時會倒塌的樣子。土房黑乎乎，那兒沒有電，沒有燈，家徒四壁，房內唯一的光亮是中央柴火堆發出的火苗的閃光。一口完全熏黑的鐵鍋由房頂上垂下來的鐵鏈吊著，那口鍋是他們熟飯燒水的唯一廚具。
那家的農民病了，躺在房內的一個角落地上呻吟著。他們沒有床，稻草上鋪著一席破舊的毯子就是他們睡覺的地方了。與我同行的一位醫生摸著黑去那角落檢查病人，我則打量著房內的三個孩子：大孩子約10歲左右，女孩，穿著一件很舊的不合身的破褂子，沒穿褲子，身後用布兜背著一個瘦小的孩子，一歲或兩歲，估計不出來。那幼兒的腦袋搭落在布兜上，一眼就知道是個嚴重營養不良的幼兒。另一個男孩約5、6歲，也是隻有上衣裹身，光著下半身。
“為什麽孩子們都不穿褲子？”我問陪我們過來的彝族老鄉。
“家窮，沒錢做褲子。”
“他們不穿褲子怎麽出門？怎麽去上學？”我追問道。
“他們不上學。”老鄉答道。
“為什麽他們穿衣服而不穿褲子呀？”
“下半身不冷，他們整天圍著火堆烤火。如果不穿衣服，身體的背後會冷。”
那老鄉幫忙撥弄著火堆。
我看見那鍋裏煮著幾個土豆。
“這是他們的飯，隻有土豆。”老鄉說著，把土豆翻個個兒。
那時哀牢山深山裏的人還過著刀耕火種的日子。山裏種不了稻米，彝族農民就在山坡上挖些坑，播下土豆或玉米種子，很少管理，隨其生長，到了一定時間就去收割果實。條件好一點的農民家還養幾隻雞，可吃幾個雞蛋。隻是買小雞也要錢哪。
我回頭再看看那三個孩子，沒有一絲笑容。在這種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裏。孩子們能歡樂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