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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俄烏戰爭談“立場”與“是非”之區別

(2025-07-07 18:08:44) 下一個

在公共話語場中,你站哪邊早已成為一句比你吃了嗎更能挑動情緒的社交雷達。尤其在信息碎片化、身份政治橫行的今天,人們越來越習慣以立場評判一切,而不是以是非為尺度,區分對錯。立場,成了現代人最牢不可破的信仰,但也因此掩埋了真正的判斷力。站隊,取代了思考;口號,遮蔽了道理。然而,如果一個人缺乏是非觀,僅僅以立場論英雄,不啻於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淵,危險而荒謬。

 

立場,是一種自我身份的表達,是我是誰的宣示。它根植於個人或群體的利益、曆史經驗、文化認同,乃至情感投射。比如,一個俄裔公民立場上天然更親近莫斯科;一個烏克蘭人無疑會支持抵抗外來武裝入侵。這是人之常情。在這一意義上,立場是可以理解的。就像家人吵架,無論誰對誰錯,很多人第一反應是先護自家人,哪怕親戚再不講理,也不能讓外人欺負。

 

但問題在於,當人們過度強調立場,將其淩駕於事實與道德之上時,判斷力便開始崩塌。立場一旦與正義”“自由”“真相剝離,隻剩下空洞的陣營認同,它就不再是值得尊重的選擇,而變成了一種道德懦弱的遮羞布。立場不等於是非,恰恰相反——隻有在是非分明的基礎上,立場才有意義,才有可能正當。

 

 

與立場的我是我不同,是非是一種超越身份的倫理判斷,是基於普世價值觀作出的選擇。所謂普世價值,並不是抽象的政治口號,而是一些放諸四海而皆準的基本人性原則:尊重生命、反對侵略、自由意誌、尊嚴平等、對暴力的譴責、對弱者的憐憫。這些價值,是不同文化之間進行對話和交流的底線,是人類共存的最小公約數

 

比如,無論你是烏克蘭人、俄羅斯人,還是中國人、美國人,隻要你承認侵略他國主權是錯誤的和平比戰爭更有價值人應該有選擇自己命運的自由,你就能夠明白:俄烏戰爭中,俄羅斯是侵略者,烏克蘭是受害者。

 

在這一判斷上,是非先於立場,是非決定了立場。如果你先說我是親俄的”“我是反美的,再回過頭去尋找對俄羅斯侵略行為的辯護,那就是本末倒置、顛倒黑白。這種帶著立場去找是非的行為,正是當今許多輿論亂象的根源。

 

近年來,網絡空間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立場至上論,尤其在中國語境下表現得尤為典型。比如,一提起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戰爭,總有人跳出來說:美國才是幕後黑手”“北約東擴才是導火索,甚至有人聲稱普京是反霸權鬥士,俄軍是在清理納粹

 

這些說法乍看之下信息豐富,但實質上是一種轉移焦點與模糊是非的邏輯操控。真正的問題是:俄羅斯有沒有越境發動戰爭?有沒有無差別攻擊平民?有沒有否認烏克蘭的國家主權?這些才是我們判斷是非的核心。然而,這些人以反美為立場出發點,拒絕承認俄羅斯的錯誤,隻因俄羅斯站在美國的對立麵。這種思維方式,正是身份政治的典型表現——不是問誰做對了,而是問誰是我的敵人

 

更嚴重的是,這種立場思維會導致利益衝突的絕對化。因為在我是我的前提下,敵我就是永遠無法調和的對立,不管你做了什麽,隻要你是我的人,你就是對的;而敵人不管做得多好,都必須被批判。於是,中立被斥為軟骨頭追求事實真相被看作敵人說話。輿論場上逐漸失去了灰度,隻剩下非黑即白的道德狂熱。

 

如果我們把立場作為判斷一切的唯一標準,那麽道德將變成部落的附庸,真理將成為陣營的奴仆。但如果我們願意以是非為先,願意承認我支持的人也可能犯錯我的祖國也可能侵略別國我反感的國家也可能有可取之處,那麽我們才能真正擁有一個成熟的公民倫理。

 

舉個例子,二戰時期的德國,曾有很多德國人支持納粹,僅僅因為他們是德國人,他們反對凡爾賽條約、重振民族自信、崇尚秩序強權。這些立場沒有錯,但當他們繼續支持納粹屠殺猶太人、侵略鄰國之時,他們的立場就與基本的是非觀背道而馳了。

 

同樣的,如果今天有人因為我是中國人,所以西方說的都不可信,進而否認俄烏戰爭中俄羅斯的侵略事實,那他所堅持的所謂立場,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愛國情緒,沒有任何道義價值。真正的愛國,是敢於在國家犯錯時提醒它,而不是為其錯誤辯護。真正的正義,是敢於在自己人犯錯時指出來,而不是遮掩和雙標。

 

是非之辨,從來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它需要超越情緒、身份、國界,需要克服成見、利益、派係的幹擾。有時會讓人陷入孤獨、被誤解、被圍攻的處境。但這是一個文明社會必須付出的代價。是非,是社會的基石,是法律的靈魂,是道德的天平。它不因人的立場而偏移,也不因國家的強弱而改變。是非先於立場,理性高於陣營。

 

俄烏戰爭是一麵鏡子,照見了太多人的價值觀扭曲。那些對平民死亡視若無睹,卻因反美而歡呼俄羅斯導彈的人,那些一邊標榜反霸權,一邊讚美侵略的強人,他們其實並不在乎正義,隻在乎仇恨與認同感。他們的立場,從未建立在道德之上,而是建在憤怒、情緒、民族主義和信息繭房的基座之上。沒有是非的立場,是一種裹著情緒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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