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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繁花中的寶總是普通生意人,他與李李雖不是初戀但是互信的情人,而爺叔則是個猥瑣之徒,沒有股票戰...。它主述了一個不堪的時代中上海市井小民的生活,一段非常珍貴的曆史記錄。
幾乎完全改寫的電視劇繁花講述了那之後一個充滿活力的時期。觀眾可享受情節,音樂和色彩三個敘事空間。不同的人會以不同的方式看待這部劇。老上海會懷舊,下海者回味成功或失敗,改革者們會感歎那逝去的時代;小女人們會猜想阿寶最終選擇了哪位紅顏……
如果芒格觀看了繁花會如何評論?人們最有可能認為他會講證券交易。
劇中精彩的股票戰的背景是改革開放。繼荷蘭東印度公司首創股票概念及其市場的400年之後,中國開放市場。芒格和巴菲特對此感到興奮。他們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大規模投資中石油等企業。看看芒格的評論:“天曉得,當中國人接觸到資本主義文明時,他們表現得足夠出色!” “假設你有一個像中國人這樣非常有才華的民族,他們非常貧困落後,而你是一個先進的國家,你與中國建立了自由貿易,而且這種貿易持續了很長時間。”
那個時代的重要性在於幾乎所有方麵都擁抱文明,包括先進的社會科學,芒格稱之為軟科學,比如心理學。西方文明振興了這片古老的土地,使她再次繁花綻放,並影響了一代人。
芒格不僅是一位傳奇投資者,也是一位心理學家。他視心理學為投資和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智慧之一。他會展示“繁花”中豐富的心理插曲。例如,阿寶的”腔調“可能包括他的有情有義,即心理學中的互惠原則。為了報答蔡司令帶他進入股票市場,阿寶冒著生命危險為阿根之死承擔責任。回報情節還包括阿寶對李李、玲子、汪小姐,以及山本對阿寶等等。
劇中最引人注目的心理現象是嫉妒。這個例子你不可能錯過。梅萍舉報了汪小姐,阿寶不解:”汪小姐沒對不起你吧?” 梅萍:”…你不會懂的, 她的存在,對我這種人來講,就是傷害”。
還有許多更為強烈嫉妒的例子。黃河路老板娘們對李李斷電、斷貨、挖廚子、砸場子,試圖摧毀她。嫉妒也會存在於真正的戀人之間,比如阿寶與初戀雪芝:“我希望你過得好。我又怕看到你過得太好,比我還好。”至於強總,因阿寶無意中搶走了他喜歡的玲子,拒絕與他合作,兩人成為了生意中的死對頭。
芒格評論了嫉妒的起源:“稀缺的食物...可能是嫉妒/妒忌傾向在人類本性中如此深刻的進化起源。”的確如此, 亞當和夏娃的兒子該隱殺了他的兄弟亞伯,僅僅因為亞伯更受上帝的喜愛,盡管亞伯並沒有做錯任何事。無辜者死去,而我們這些嫉妒者的後代逍遙至今。
芒格曾多次批評心理學家們對嫉妒關注不夠。幸運的是,西方哲學家們自古來一直研究嫉妒。亞裏士多德和培根認為,嫉妒隻會對我們的同等、同輩之人產生。康德:”他總是會與他人相比,通常是與社會地位不太遠的人比較,...“
然而,人們即使不是同層次的,也可能表現出嫉妒。上位者嫉妒下位者並不罕見。凡爾賽宮就是路易十四對他的財政大臣的嫉妒的結果,後者試圖通過在富凱堡舉辦盛大宴會來討好國王。第二天,富凱被判終身監禁。凡爾賽宮即以富凱堡為靈感建造,且由同一位設計師更好地設計了。在繁花中,小江西切斷了至真園的電源,盡管她不在李李的層次。
嫉妒像食物和性一樣是人類本能。人們可利用或濫用它。康德評論道:“嫉妒的衝動是人類本性中固有的。”羅素將其提了一層次:“嫉妒是民主的基礎。”巴菲特則更進了一步:“驅動世界的不是貪婪,而是嫉妒。
自法國大革命以來,西方擁抱自由和平等,但這兩個價值觀是衝突的:因為每個人不同,包括出身,天賦…,自由定會導致“不平等”,但正是因這“不平等”會產生嫉妒,於是產生了動力。幸運的是,許多人明白,正因為有自由,每人可選不同的適合機會,並實踐芒格的:“…成為一個持續學習的機器, 對低層次的人生也同樣。我經常看到一些人在生活中崛起,他們並不是最聰明的,有時甚至不是最勤奮的。但他們是學習機器。他們每天晚上都比早上睡覺時更聰明一點。”珍惜自由,努力平等,正視防範人性之惡,使西方高速發展。
自由與平等之間的衝突將繼續。嫉妒也將繼續推動文明。
劇中有一位特殊人物,對她評論可能是“正直,一本正經”。但若我們以人性常識來觀察,即能看清麵具背後的靈魂。爺叔為幫助她兩個貧困無助的姑姑,冒違反嚴苛法律 (法律這在那個法治喪失的時代本身就是諷刺) 的風險試圖賣煙籌款,她不僅不心存感激, 而是向當局舉報,導致他入獄。這正是康德指出的忘恩負義心理(psychology of ingratitude),他認為人們“……由於顯而易見的原因,深深地嫉妒和憎恨施恩者,極端情況下,甚至隻盼望後者的毀滅。” 康德認為對恩人的憎恨可能存在於個人之間,也可能存在於國家之間。一個國家對另一個國家的幫助越多,就越可能被仇視。
幾十年後在汪小姐的追問下,她承認自己就是送爺叔入獄的告密者,但無一絲悔意,並對汪小姐的震驚顯出不屑。王家衛導演在此 (第五集) 切斷了故事線,再也沒回來解釋,把思考留給了觀眾。
這畫麵把觀眾帶回那個不堪的時代:大義滅親,六親不認,妻子告發丈夫,女兒告發母親,學生告發老師,將他們送進監獄,致他們自殺或被公審處決...。有些是為自保,但多數是為革命理念。人們生活在《蠅王The Lord of Flies》中描述的被原始獸性統治著的社會。但比”蠅國“更可怕的是人性之惡被意識形態掩蓋了。古斯塔夫·勒·邦在他的《烏合之眾 The Crowd》中指出:“心靈有意識的活動比無意識的少得可憐。” 是的,與那些慘劇和瘋狂比,金花可能已像個天使,但她已養成了一種無意識的習慣,心理學稱之為係統1(system 1),即100年後由丹尼爾·卡尼曼博士(Thinking, Fast & Slow) 分析的:“係統1的能力包括我們與其他動物共享的天賦技能。” 僅憑無意識的本能,金花會在第一時間不加思索地將任何人送進監獄、勞改營或毀滅。這種本能已經內化到她的係統1中。
芒格告誡我們:“對於強烈的意識形態,你要非常小心。它對你唯一擁有的頭腦構成巨大的危險,……它會把頭腦弄成卷心菜。”
腦袋變卷心菜後便不可逆,所以金花沒有就此罷手。幾十年後,當梅萍僅暗示汪可能受賄,擁有權力的金本應直接向汪詢問澄清,避免汪受到錯誤指控,挽救其職業生涯,保住兩個女孩間的友誼,並給梅萍學習處理嫉妒心的機會。但金沒有。相反,她立即向“組織部”報告。這一次嫉妒心(外表靚麗的汪工作出色,並有個才貌雙全的傑出男友支持她。)和權力之傲慢也參與了,權力已教會她即使鑄成錯案也不須負責。寡婦金欺騙了自己,認為是正義驅使著自己,不會承認甚至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嫉妒或其他黑暗的動機。多種因素的交匯共同作用於她的卷心菜,實現了芒格的Lollapalooza 效應:在把爺叔送進提籃橋的幾十年之後,她又成功把自己的徒弟汪小姐送去勞改,並對自己的快速革命反應感到驕傲。
扮演梅萍的演員演得太好了,以至於在節目播出後她不得請求觀眾:“大家可以批評梅萍,但請不要批評我。”這也是一個心理學原理,叫做“聯想 association”,或“波斯信使綜合症Persian Messenger Syndrome(古波斯有殺掉帶來壞消息信使的習慣).”其實梅萍是像我們一樣有缺點的普通人。
相比之下,扮演金花角色的女演員要幸運得多,因為她演的金花是哪個時代殘存至今的幽靈之一,蒙蔽了幾乎所有觀眾,無需道歉是意料之中。但真希望觀眾憎惡, 警惕的是金花和產生她的土壤。再不濟,得了波斯信使綜合症的觀眾會逼她求饒,使她說:“請不要責怪我,我隻是按王導的要求,演繹了一個奇醜無比卻不自知的扭曲了的靈魂。相信這群幽靈不會在這片土地上永遠遊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