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海悠交往的草草收場,讓我意識到這個被我當作微型天堂的濱海公寓可能未必適合一些擇偶女生的口味。同時我也意識到我的心理似乎多少還有點停留在年輕時尋找激情的習慣上。也許我應該先端正一下心態再從新開始給兒子找後媽的計劃。
夏天到了。按照我和小白的約定,小哼放暑假的時候要到美國這邊和我一起生活一個月。我和家裏商量了一下,幹脆請我爸媽一起過來,我帶他們在加州上下玩一玩。 小白也想借此機會去DC述職,於是決定7月初的時候由小白把我父母和小哼一起送到聖地亞哥來,她在此停留一晚然後飛去DC做她的工作。3個半星期以後她飛回聖地亞哥再停留一晚,然後帶我父母和小哼回北京。
和小白離婚以後,我母親對小白是有怨言的。她覺得小白無事生非,好好的家庭沒有任何原因就要拆散。我父親也不高興,但是他可以理解小白和我的決定。我知道我父親在心底對小白並不滿意,覺得我應該找一個更適合我的人。所以隻要小哼不受苦,他對我們離婚並不覺得很遺憾。在和我父母的關係這個問題上我非常感激小白。她帶著小哼回北京以後,尤其是小白我們分手之後,她對我父母仍然非常尊敬,盡量給我父母和小哼更多的機會在一起相處。即使我母親心存不滿,也不得不承認小白照顧他們和小哼很好。
這一大家子人過來以後,哪怕都隻是站在屋裏,我這個迷你天堂恐怕也裝不下。我開始想辦法安排他們過來以後的住處,也開始計劃帶我父母和小哼出遊的事情。好在現在是F公司的淡季,工作不是很多。我給幾個員工輪流安排了外出培訓,算是半培訓半福利吧。
這天我打開自己的私人郵箱,發現有一封郵件來自陌生的地址。打開一看,居然是詢問婚禮攝像的事。上次我發廣告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了,聖地亞哥的婚禮用品展覽也結束了,我都不知道阿瑞亞是不是已經找到了足夠的客戶,有沒有時間再接一個。
我給房東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有客戶詢問。阿瑞亞很是驚喜,連忙求我努力把客戶抓住。她在剛結束的展會上出師不利,一共隻拉到了三個客戶,其中還有一個買的是最便宜的服務,三個加在一起還不到兩萬的營業額。我答應她一定努力幫她把客戶留住,但是要她做好準備,華人顧客喜歡砍價。阿瑞亞連聲說:“沒問題!給錢就是好客戶,我一定給她們大折扣!”
我開始和郵件那邊的華人準新娘聯係。果然,除了兩個很簡單的技術問題以外,最重要的問題就是能給多少折扣。她們看了我廣告裏阿瑞亞的網頁,覺得價格很高。我告訴她阿瑞亞的價格絕對是在婚禮攝影裏偏低的,我當初出於好奇自己查過好多家網站的報價。而且我已經和攝影師說好,會根據你們選擇的“包裹”給你們折扣。具體的折扣大小,你要和攝影師談。準新娘聽上去很滿意,答應去和阿瑞亞聯係。
大約兩個星期以後的一個周三晚上,我和往常一樣下了班以後徒步從家出來,沿著陡峭的街道一直爬到一英裏半以外的日落懸崖,然後帶著滿身汗水坐在豔黃色的海蝕崖岩石上,和一大群世界各地來的遊客一起等待落日的輝煌時刻到來。自從搬到洛瑪點以來,我幾乎每星期要來看3,4次日落。除了借機鍛煉身體以外,那火紅的太陽緩緩落入汪洋大海的輝煌景象,似乎永遠也看不膩。
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是阿瑞亞。她問我在那裏,有東西要給我。我說在日落懸崖看日落,她說馬上開車過來,5分鍾之後就到。這裏停車位很少,我就告訴她我會在我上來的那個路口正對著的停車場等她,如果沒位子的話我們在路邊講話就可以了。
5分鍾以後,阿瑞亞開著她深灰色的本田飛度上來了。巧的很,停車場裏空出了一個空位。我指引著她把車停過去,太陽就已經開始入水了。
火紅的落日把天邊的海水和雲霧映得通紅,滿眼的水波也被映得象金色的龍鱗熠熠發光。我和阿瑞亞沉默著肩並肩站在一起,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奇景。
待紅日完全落入水中,阿瑞亞掏出一張支票遞給我,興奮地說:“你給介紹的客戶今天付定金了! 這是給你的500塊提成,謝謝你幫我拉到一個客人!“
我也很高興。我猜阿瑞亞在花店的工作工資不會很高,這筆錢肯定對她的生活很重要。我在她的肩上拍了拍,沒有接她的支票:“太棒了,祝賀你!你不用給我提成,我很高興能幫你個忙。“阿瑞亞堅持,她說這個單可以讓她掙一萬出頭,幫了很大的忙。
我好奇地問她:“你的網頁上最高報價隻有一萬四千的樣子,你隻給了她們三千塊的折扣她們就答應了?“
“哪裏!“阿瑞亞既高興又有點悻悻地說:”她們點了很多額外的服務,加起來要兩萬多!開始我給30%的折扣,她們要更多。因為是你介紹來的,我給了半價,就簽了。 “
我對攝影師的收費標準不了解,不太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阿瑞亞說婚禮在這周六舉行,再此之前她要先去新娘和新郎家拍生活照,周六在婚禮和午餐時拍婚禮照,然後要大約一周的時間做後期。聽起來是好多工作。我覺得是因為我的原因阿瑞亞給了特低價,有點內疚。阿瑞亞看上去還是挺高興的,說謝謝我她才拿到了一個大單,這個夏天的收入勉強夠用了。
我有了一個主意,說:“阿瑞亞,你不用給我介紹費,但是我想要你幫我辦件事。“
“什麽事?“
“你帶我去參加這周六的婚禮好不好?我不白去,可以當你的助手,給你打個雜什麽的。可以嗎?“
阿瑞亞有點驚訝地看著我:“你想去婚禮?“可能是想起我是個外國人,她問:”你是沒參加過婚禮嗎?“
我“切“了一聲:”你開玩笑嗎?光我老婆的婚禮我就參加過兩次,將來弄不好還要參加第三次!“
阿瑞亞被逗得哈哈大笑:“你是說前妻對吧?我不需要助手,而且拍婚禮最無聊了,你幹嘛要跟我去?“
我其實沒認真想為什麽我要跟她去婚禮,隨口回答:“我就是想看看你是怎麽工作的,想多知道一點你的事。“
阿瑞亞怔了一下,黑黑的眼睛閃了一閃。然後她就答應了:“那好,周六上午我們一起去吧。你可以早上7點半到我住的帆船俱樂部門口來,把車存好,然後我們開一輛車去。“
“開我車可以嗎?咱倆開你的車好像有點兒擠。“
阿瑞亞說:“隨你呀。不過我的車雖小,比你大很多的人都裝過!你有沒有黑褲子?”
我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是吉姆嗎?我有一條黑色的牛仔短褲,可以嗎?”
阿瑞亞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怎麽知道吉姆?是傑森告訴你的吧?這個人! 比女人還多嘴!”然後又加上一句:“黑色短褲沒問題。”
周六一早,我開車來到了帆船俱樂部門口。阿瑞亞拉著一個小輪行李車已經在路邊等了。車裏好像是反光板,高度可調整的小凳子,照相機等等。我們把小行李車抬進我的後備箱,就出發了。
我們的目的地是著名的拉候亞灣。這裏是聖地亞哥最著名的風景旅遊點,一年到頭遊客絡繹不絕。風景如畫的海灣,寬闊的綠地,翻卷著白色浪花的海浪,還有迎風臭10裏趴在礁石上曬太陽的海豹。
在拉候亞找停車位是個挑戰。我想進停車場,阿瑞亞卻指揮著我東拐西拐地來到了一個不小的飯館的後麵。這裏的飯館沒有以一個便宜的。飯館後牆外放著一個巨大的垃圾箱,旁邊是幾個普通尺寸的大垃圾桶。阿瑞亞跳下車去,把幾個垃圾桶一股腦推到垃圾箱後麵,然後問我能不能把車停進去。
她騰出來的地方對我的車來說有點小,但我是在北京胡同裏停過車的司機,旁邊還有個年輕小妞看著,說什麽也不能露怯。打起精神,我三下兩下就把車停進去了。
阿瑞亞衝我豎了豎大指:“真棒! 我停我的小車也不比你快。”說完,她拿了一個寫著阿瑞亞公司名字的小牌子放在我的風擋玻璃裏麵,然後從車裏拿出一件黑色的T恤讓我換上。
今早上阿瑞亞的打扮不同以往。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胸前用紅色繡了花體的字母阿瑞亞,應該是她公司的logo。濃密的卷發變成了一根粗粗的大辮子垂在腦後,臉上畫了淡妝。下身穿了一條黑色的長褲和黑色的運動鞋,腰間係了一根紅色的腰帶。她給我帶的也是一件繡了阿瑞亞名字的上衣,我拿著走到車的另一側準備換上。
阿瑞亞跟著我一起過來,傻傻地看著我。我說:“老板,我要是讓你看著我換衣服,是不是可以增加一點工資?“阿瑞亞恍然:”對不起,我以為你會回到車裏去換。“說完轉身到車尾,打開行李箱開始往外搬東西。我一邊換衣服一邊問:”老板,車停在這裏不會被開罰單嗎?“阿瑞亞答道:”不會。這裏老板兒子的婚禮是我拍的,他說我可以在這裏停車。看到我的牌子就不會叫拖車了。不過,他看到你的車,肯定以為我發財了,以後可能會趕我去停車場!“
新娘的家庭在拉候亞岸邊的一個酒店包了一個套間,看上去價格不菲。我們要現在這裏拍新娘化妝,各種服飾,禮品,還有各種新娘美貌的照片。阿瑞亞很明顯不習慣有助理,我不得不從她手裏搶些活兒來幹才顯得我不是來白混的。除了幫她用各種角度舉著反光板以外,我主要充當保鏢的角色,在房間門口攔著不讓好奇的親屬們進來打擾拍攝。新娘很漂亮,會講普通話,但家屬大多講我聽不懂的方言,可能是閩南話。
阿瑞亞平時給我的印象有些大大咧咧的,偶爾還犯個小傻,但是工作起來卻好像換了個人。光線,角度,表情,等等無一不精益求精,搞得我也嚴肅認真起來。
在酒店裏折騰了兩個小時以後,婚禮在拉候亞海灣岸邊的草地上舉行。新郎是個頗為英俊的白人小夥,和新娘站在一起很是般配。在眾多的衣冠楚楚的賓客當中,阿瑞亞的裝束顯得專業又低調。然而,她超出一般人的身高,還是讓她在人群裏像一隻仙鶴般的顯眼。
婚禮過後到了午飯的環節,我正式沒有事情做了。阿瑞亞把我帶到角落裏的一個桌子邊坐下,這一桌的客人都是些小孩子。她附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讓新娘給你安排了一份飯,菜上來你自己吃吧。我還要去做抓拍,我會抽空過來吃一點,你不要等我。“說完站起身背著兩架相機走進了還在互相謙讓座位的客人們中間。
沒多久,我選的菜和飲料上來了。看著在人群中忙碌的阿瑞亞,我有了一種被照顧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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