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Y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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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武鬥的日子 (6)-- 若蘭

(2024-02-03 11:36:30) 下一個

六.一返家鄉

一晃在接待站住了兩個月,進入十月份了。我們對家鄉的思念,由一天天加重的皮膚的冷感刺激大腦,越來越強烈。聽說“反到底”派的頭頭們已經返渝同“815”派談判,如果實現革命大聯合,我們就能返家了。爸爸改變了回避革命群眾的方針,也去和他們一起討論革命形勢,關心大聯合的進展。期間我們江津地區率先達成協議。大家正歡天喜地準備回家,先頭部隊回來報告,各縣鎮的革委會主任副主任的配置還在爭論,頭批回去的骨幹份子滯留在地區首府不能回家。而地區接待站的條件很糟:“晚上蓋報紙禦寒。”

等到11月,我們終於回家了。我們的家剛由從宜賓市逃來躲武鬥的人騰出來。和我們不一樣的是,住進我們教工家屬院的是一群城市居民,很會過日子。他們回宜賓時把教工家屬院搬運一空,幹淨得連一個煤球都沒留下,更不用說當初我們沒堅壁的鍋碗盆勺,針頭線腦了。

現在兩派在一個學校,摩擦不斷。一天兩個女紅衛兵在宿舍外洗頭,對立派的兩個男生隻因為無聊手癢,前去拖了女生的頭發就走。女紅衛兵的戰友們聞訊趕來,肇事的打手已經逃了。這口氣總要出呀!就chuang or cuang (where is the word?)進教工家屬院,宣稱對立派劉老師是幕後指揮,也衝上去拖了她頭發就走。劉老師是天津人, 1962年時隨當解放軍師長的丈夫下放到我們小鎮,因為他是彭德懷右傾機會主義者。

媽媽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了,可不敢在學校坐月子。我們在工人新村租了個一臥一廚的房子,鑼緊鼓密地籌備。現在自由市場已經被定義為資本主義,我和爸爸就走十幾裏到政府管不到的小鄉場買。我們終於達到了目標,攢下了十隻雞,一百個雞蛋。

工人新村4排土胚房,住著50來戶人。鄉鎮裏的失業率很高的,難得有幾個全民所有製的鐵飯碗。大部分的人到城市裏做合同工,掙30幾塊錢一個月,養活一家5,6口人。就這30幾塊還沒有保證。工人新村的住戶大部分是這些人。

媽媽還沒生孩子,雞就被偷了一隻。我和爸爸除了到處咕咕地喚,束手無策。過幾天,另一隻雞又被偷了。爸爸急了,拿根棍子挨家挨戶搜。偷雞的看到要漏餡兒了才把雞放出來。這才杜絕了雞被偷的現象。

小弟弟出生了,好可愛啊!現在我的任務就是燒火,為媽媽端茶送水聽使喚。坐月子需要好多開水啊!媽媽洗,娃娃洗,殺雞…都要用開水。火總是很慢,我必須不停地扇煤球爐。一天到晚被枯燥得扇出不少花樣來,上下扇,左右扇,金雞獨立扇,穩如泰山扇,海底撈月扇。也有我喜歡做的事,就是為媽媽收碗。碗裏總會留下雞湯,或一口沒吃完的荷包蛋。在從臥室到廚房的幾步路上,它們就全進我肚子了。在吃完晚飯弟弟不哭的時候,我們一家會團在媽媽床上,大家看著可愛的弟弟,撫摸著我滾圓的手,說,這是媽媽坐月子還是若蘭坐月子呢?一家人怎麽就若蘭胖得圓滾滾的呢?我說,媽媽這句話不嚴謹,生孩子的人才坐月子呢,胖並不意味著坐月子啊!爸爸說,人家說月母子沒胖月妹子胖了,還真是這末回事兒呀。若蘭,你可以說胖不是坐月子的充分條件。

但弟弟大部分時間都哭。媽媽沒奶,這鄉鎮又沒有牛奶煉乳之類。弟弟吃米羹。他哭啊,哭得天昏地暗。我把他背上走來走去,肩膀不斷抖動,還是哄不好,經常和弟弟哭成一團。這時媽媽就來接過弟弟,說,若蘭別哭,弟弟長大要是不感激姐姐,媽媽揍他。

但是弟弟長大後媽媽已經老得揍不動他,老得在他麵前失去話語權了。父母總是這樣向長子長女們許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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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似鹿蔥 回複 悄悄話 我也躲過武鬥,一個人在呼倫貝爾大草原的親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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