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菁
親愛的李姐前兩天和我說,她正和《傷痕》的作者盧新華老師在一起考察如皋,在李姐的心中我的散文集沒有出版是她心頭的一件憾事,也是我們彼此心中一道沒有如願的淺淺傷痕。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傷痕,每個人也都有自己潛藏的傷痕,有的更甚傷痕累累。覺得好巧,那天我從杭州回上海,因為神情恍惚坐過了站,到虹橋下,一路上各種悲欣交集,有身體上的、工作上的、情感上的,各種折磨已經疲憊不堪,淚就這樣不由自主的順著臉龐流下,人至傷心處,萬物皆可悲,他人的目光,已經無所畏懼。
每一個人也許都有過隨時隨地,心碎的聲音,被淩遲的情感、被閹割的靈魂,被放逐的誓言,人生就如一夜孤舟隨風飄蕩,沒有一個人在意你的死活、沒有一個人體悟你的心境,沒有一個港灣可以給你溫暖的懷抱,一切的謊言之下,生命脆弱不堪,更重要的是,關於未來已經無法重拾信心,越有學識、越有聲譽、越是期待,所帶來的傷害更是無以複加。我想起有一年在複旦圖書館看《傷痕文學》圖片展,我的心被深深刺痛了,看見那個小女孩的圖片,我仿佛看見了一切經曆過苦難的人們,一切經曆背叛、傷害、侮辱的人,那倔強的淚水與背影,如何凝聚在光影交織的黑暗世界裏,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光明、找不到未來。那種無言的傷痛伴隨著走到生命的終點,好在一個時代終有迎接曙光的那一天。
想起《紅樓夢》中,一句詩詞“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詩魂。”“詩魂”已經被埋葬,還要軀殼做什麽,對於一切至真、至善、至情、至美的人而言,一切的許諾、一切的豪言壯語,被消解在“一場體驗”之中,那是何等的悲哀?《玩偶之家》之所以讓女人覺醒,那是不要充當“玩偶”的角色。被冒犯觸傷的靈魂,要怎樣才能安生立命,要怎樣才能與她自己和解,要怎樣才能學會辨別愛的真偽?
“我自將萎謝了”,張愛玲在信中這樣對胡蘭成說,萎謝的不僅是愛的期待,不僅是生命力、萎謝的更是對未來的憧憬,她後來去美國倉促與賴雅結婚,也是孤注一擲,生命的蒼涼似一襲華美的袍子爬滿了虱子。她太懂人性,所以看清生命的本真,男人是既要銘記“心頭的朱砂痣”又要體驗“那一抹白月光”,在完善自己生命的曆程裏,他們不屑刻下不朽的“傷痕”,賦予他人濃墨重彩的一筆。張愛玲人性“傷痕”深入骨髓。
在《傷痕》中,當王曉華讀罷母親的遺書後,“她的苦痛的麵龐忽然變得那樣激憤。她默默無言地緊攥著小蘇的手,瞪大了燃燒著火樣的眸子,然後在心中低低地、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媽媽,親愛的媽媽,你放心吧,女兒永遠也不會忘記您和我心上的傷痛是誰戳下的。’每個時代都有“傷痕”,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傷痕”,形式各樣,但殊途同歸,都應該有被反思、救贖、糾錯的機會!機會不是別人賦予的,機會是自己創造的,所有的救贖都是一種心靈的自救,所有的糾錯都是一種對社會的反思、批判、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