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麵與立體的人生·德勞內篇之一

羅伯特·德勞內（Robert Delaunay）於1885年出生在巴黎的上層人家。這一年，埃菲爾為世界博覽會設計的鐵塔方案遞交給了巴黎市政府。四年後，埃菲爾鐵塔落成在戰神廣場上。同時德勞內脾氣古怪的雙親離異。他被送到姨媽家撫養。這也許是德勞內和埃菲爾鐵塔不解之緣的開始。

德勞內從小讀書就不上心。1902年德勞內沒有通過高中的畢業考試。他的姨夫隻得依著他的愛好，送他去畫室作學徒，學習劇場的舞台布景設計。德勞內並沒有正規的美術訓練，但這些經曆對他以後的諸如壁畫之類的大型繪畫很有幫助。

1903年德勞內遊學布列塔尼，受到阿凡橋派的影響。阿凡橋派是高更後印象派的延伸，所以德勞內間接地感知到高更的色彩。1906年德勞內帶著布列塔尼期間的作品參加獨立畫家沙龍展，認識海關長官盧梭，交上朋友。1910年盧梭去世時，德勞內買下了他留下來的其中十多幅繪畫。1906年德勞內又結識了梅桑熱。在以後的幾十年裏，年長兩歲的梅桑熱一直是德勞內的良師益友。

德勞內的色彩繪畫由跟隨梅桑熱的新印象派繪畫的探索而開啟。他為梅桑熱畫了許多畫像。好些已經流失，但這幅1906年的《梅桑熱畫像》保留下來。一樣是中世紀拜占庭鑲嵌畫式的色塊，隻是梅桑熱偏於工整，而德勞內更加隨意灑脫。梅桑熱注重色彩的調和，德勞內有意色彩的對比。1909年梅桑熱再把德勞內引起黃金分割小組。

如果說《梅桑熱畫像》裏蘊含著塞尚式的空間感，這幅《聖塞弗漢教堂》就是一幅地道亂真的塞尚繪畫。德勞內精煉地運用色彩深淺移變，扭曲透視的手法，描繪教堂內的形體空間，又不喪失其真實性（附帶一張聖塞弗漢教堂的攝影相片以求對比，同時也讓我們體會一下教堂玻璃彩畫的光影）。

談德勞內就離不開他的妻子索尼婭。索尼婭的少年經曆幾乎是德勞內的鏡麵對稱。她和德勞內同一年出生於烏克蘭，五歲時過繼到富裕的娘舅家。索尼婭受過很好的教育，1905年從德國卡爾斯魯厄的美術學院畢業後來到巴黎。索尼婭的繪畫多受梵高和高更的影響。1908年畫商伍德為她辦了一個畫展。同一年索尼婭和伍德結婚。這個婚姻有著明確的目的。索尼婭可以搪塞她的父母留在巴黎。通過伍德的關係，她可以建立起自己的人脈。而伍德可以用婚姻來掩飾他同性戀的身份。畫商伍德的生涯和畢加索，勃拉克，德朗，和盧梭等現代畫家聯係在一起。1912年伍德驚奇地發現鄰居家窗台上的一幅蘋果靜物畫，而發掘中年清潔工婦女薩荷芬的美術天賦。薩荷芬的稚拙藝術和她傳奇淒涼孤獨的一生於2008年被拍成電影《花落花開》，獲七項凱撒獎。

回到當時的1908年，也許就是在伍德的畫廊裏，索尼婭遇見德勞內。兩人很快地產生了戀情。索尼婭認定德勞內是她最終的歸宿。得知索尼婭懷孕後，伍德平靜地同意離婚。1910年德勞內與索尼婭結婚，一起度過以後三十年的人生。此時德勞內開始一係列有關埃菲爾鐵塔的創作。德勞內對埃菲爾鐵塔情有獨鍾，也許因為它是法國走向工業社會崛起的象征。

這幅《戰神廣場：紅塔》就出展於1911年那次著名的獨立畫家沙龍展。和其他立體主義畫家同期的單一色調相比，德勞內的繪畫色彩豐富絢麗強烈，具有象征主義意味。從此往後的十多年裏，德勞內共繪畫了三十多幅埃菲爾鐵塔。

他後期作品，比如這幅1922年的《埃菲爾鐵塔》，更加抽象而著重於色彩和線條。他的埃菲爾鐵塔繪畫會從立體主義範疇獨立出來。夏加爾受德勞內影響，也偏愛埃菲爾鐵塔。對於夏加爾，巴黎隻是他第二故鄉。他的埃菲爾鐵塔隻是用來襯比他遠在俄羅斯的雲黑天低的維捷布斯克。

德勞內總是喜歡係列繪畫，除了梅桑熱畫像和埃菲爾鐵塔，還有巴黎城市風光和以後的窗口係列等。德勞內繪畫時會身心以赴，不分晝夜，廢寢忘食，不畫畫時又要盡心忘卻，不碰畫筆，悠閑自在。德勞內又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喜歡出些風頭，耍些性子，和別人時常鬧不到一塊。所以生活上的事情多是由即能幹又善於交際的妻子索尼婭來擔當。

—寫於2017年12月28日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