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的解析 11》

人身體冷暖的感知屬於體感的一種，也像觸覺一樣發端於感覺神經元細胞。這些神經未梢的細胞膜上嵌有感受器，對溫度梯度產生反應。感受熱和感受冷的是兩種不同的神經。冷感神經末梢在皮膚下淺層，熱感神經末梢較深。冷感神經的信號傳導比熱感神經更快。所以，人對冷更敏感。冷熱感覺的神經傳導通路和觸覺一樣，最後投射到大腦的體感皮層。

我們還有疼痛的感覺。沒有人喜歡這種感覺。但是，痛感是生物演化形成的一種防衛功能，是身體受到傷害時向大腦發出的警報。如果人的肌膚受到撞擊撕裂，壓力和扭曲就會觸動神經細胞上的機械疼痛感受器。酷熱或者嚴寒的侵襲就會激勵溫度疼痛感受器，產生強烈的疼痛信號。事實上，當普通的溫度感受器接受到四十四攝氏度的溫度時就會產生一種灼燒的痛感。我們淋浴時就不宜把水溫設的超過這個溫度。

其實，這些體感感受器就是神經元細胞膜上的離子通道，也就是嵌在細胞膜裏的蛋白質大分子。生理學家朱利葉斯利用一種丙烯酰胺的化學物質來研究人體的溫度感受器。他首先找到了TRPV1感受器，也就是TRPV1蛋白質分子。這個分子在溫度作用下發生形變，打開鈣鈉離子通道。而這種丙烯酰胺分子可以和TRPV1分子結合，也能起到同樣的效應。朱利葉斯以此發現了TRPV1分子結構，和與它相關的基因和分子生物學機製。朱利葉斯用的丙烯酰胺物質就是我們日常食用的辣椒裏的成分，俗稱辣椒素。我們吃辣椒時，辣椒素與舌苔上TRPV1感受器結合，產生灼燒感。如果辣椒塗在我們的皮膚上，同樣會有灼燒感。辣不是一種味道，而是一種痛感。那麽，為什麽有那麽多人喜歡吃辣呢？人類痛覺信息傳導的一條路經是上傳到大腦體覺皮層，產生知覺，而另一路傳導到間腦裏的下丘腦。下丘腦在接收到痛覺信號後發出指令，釋放出嗎啡類物質內啡肽，用於止痛。內啡肽同時又能讓人大腦產生愉悅感。這是人類神經係統反饋功能的神奇之處。吃辣是一件讓人痛苦並快樂的事情。我們有諸多類似的奇怪行為，其實都在我們大腦的掌控之中。

我們食用的辣椒是植物的果實部分。最初辣椒呈現出鮮豔的顏色，吸引鳥類的注意力。鳥類吃入辣椒，卻無法消化分解辣椒籽。結果，辣椒借助鳥類的活動將種子播撒開來，帶到新的地域生長繁衍。有些哺乳動物也喜歡辣椒，但是他們的消化係統會破壞辣椒籽。於是辣椒針對這些哺乳動物發明了辣椒素。辣的感受讓這些動物放棄了辣椒。但是鳥類對辣椒素無感，不會有任何不良反應。這是辣椒這類植物在生物競爭中很巧妙的生存計謀。在後來，辣椒卻遇上了人類這種吃辣上癮的動物。今天再看來，辣椒與動物博弈的結局還不錯。人類將辣椒帶到世界上的各個地方種植。辣椒以一種它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方式生存和繁盛。這個有趣的現象隻能通過生命最底層的邏輯來理解。

—寫於2023年3月24日（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