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哪裏來 12》

智人遷移到伊朗高原的南部時，分離出一支，沿著紮格羅斯山脈追逐獵物，穿過小亞細亞，跨過博斯普魯斯海峽，於大約四萬五千年前進入歐洲。他們就是克羅馬農人。化石證實他們母係為N單倍群分支，父係基因標定為M89。另有父係為M45的一群人遷徒到中亞的大平原之後，又有一衍生出來的M173支係從中分離出來，往西前進，與之前進入歐洲的智人匯合。他們在接下來的一萬多年裏擴散到整個歐洲，甚至於極寒的北極圈地區。

智人在這個歐亞大陸上的遷移擴散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遭遇到尼安德特人。現在我們有足夠的化石實物以及基因分析結果勾勒出尼安德特人的樣貌。相比較於智人，尼安德特人的頭顱相對扁平。他們的眉骨更突出。鼻子更寬大，便於在寒冷地區讓吸入的空氣變得溫暖而濕潤。尼安德特人比智人矮一些，四肢短一些，但是他們的骨架更寬更堅實，身體也更粗壯。這也是為適宜高緯度的寒冷氣候。基因研究顯示尼安德特人的一個MC1R基因存在變異，無法生成黑色素。因為黑色素的缺失，尼安德特人有可能膚色偏白，毛發偏紅。現代人類皮膚裏的黑色素主要用於屏蔽太陽紫外線對人體的傷害。但是在高寒地區，尼安德特恰恰需要降低或者去掉黑色素，以便於吸收太陽光來合成生命所需的維生素D。像很多生活在北歐的人一樣，這也是自然選擇的結果。

尼安德特人在三萬多年前從地球上消失了。他們滅絕的原因可以是多重的。現在一個主流的說法是因為和智人的自然競爭。尼安德特人和智人很可能從十多萬年前就有過劇烈的直接衝突，包括戰爭。尼安德特人比智人強壯。他們的腦容量甚至大過智人，應該足夠的智慧。而智人的優勢來自人類史上一項偉大的發明，就是語言。智人的顱骨底部向上隆起，在咽喉上部留出空間，擴大了發聲的音域範圍。尼安德特人的顱底比智人要平直，限製了他們發聲的能力。脊椎動物都有一個與鳴叫有關的FOXP2基因。2002年，帕博和同事發現人類FOXP2基因上有兩個突變，控製語言的機能。這兩個突變出現在幾百萬年前。尼安德特人也同樣具有。但是，帕博隨後又發現人類的第三個突變，大概出現在二十多萬年前。尼安德特人不具備這個突變。尼安德特人也許有很初級的語言能力，遠遠達不到同時期智人的水平。智人正是運用語言傳遞信息，組成群體，並且協調組織活動，最後戰勝了尼安德特人。

2006年，帕博與一家生物基因技術公司合作，開啟了尼安德特人基因組測序項目。最先的成功是來自克羅地亞的四萬多年前的樣本。2010年，帕博發布了尼安德特人的全基因組。同一年，萊克利用四群體法，將尼安德特人基因與兩組現代人基因和黑猩猩基因做統計比對。尼安德特人的基因自然更接近現代人類。更多的基因分析卻出乎意料地顯示現代人類的基因中有百分之二左右來自尼安德特人，就像現代人類借用了尼安德特人的基因。這個結果隻有一個原因，我們的祖先智人曾經和尼安德特人生殖交合過，並且留下後代。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尼安德特人並沒有消亡，他們在我們的血脈裏流傳下來。我記得有一句很有哲理的諺語，當你吞食了我之後，你就活成了我的樣子。實際的事情沒有這麽極端。尼安德特人的基因給我們帶來更大的免疫係統和關節炎等疾病的風險，但是也幫我們適應寒冷的氣候。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的雜交可以追溯到五六萬年前的中東地區，隨後也可能多次發生過。除了撒哈拉南部的非洲土著人種，世界各地的現代人基因中多多少少都有百分之二不等的尼安德特人的基因。這也間接地印證了現代人類走出非洲的觀點。

—寫於2023年1月29日（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