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美情緣 第十章

第十章 

 

高考前遲雲州去排隊報名時，遇到幾個同鄉以及多年未曾見過麵的小學同學，大家對他似乎都很陌生，並以異樣的眼神瞥他。大概大家認為他從來沒有進過中學，卻突然來報名參加高考，都很詫異，對他感到莫名其妙。是啊，考生們都是曆屆和現屆高中畢業生，或至少是初中畢業生，一百個隻有五、六個被錄取，更何況他與其他考生相差八年或五年的學曆，怎可能與眾多考生競爭？

 

當遲雲州排到高考登記桌前，填寫好高考登記表，便交給身著灰藍色中山裝的三十多歲的男登記員，那登記員像是個教師，看了看登記表，便問：“你是在哪個學校念的中學？”

“哦，我沒有進過中學。”遲雲州有點難為情地回答。

“沒進過中學！？那你不是來胡鬧嗎？“那登記員頗為驚訝和不耐煩。

“我是自學的。我自學了兩套初中的課本，一套近幾年用的初中課本，一套老三屆用過的初高中課本。”遲雲州急切地解釋道。

“那你小學畢業了嗎？”

“沒有。我上到小學四年半就——”

“啊！你小學都沒有畢業，那你還想考學？你認為大學是那麽好考的？就算是高中畢業生，也隻有百分之五的考生能考上，更何況你小學都沒有念完。”

“同誌，我以同等學曆報考，你就讓我試試吧？“遲雲州哀求道。

”不行不行，快讓開，不要耽誤後麵的同學。“登記員很不耐煩地大聲嚷道。

”同誌，你就讓我試試吧?同誌——“

”哎，怎麽回事？嚷嚷什麽呢？“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男子走過來，身著藍灰中山裝。

”啊！李老師？“遲雲州驚訝地看到十多年前他上三、四年級時的班主任李老師。

”遲雲州！你怎麽在這裏？“李老師驚喜地問。

遲雲州急忙走到李老師跟前，驚喜地招呼道：“李老師，好幾年不見啦！您還認得我嗎？”

“認得！認得！你輟學已經多年了，當時你還是個少年，現在你已經是個青年啦。要不是前幾年在街上遇到你，今天恐怕認不出來啦。”

“沒有想到在這裏見到您，李老師。真是高興！”

“這麽多年，我教了那麽多學生，你給我的印象最深刻。你的接受能力特別強，什麽都是一點就會，每次考試都是滿分，沒能繼續上學，實在太可惜了。”李老師這活並不誇張。雲州當年上小學時，和其他同學一樣，整天想著的是怎麽玩，從不在意功課和作業，他從來都沒有感到作業和考試是什麽負擔。

“當年父母親整天被批鬥，對我的未來完全悲觀失望，再加上經濟上的困難。”

“是啊。記得後來我們向革委會推薦學生升初中時，我竭力推薦你，但因你的出身不好，被拒絕。大部分學生都被推薦送進初中，而你這個在班裏成績裏最好的學生，卻不被推薦，太無公理啦！”

遲雲州把自己以自學同等學曆報考大學被拒的經過給李老師講了一遍。李老師聽過，皺著眉頭說：“我相信你的學習能力，不過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要自學這麽多年的課程，在這麽低的錄取率中，要想能考上大學，我也不敢報什麽希望，更何況你又隻能在業餘時間裏自學。如果你真想試試，我可以給他們說說情，讓你報名。我和他們都很熟。“

 

遲雲州心裏很慶幸能遇到這麽賞識自己的老師。其實當初他在中心小學上三、四年級的時候，李老師是他的班主任，他對李老師並無特別喜歡，雖然他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但李老師從來沒有在班裏表揚過他，大概是李老師知道他的出身不好，反而對他總是格外嚴厲，總是帶著一副嚴肅的表情。至於李老師對他的欣賞，是在他輟學的時候，李老師曾經親自到他家三次勸說母親，說他如何如何得聰明，不上學太可惜了，雲雲。正是那時，遲雲州才看到李老師親切友善的一麵。

 

報名高考後，有個同鄉聽說他要參加高考，便嘲笑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妄想！” 另一同鄉則跟著哈哈大笑。這兩個同鄉都是在校高中生，本來他們與遲雲州都是經常在一起的玩伴，也許是因為父母經常被批鬥，也許是因為他們都進了中學，便漸漸與遲雲州疏遠了。甚至他最親密的朋友也認為他是發瘋了，開始對他冷淡。為此，他曾處於孤獨寂寞的痛苦中，隻是最終沒有被孤獨寂寞淹沒而已。他想，有我了解我自己足也，不需他人的理解，能為自己認定的道路，鍥而不舍地走下去，孤軍奮戰到底的勇士，才是真正的勇士。不理睬他們，走你的路，讓他們去說吧。 ”

 

當考試成績出榜時，遲雲州得知自己的總分是219分，距離當時本省中專的錄取分數線所差不多，而眾多其他考生的分數大都在幾十分到一百多分不等，遠不如自己的分數高。後來他聽說，如果他報的誌願學校是青海的學校，他當年就超過青海中專的錄取分數線200分。

 

當年整個村裏有兩個考生被錄取，一個是老三屆畢業生兼民辦教師和一個文革期間的高中畢業生考取了省裏師院，其他均落榜。這使他在眾多考生中找到了自己的大概定位，無疑給了他很大的信心。

 

於是他改變策略，決定來年（79年）改考大專文科英語專業。啊！他連小學都沒有畢業，還要考大專英語？

 

他想，學習文科主要靠記憶，而理科則要高度的理解和大量的習題演算，需要足夠的時間，但他沒有那麽多奢侈的時間，又沒有老師指導和足夠教材，憑自己的小學成度在一年內業餘自學考取大專理科是不可能的。雖然考文科大專對他來說仍是一個極大的挑戰，但他認為考取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再者，他雖然早年失學，但他後來讀過一些書籍，對文字語言有較強的敏銳度，每每讀過精美的句子或章節，他都能過目不忘，背誦下來，由此耳濡目染，而且能寫出自認不錯的文字。

 

至於英語，1976年他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開始自學了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