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3月13日, 2014
今天書店比較忙。
一個孩子在和他想象裏的朋友玩捉迷藏,他的父親正在翻看一本軍事史。 一個大學生蹲在那裏瀏覽不同版本的布萊克的書, 她昨天遇到的那個男孩站在櫃台後麵。
她習慣性的研究他, 就好像翻閱一本書。
他雜亂的黑發耷拉在前麵幾乎蓋住眼睛。 他向後捋了一下,但馬上又掉了下來,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輕。
他看起來像那種,不能保守秘密的人, 她想。
收銀台前的隊伍不長, 於是艾迪回到詩歌和回憶錄區。 她用指甲敲著書架,不一會兒書脊上的陰影裏探出一顆橙色的腦袋。 她心不在焉地撫摸著Book(橙色貓的名字), 等待著隊伍從三個變成兩個,再變成一個。
那個男孩,亨利, 注意到了旁邊徘徊的她, 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快到她無法讀懂,然後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櫃台前的女顧客。
“是的,凱琳女士,” 他說著。 “ 沒關係的,如果這不是他想要的,你盡管回來退。”
那個女人蹣跚著走開,手裏緊握著購物袋, 艾迪走上前。 “ 嗨,“ 她輕快的說。
“你好,” 亨利說,聲音裏帶著一絲警惕。“ 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我希望是,” 她說, 熟練地施展著魅力。 她將《奧德賽》放在他們之間的櫃台上。 “我朋友買給我的書, 但我已經有一本了。我在想我是否可以用它換點什麽其他的。”
他審視著她。一隻黑色的眉毛在眼鏡後麵揚起。“你是認真的嗎?”
“我知道,”她笑著說, “難以置信我已經有了一本希臘語的,但是——”
他搖晃著站直。 “你是認真的。”
艾迪被他聲音裏的銳氣嚇到,支支吾吾地說: “我隻是想不妨問問……”
“這裏不是圖書館,“他責備道。”你不可以用一本書換另一本。“
艾迪直起身子。“當然,” 她略顯憤慨地說。 “但是,我跟你說過,不是我買的。我朋友買的, 而且,我剛聽到你告訴凱琳女士——”
他的臉僵住了,像門砰地關上。 “給你一個忠告。 下一次你試圖還書時,不要還給那個你從他手中偷走書的人。”
一塊石頭砸進她的胸口。“什麽?”
他搖著頭說。“你昨天來過。”
“我沒有——“
“我記得你。“
四個字,大到足以顛覆世界。
我記得你。
艾迪踉蹌著,仿佛被擊中,差點摔倒。 她試圖站穩。“不, 你不記得,” 她肯定地說。
他眯著綠色的眼睛。 “是的,我記得。你昨天來過,綠色的毛衣,黑色的牛仔褲。你偷走了這本二手《奧德賽》, 我把它給回了你, 因為誰會偷一本舊的希臘語的《奧德賽》, 然後你居然有膽回來用它換其他書?你都沒有花錢買它…”
艾迪閉上眼睛,視線模糊。
她不明白。
她不——
“現在,”他說, “你最好趕緊走。”
她睜開眼睛,看到他指向門。 她的腳無法挪動。 他們拒絕帶著她離開那四個字。
我記得你。
三百年。
三百年來,沒人說過這幾個字, 從來沒有人記得。 她想抓住他的袖子,把他拉到跟前,她想問為什麽,怎麽會,這個書店的男孩有什麽特別之處——但那個拿著軍事史的男人正等著付賬,那個孩子緊緊抱住他的大腿, 那個帶著眼鏡的男孩怒視著她,這不是對的時候。 她抓住櫃台,感覺快要眩暈過去。 他的眼神柔和下來,隻是一點。
“請吧,”他壓低聲音說。“走吧。”
她嚐試著,
她做不到。
艾迪走到敞開的門前,距離街道隻有四個台階,一陣恍惚。
她癱坐在樓梯口,頭埋在手裏, 她想要哭,想要笑,但,她隻是透過門上的玻璃回望。 盯著那個男孩,每當他進入玻璃框中。 她無法讓眼睛挪開。
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你,我記得——
“你在這兒做什麽?”
她眨了下眼,看見他站在門口, 胳膊抱在胸前。 太陽已經低沉,光線漸淡。
“等你,” 說完,她變得畏縮起來。“我想道歉,”她繼續道,“為書的事。”
“沒關係,” 他冷冷地說。
“不,不是的, ”說著, 站起身來。“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大可不必。”
“我堅持。作為道歉。”
“我在工作。”
“求你了。”
她說話的方式一定有什麽特別之處, 那種純粹的希望和需要和混合, 顯然不止是一本書,一個道歉 ,讓這個男孩看著她的眼睛,讓她意識到他還沒有真的直視過自己,直到現在。 一種奇怪的東西,他的目光探索著,不管他看到她時看到了什麽,這讓他改了主意。
“一杯咖啡,” 他說。 “ 你仍然被禁止進入書店。”
艾迪感覺到空氣再次進入胸腔。 “成交。”
翻譯自:The Invisible Life of Addie LaRue 第二章,第八節
就像計算器和計算機早就存在了,孩子們還是要學數學。練腦子。Through learning math, we become smar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