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創建時間: 2024/10/12 10:25
我媽媽告訴我,生我那年宜賓下了好大一場雪。媽媽說:“那個時候啊,真是大雪封門,走在雪地裏都看不清前麵的路燈。”我很奇怪,怎麽我印象中宜賓就從來沒有過這麽大的雪呢?難道是我出生的那年天有異象?
想到“天有異象”幾個字,我樂了,我可是宜賓學院妥妥的本科生,我腦海中的詞匯豐富著呢。不過媽媽似乎對我並不怎麽樂觀,她常常憂鬱的看著我說:“我們家困難,就指望你了,可指望得上嗎?”
媽媽隻要這麽說,我就很不高興,這簡直是在小瞧我。但我們家窮是真的,到現在,我們還是租房住。其實原來我們家是有房子的,我們住在奶奶留下的一間破瓦房裏。是破瓦房,沒錯,但下雨下雪的時候,一樣可以遮風避寒。
但是好日子似乎和我們家沒有緣分,在我5歲的時候,破瓦房被三叔拿走了。原因是爸爸和三叔炸金花,三叔一直贏,一直贏,爸爸急了:“我要回本!”三叔說:“你的爛衣服我可不要,你拿什麽來回本?”
爸爸一拍桌子:“我還有一間明堂明廚的大瓦房!”三叔的眼睛亮了:”你不要反悔,不要說是我看上了你們家的瓦房,是你鼓搗(強行)押給我的”爸爸輸紅了眼:“反什麽悔嘛,難道你一定贏?”
三叔哈哈一笑:“來,一局定勝負,看是你的瓦房命硬,還是我的手腕子粗!”爸爸全神貫注,運氣凝神,竟然贏了這一把。三叔說:“怎麽?難道真是你的瓦房紮實?我不服!我們再賭一把,如果你贏了,我給你3萬塊錢,如果你輸了,你就把你的瓦房和老婆都歸我!”
爸爸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完全忘記了賭老婆是多麽大的罪孽。爸爸把手一揮:“賭就賭,但要是你輸了,就把你的二妮子給我當小老婆!”三叔惡狠狠的一咬牙:“可以,但要有個承保,不然我怕你賴賬。”
說著,三叔就找來了王二麻子來當中人。王二麻子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破落戶,凡他染指的事,沒一件是好事。爸爸完全昏了頭,他在王二麻子寫的賭約上按了紅紅的手印。
三叔點點頭:“我願意和你打這個賭,但賭法得我來定,不然太便宜你了。”爸爸說:“扯旋,炸金花,鬥地主,打麻將,隨你說!”三叔冷笑一聲:“那些太幼稚,我們大人就玩點高層次的。我和你賭我可以用四根筷子擺一個田字出來,你敢不敢賭?”
爸爸想四根筷子怎麽能擺出田字呢?怎麽算筆劃也不夠啊。爸爸也得意的冷笑一聲:“我就不信這個邪,你能用四根筷子擺一個田字出來?!這個賭我打了!”三叔說:”莫反悔,我就要擺個田字了。”
爸爸一拍桌子:”你真要四根筷子擺個田字出來,我的瓦房,老婆,兒女全歸你。要是你擺不出來,你就給我五萬塊人民幣,你敢不敢賭?”三叔故意猶豫的說:“你要想好哦,要是我擺出來了怎麽辦?”
王二麻子拿來四根筷子遞給爸爸,說:“李莽子,你試試,看擺不擺得出來。”爸爸拿著筷子擺弄了半天,最後他開心的笑了起來:“駝背,這個賭我贏定了。現在你來擺,你擺出個田字來,我淨身出戶。”
駝背,也就是我的三叔不慌不忙的站起來,他接過筷子,把四根筷子並攏捏好,然後把四個筷子頭組合成的橫切麵杵到爸爸麵前:“看,這是不是個田字?”
還沒等爸爸反應過來,王二麻子先哈哈大笑起來:”這就是個田字嘛,誰說這不是個田字,我把誰的腿打斷!”爸爸全身篩糠似的打起了抖:“這怎麽能算,這也算是擺個田字麽”
三叔大吼一聲:“這怎麽不是個田字,而且是四根筷子擺出來的,你拿給誰看誰也得說這是個田字!”王二麻子一把抓住爸爸的手說:”怎麽,李莽子,你想耍賴?”爸爸全身抖得像發了羊癲瘋:”我,我”
王二麻子拿出爸爸按了手印的賭約說:”證據確著,你賴不掉的。三天後,我們就來收房,還有你老婆也一並歸了贏家。”爸爸發瘋似的一頭跪倒在地上:“你們行行好,我孩子才5歲!”
三叔憐惜的扶起爸爸:“莽子,兩兄弟不說暗話,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會對他好的。今天時間晚了,明天一早你就去和淑芳把離婚證扯了吧。”爸爸轉頭就想跑,哪知道王二麻子天生神力,他一個蟒蛇纏身,就把爸爸扭倒在地上:”想跑?在你王二哥的地界裏,沒有飛得出去的野鴨子!”
就這樣,媽媽和我,還有那間破瓦房就一並歸於了三叔。三叔成了我的新爸爸,而我的親生爸爸則在王二麻子的威逼下,背起一個大包袱,去成都打工了。爸爸臨走的時候對我說:”伢子,是賭博害了爸爸,你以後千萬不能去賭啊。”說完,爸爸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隱沒的地平線的盡頭,虛化成一個小點。
媽媽和三叔同房那一晚,我一個人睡在隔壁的小房間裏。那一晚,我隱約聽到媽媽的哭聲,但我不敢起來查看,我害怕三叔會瞪著眼睛扇我一巴掌。三叔是個狠人,他對我沒有那麽溫和。我睜著眼睛,盯著房頂的亮瓦看了一整晚,直到黎明的時候,媽媽起床涮鍋做早飯,我才朦朦朧朧的睡著,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失眠。
三叔雖然是個狠人,但對家庭還是負責的。他隔三差五都會拿一些錢回來給媽媽當生活費。有的時候一次給10元,有的時候一次給20元。有了這些錢,我們家過得還真不算差,幾乎每隔幾天,我們就能打一回牙祭,吃點豬頭肉,豬耳朵,豬拱嘴什麽的。
爸爸走後的第二年,媽媽就生下了一個妹妹。媽媽生妹妹的時候,我還在田地裏扯兔草。我養了兩隻兔子,養大了把兔子賣給鎮上的餐館,就算是我的學費錢。我扯了一大框兔草,蹦蹦跳跳的回家。
剛到家,我就聽見一陣嬰兒的哭聲:我的妹妹來到這個人間了。我鑽到裏屋裏,看見媽媽滿頭大汗的抱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媽媽招手叫我過去,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媽媽說:“看,這就是你妹妹,肉嘟嘟的,像不像你?”
我驚恐的看著這個剛剛出生的小生命,想她和我有什麽關係?我盯著妹妹看的時候,妹妹也盯著我看。我突然有一點感動,我覺得自己有親人了。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是蓮藕生出了一節新藕一樣,讓我感覺到了血緣的親密。
生妹妹的時候,是大夏天,天氣熱得不像話。晚上三叔提著一瓶老白幹回家,看樣子似乎並不怎麽高興。吃過晚飯,我在小房間裏寫作業,突然聽到外麵有爭吵聲。我聽見三叔說:“你給他就生了個大胖小子,你給我就生個丫頭片子,你安的什麽心!”
媽媽小聲的哭泣著:“女孩子親爸爸,以後她一定孝順你。”三叔不耐煩的打斷媽媽的解釋:“少廢話,我就知道你的心還在那個王八蛋那裏。你沒拿真心對我咧,所以生個小丫頭片子來糊弄我!”
他們倆的爭吵聲把妹妹嚇哭了,她似乎聽得懂三叔是在嫌棄自己,所以委屈得哇哇大哭起來。三叔喝一口悶酒,說:”你死了和那個王八蛋和好的心,我聽說他已經在外麵又找女人了”
屋子裏的空氣憋悶得嚇人,一種混合著白酒的味道和妹妹身上的奶味的奇異氣味在房間裏流動。媽媽沉默的撫摸著妹妹的頭,沒有說一句話,似乎她已經默認了是自己對三叔不夠忠心,所以才生了妹妹。而三叔則像個得理不饒人的地主公一樣喋喋不休的數落著媽媽。
就在三叔耀武揚威的時候,我突然像一隻發了瘋的小牛一樣衝到三叔麵前:”壞蛋,你是個壞蛋!”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一點猶豫,但又那麽的堅決。三叔驚奇的看著我的眼睛,好像從來不認識似的打量著我。媽媽一把把我摟進懷裏:”小孩子發瘋,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但是媽媽的解釋沒有作用,三叔伸出一隻巨手,把我拖到他麵前,甩手就給了我一耳光:”他媽的老子是王八蛋,小子也是王八蛋,全是禍害我的!”媽媽哭喊著把三叔推開:“你要打打我,別打孩子。”
三叔一不做二不休,又給了媽媽一個耳光。我握緊拳頭去砸三叔的胸膛,好像要把他砸倒似的。三叔怒道:”一窩子的小畜生,哪天我毛了,把你們全拖出去宰了!” 三叔開始使勁扭我的手,而我用全身的力氣掙紮,就好像三叔是個控製著我的魔鬼。
三叔突然陰冷的笑起來,他把我推到小房間裏,然後鎖上門。我害怕的大哭,三叔冷笑著說:”媽的,老的伺候不好我,就換小的來伺候!”我不知道三叔要做什麽,我驚恐的靠著牆壁,好像麵前是個魔鬼。落日的餘暉斜照在我的臉上,有一種不真實的生命感。
我靠著牆壁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外麵一片安靜,似乎整個世界都死去了。我到處找我的褲子,最後在牆角發現了它。等我穿上褲子,我才覺得很害怕,就仿佛是做了一個恐怖的噩夢。我蜷縮著環顧四周,家徒四壁,冷壁灰灶,再摸摸我的臉,上麵有兩道深深的淚痕。最後,我在門邊上發現了我的鞋,我穿上鞋,覺得一瞬間自己就成了一個大人。
我的兩隻小兔子飛快的長大,到它們有一個包袱那麽大的時候,我就提溜著它們去鎮上賣給川菜館的王姐。那個時候,我有15歲了。王姐的川菜館生意很好,他們廚師會做一種跳水兔,很受食客的歡迎。
有一天,我又提溜著兩隻大肥兔子來川菜館的時候,看見王姐正和幾個女服務員竊竊私語。我走近她們,她們就都不說話,馬上散開了。王姐若有所思的對我說:”李方娃,你三叔呢?”
王姐一問這話,我就看見幾個女服務員在蒙著嘴笑。我說:”在家呢,怎麽了王姐?”王姐語重心長的說:“快回去看看吧,公安都到你們家門口啦。”我一聽,放下兔子就往家跑。剛跑到家門口,就看見一輛警車停在我家大門前。
我想湊上去看,隔壁的黃五爺一把拽住我:”別去看,你三叔犯了人命官司,要吃槍子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打望,隻見兩名穿警服的公安把三叔拉上了警車,三叔的手上戴著一副明晃晃的手銬。
後來我才聽說,原來是三叔和人賭錢,賭來賭去,賭成了氣。兩潑人遂開始火拚,三叔是那種無理還鬧三分的人,怎麽會服軟?他用一把大砍刀,一刀砍在了一個大漢的脖子上。
這一刀直接砍斷了大漢的頸動脈,鮮血如噴泉似的噴出來。三叔是真狠啊,他看見血柱沒有害怕,反而還又往大漢身上補了一刀。大漢當場慘死,三叔則被趕來的鄉裏人死死抱住。
公安把三叔拖上警車,然後呼嘯著開走了。我不確定三叔臨上車時看沒看見黃五爺身邊的我,其實我不願意被他看見。我覺得在這個特殊時刻,我應該隱身才對,怎麽能招搖呢?畢竟是自己的親人殺了人,怎麽說也是羞愧的事。
警車剛一發動的時候,媽媽從屋裏衝了出來。她不是去攔警車,而是似乎想在鄉親們麵前露個臉,表示自己還在,自己沒有倒。鄉人們懷著各種複雜的心態看著媽媽,而媽媽無所畏懼的昂著頭,好像在說:”我好得很,日子還長呢!”
最後在鄉人們都散開回家去吃午飯的時候,我才悄悄從人群裏溜出來,閃進了家門。媽媽冷冷的看著我說:“好了,從今後,就我們三娘母過活”我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妹妹卻大大方方的走過來,拉著媽媽的手說:“媽,午飯做好了,你和哥哥來吃。”
說完,妹妹頭也不回的走進堂屋。我和媽媽四目相對,想說點什麽,似乎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二章
創建時間: 2024/10/12 13:51
我是在鎮上的中心校上的中學。我們那個地方,大部分的青壯年都上城裏打工去了,留在鄉下的全是老弱婦孺。後來,去城裏打工的人又把自己留在鄉下的兒女接到城裏去上學,據說是因為城裏教學條件更好。於是,留在鄉下的學生就越來越少,到我讀初中的時候,整個鎮子就隻有一間中學。
說來也怪,雖然我家裏經濟很困難,父母都是沒怎麽讀過書的,但我卻似乎多少有點學習的天賦。什麽加減乘除,ABCD,作文閱讀我都是信手拈來。幾乎沒花太大力氣,我就成了我們班的優等生。當然也是由於鄉下的學生學習水平都不太高的緣故,所以我算是矮子裏麵充高個,當了回雞頭。
我最不喜歡上音樂課,因為我雖然有學習的天賦,但完全沒有音樂天賦。簡譜我都認不全,更不要說晦澀的五線譜了。看見音樂譜子,我就一頭悶。每次上音樂課,我都在夢遊一般。連教我們音樂的老頭子都看不慣我,說我愣頭愣腦,坐在那裏像個馱神一樣。於是,我更不喜歡上音樂課了,直到裴老師的到來。
裴老師是從甘孜州調來的音樂老師,據說是因為和原學校不融洽,才調到我們中心校來教書。裴老師自己也證實了這個說法:“你們不要小瞧我是民族地區來的,我以前那個學校裏麵的學生全是幹部子弟,當官的兒女。”
裴老師說:“我本來在甘孜州當老師當得很好,但就是因為一次評獎,我才選擇主動離開。在原來學校我的課很受學生歡迎,但最後優秀教師獎卻被一個大媽獲得了,原因是大媽說學生們都叫她陳媽媽。我就納了悶了,當教師不就應該好好教書呢,怎麽成了媽媽了!”
我們聽見裴老師這麽說,都有點開心,覺得裴老師是一個懷才不遇的君子。裴老師教我們吹口琴,他說這是有教學任務的,學會吹口琴是教材上的規定。但無奈農村學校的學生實在不能和城市裏的學生比,學了半天,還是沒幾個人學會吹口琴。有的學生甚至說:“老師,我買不起口琴,口琴要10塊錢一支,夠我吃半個月的了。”
其實我也沒有學會吹口琴,不僅僅是因為我沒有口琴,關鍵是我認不準音調,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要換音階或者換曲調。裴老師沒有辦法,隻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敷衍教學任務,教吹口琴教了個似會非會。
那天中午吃完午飯,同學都回寢室休息去了。我因為多吃了兩塊油燜土豆,有點積食,於是一個人踱步到教學樓。剛走過門廳,就聽見一陣優雅的彈唱:“夢中人,熟悉的麵孔,你是我守候的溫柔”。
我驚訝的伸頭一看,原來是裴老師拿了一把吉他,在自彈自唱。吉他我是認識的,在電視上看見過。裴老師沒有發覺我的到來,他還是全神貫注的邊彈邊唱。曲調由最開始的溫柔,變成了後來的沉鬱憂傷。我聽得癡了,站在那裏半天沒走。
”誰在那兒?”裴老師突然停止了彈奏,大聲問我。我不好意思的從柱子後麵轉出來:”是我,裴老師,我聽你彈吉他呢”。裴老師看見是一個學生,也就不怪罪了。他反問我:“好聽嗎?”
”好聽,真的好聽。裴老師,你能教我彈吉他嗎?要是我能彈得和你一樣好,那我會多驕傲啊!”裴老師笑笑:”你真的想學彈吉他?可你連口琴都學不會。”我忙說:“口琴是我沒有興趣,但我聽見你彈吉他,我就喜歡上了,我真的想學吉他。”
裴老師說:“既然這樣,你每天中午吃完午飯到音樂教室來,我可以教你彈半個小時的吉他,因為這個時間是我練吉他的時間。但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學不學得會就看你自己了。”
我喜不自禁的說:”謝謝裴老師,我一定努力學習!”第二天開始,我每天吃完午飯都到音樂教室來學吉他。裴老師教吉他很隨性,並沒有什麽完整的教學計劃,隻是告訴我指法和音階,就讓我自己摸索。
於是,裴老師在一邊彈琴,我就在另一邊琢磨。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星期後,我就能彈”一閃一閃亮晶晶”了。我得意的把我的學習成果彈給裴老師聽,裴老師說:”指法還可以,但是沒有節奏。你要知道,節奏對音樂是最重要的。”有裴老師的指導和幫助,很快我就可以按著吉他譜彈各種樂曲。裴老師也暗暗驚歎,想不到我這個農村少年竟然在音樂上還這麽有潛力。
學校校慶的時候,我代表我們班表演吉他彈唱《yesterday》。同學們都豔羨極了。要知道一邊彈吉他一邊唱歌,唱的還是一首英文歌,這簡直是城裏的那些時髦學生才會有的才藝。想不到在這個鄉鎮中學,也有這樣的表演。從那一天開始,我成了我們學校的明星,遠遠就有其他班的女生悄悄說:“看 ,他就是那個彈吉他唱歌的學長。”聽到這些讚美,我簡直像活在了天上。
然而學校裏麵的風光,並不能掩蓋我家裏的頹唐。自從三叔被公安抓走後,我們家賴以為居的那間破瓦房也被受害者當做賠償索走了。媽媽,我和妹妹不得不在鎮上租了一間隻有10多個平米的小隔間生活。
媽媽說:“ 不要緊,我會做縫紉活,上手就是錢,餓不著你們兩兄妹。”媽媽還真是個縫紉好手,她沒日沒夜的替別人縫腳邊,上褲腿,襯裏子,打補丁,還真維持起了我們兩兄妹的生活。
我也知道自己家窮,所以一放學的時候就去撿一些瓶瓶罐罐來賣,幫媽媽補貼家用。可惜的是因為住在鎮上,不能養兔子了,所以斷了一條財路。妹妹不喜歡撿廢品,這個小女孩特別的傲氣,她隻願意幫媽媽做做飯,或者洗洗衣服什麽的。
有一次我對妹妹說:“你也要為家裏增添一點財務啊。”妹妹聽出我在擠兌她,氣呼呼的拿出一個紙錢包,掏出20元錢塞給我。”這錢哪來的?”我問妹妹。妹妹神秘的一笑:“保密!”後來我才聽說,是妹妹買了一些不幹膠貼,洋畫片什麽的拿到她們小學去零售販賣賺的錢。媽媽小聲對我說:”你別看妹妹小,其實很有經濟頭腦,她會做生意呢。”
如果不是我升上了高中,生活就會這麽平淡如水的度過。但上高中卻是人生的一個分水嶺,要知道在我們那裏讀普高的都是有錢人。大部分鄉裏的孩子讀完初中就出去打工了,有的就是讀個中專,都驕傲得很,覺得自己似乎成了知識分子一樣。
媽媽憂愁的對我說:”李方啊,你的成績可以讀普高的。但我們家的條件,你知道的。要不你去讀個中專吧?出來就可以工作掙錢了。”我是個胸無大誌的人,我並沒有一心想讀普高,但又覺得以自己的中考成績,不讀個普高似乎有點吃虧。於是,我去找裴老師商量。
”什麽,你要讀中專?”裴老師驚訝的問我。我說:“家裏希望我早點出來工作。”裴老師搖搖頭:”以你的成績,應該能考上大學的。你現在沒有知覺,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讀過大學的人,和沒有讀過大學的人不一樣,很不一樣,你現在還意識不到這一點”
”其實,我想讀大學,但家裏的條件”我無奈說了實話。裴老師歎口氣:“回去好好和媽媽商量商量,不要誤了你的前途。”晚上回家我和媽媽說:”裴老師也建議我讀大學”。
媽媽憂傷的看了我一眼說:”你讀大學,妹妹呢?”話音未落,還在讀小學四年級的妹妹猛的衝進屋說:”我不讀大學,要哥哥讀。”媽媽好奇的問:”那你以後做什麽?”妹妹把頭一昂:”我以後做生意,我要賺好多好多錢,然後買一所大房子。
妹妹說這個話的時候是充滿自信的,這種自信讓媽媽下定了決心:“好,那你讀中專,哥哥讀大學。你不要後悔才好。”妹妹扭頭說:”我才不後悔呢,我要像王姐一樣,開一個大餐館,每天晚上算賬數錢一直數到孫曉梅出來說晚安”
我和媽媽都很驚奇妹妹這種對經濟的異常癡迷是怎麽來的,真的是因為我們家窮嗎?或者還有什麽別的原因,我們實在盤算不過來,但好在我上普高的矛盾終於解決了。妹妹把上大學的機會讓給了我,而她選擇了一條裴老師說的很我”和不一樣”的生活。這到底是宿命呢,還是巧合呢,天知道。
上普高的第一天,我就認識了新同學慶華。慶華是一個錢學生,按他的中考成績是上不了普高的。但慶華的爸爸媽媽都在深圳打工,有錢咧,所以交了議價,來我們學校讀高中。
慶華是一個隨隨便便的男生,他什麽都是隨便的散漫的。學習,不被老師罵就好。跑步,不跑最後一位就好。打乒乓球,不滿地找球就好。吃飯,不餓肚子就好。慶華幾乎沒有什麽必須怎麽樣的概念,他做什麽事說什麽話都雲淡風輕,順其自然。
我對慶華有一些好奇,在學習上,我還是比較上進的,但慶華卻什麽都不在乎,這讓我對慶華抱有一種有疏離感的好感。有一次去澡堂,我忘了帶香皂,於是找慶華借。慶華把他的高級舒膚佳香皂遞給我:“隨便用,別為我節省。”我覺得有些幽默,又有些高興,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可以交朋友的好少年。
但慶華也不總是悄聲眯氣的,一天慶華他們要去打籃球,卻發現籃球鎖在教師辦公室了。於是商議著要一個人從門上麵的護窗爬進去把籃球取出來。因為慶華最瘦,所以決定讓慶華爬護窗進去。那個護窗又高又窄,爬個人進去看著很驚險。但慶華真的爬了上去,成功翻入教師辦公室,拿到了籃球。
慶華爬護窗的時候,我們班的才女燕子明顯做了一個鄙夷的神色。燕子是一個很有文才的才女,她寫的作文常被老師當做範文拿出來當眾朗讀。燕子看不上慶華這種狼狽的樣子,在燕子的眼中,男人應該是器宇軒昂的,而慶華很可能是替男同胞丟了臉。
我沒有把燕子的鄙夷告訴給慶華,即便告訴了也無關緊要。慶華根本不在乎燕子這種女生對他的態度,他們倆是完全絕緣的兩種生命體。倒是我生出了一點和慶華同仇敵愾的心情,想下次寫作文,我要比燕子寫得更好,殺殺她的銳氣。但下一次寫作文,得第一的還是燕子,這讓我很氣餒。
第三章
創建時間: 2024/10/12 19:16
燕子並沒有發現我在暗中追趕她,她還是大咧咧的當著我們班的語文科代表。我仔細閱讀過燕子的作文,覺得非常的秀氣,語言很精煉,意境很優雅,但似乎少了點氣概。但燕子隻是個女生, 能寫到這種地步已經很難得,難道還要拿她和蘇東坡比嗎?
我們班有一個外號叫“把總”的廢頭子,是全校聞名的浪蕩哥。有一天把總突然找到我說:“李方,你覺不覺得自己挺帥的?”我一愣,自己帥不帥和把總有什麽關係?把總嬉皮笑臉的湊上來說:”我覺得你挺帥的,要不我們耍一回吧?”
”耍一回?耍什麽?下五子棋嗎?”我傻乎乎的問。把總神秘的附到我的耳朵邊上說:”耍朋友,就像林濤和吳慧那樣。”林濤和吳慧是我們班人所共知的一對”情侶”。我嚇一大跳說:”你是同誌?”
把總把臉一捂:”什麽同誌不同誌,我就是覺得你怪好的”“滾!”我大叫一聲。其實不是把總同誌的身份嚇到了我,是把總那一臉的無賴像讓我惡心。把總嚇一跳:“你別嚷啊,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在耍朋友,你也沒臉不是?”
我把文具盒狠狠往桌子上一放:“有多遠滾多遠,去找希特勒耍朋友吧,我聽說希特勒就是個變態。”把總碰了一鼻子灰,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好好好,你是優等生,我配不起。”說完,把總轉頭悻悻的走開了。
晚上在寢室開臥談會的時候,我把把總的”惡行”講給了慶華聽。慶華說:“把總家裏特別有錢,他在我們學校有好幾個朋友,全都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那種,沒想到他會來找你。”我說:”惡心死我了,把總那醜模樣,也有人喜歡嗎?”
慶華神秘兮兮的說:”別人喜歡的是把總家的錢,聽說把總和誰好,就100塊,100塊的給別人錢花,誰不喜歡錢呢?”慶華說得沒錯,我們這個學校是一個鄉鎮中學,很少有家裏條件好的學生,大部分同學生活都緊巴巴的。
就說我們學校的食堂吧,常年土豆熬白菜,偶爾有一兩片肥肉就算是葷菜了,學生搶得不得了。這還是富裕的,真窮的學生食堂的菜都買不起,自己拿玻璃瓶裝了家裏的鹹菜泡菜來,就著食堂的白米飯吃。
正是因為我們學校條件不好,所以學生的流失率很高。前個星期還一起上課的同學,下個星期就不來了,要麽去成都,要麽去重慶打工掙錢去了。看看我們學校的宿舍就知道我們學校真不是個好好學習的地方,破木板子隔的房間,雨天漏雨,雪天進雪,到夏天就是一個大蒸籠。學生們的被蓋好久都沒有拆洗過了,一床比一床髒,有的還有破被套裹著,有的根本就是一床爛棉花,看著好像叫花子窩一樣。
我和慶華在聊天的時候,睡在角落的紅誌聽見了。紅誌嘿嘿一笑說:“你以為把總真是找你耍朋友啊?那是把總在給他們家夜總會找鴨子!”“找鴨子?”我和慶華都驚呼起來。紅誌說:“原來你們不知道啊,把總家裏在宜賓開了一家夜總會,專門找學生去坐台,他們家賺了好多錢。”
慶華說:”難怪把總那麽大方,原來是在招工呢!”慶華接著說:”李方,你去試試吧?以你的條件,多半是頭牌啊!哈哈哈,我不說了,我不說了。”慶華還沒說完,我就跳到他的床上狠狠的撓他。
紅誌說:”你們別說是我說的,我聽說隔壁有個村的學生,被把總弄去坐台,得了艾滋病,全家哭天抹淚的跑到祖墳去哭訴,你們說可笑不可笑?”我和慶華笑得不得了:”還是錢害人啦,不想把總的錢,就不會上他的船了。”
慶華說:”還是窮鬧的,你看看我們村,跑得沒幾個人了。”紅誌突然說:”考考你們,你們說皮蛋怎麽個吃法?””皮蛋怎麽吃?不就是剝了皮就吃嗎?”我傻乎乎的回答。
”不對!”紅誌說:”要先煎二兩二荊條海椒,要那種微辣的,然後把半熟的海椒和切好的皮蛋放鹽醬油熟油香油味精花椒麵一起拌勻,吃的時候再放幾顆香蔥,這樣才巴適!”
”乖乖!這是吃皮蛋,還是吃滿漢全席啊?”我脫口而出。紅誌一臉嫌棄的回我:”所以說你們沒見識,我去過成都市,成都市的人都這麽吃皮蛋。如果你吃光皮蛋,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土農民!”
慶華不服氣了:”皮蛋怎麽吃還不是皮蛋,我聽我爸爸媽媽說,深圳那邊的人都不吃皮蛋,說含有害物質。”還沒等我接話,睡在另一邊的海東說話了:”好了,大半夜的,又是皮蛋,又是香蔥,你們要饞死我啊?我還在想明天的早飯,要不要把我從家裏帶來的最後一根火腿腸吃了呢!哎呀,我怎麽就這麽想吃肉呢,媽呀!”
整個晚上,寢室裏的氣氛都很安靜,甚至是詭異。所以人都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山一般的壓迫,這種壓迫叫做貧窮。貧窮這種東西,隻有真正窮過的人才知道它的可怕,衣食無憂的人永遠不知道什麽叫做窮的恐懼。
慶華其實不窮,真的,慶華在我們隊伍裏是有錢人。據慶華自己說,他爸爸媽媽每月按時給老家的奶奶匯1000塊錢。1000塊錢啦,在上世紀90年代的宜賓農村,真是一筆巨款。
所以慶華用的穿的都很有派頭,他甚至在用城裏有錢人才用的黑人牙膏!黑人牙膏!嚇!你們可以來我們學校打聽打聽,有多少學生是常年不刷牙的。我有一次借慶華的黑人牙膏刷了一次牙,那個味道清新啊,那個爽口爽舌啊,是我供銷社買的雜牌牙膏根本不可比擬的。
所以慶華的口腔很幹淨,每次和慶華靠近說話,都能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慶華也喜歡洗澡,雖然學校沒有澡堂,但他每次回家都會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然後帶著一身香皂味到寢室裏來。慶華一來,好像我們整個寢室都香了一樣。
我和慶華的關係是最鐵的,常常互幫互助。慶華成績不好,所以一到考試的時候,就很焦慮。於是我悄悄把卷子斜一點,或者比個選A選B的手勢,有的時候甚至扔個紙條給他。這樣慶華的成績就能好看一點,不至於讓他遠在深圳的爹媽大發雷霆。
有一個周末的時候,我因為家裏租的房子太小,待不住,所以早早的回到寢室來,哪知道慶華也來了。慶華說:“李方,今晚就我們倆擠一晚了。”我說:”擠就擠,誰怕誰?”
到睡覺的時候,慶華果然跑到我的床上。慶華用自己的肩膀摟著我,我很自然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班裏的趣事,說著說著,慶華突然很傷感的說了一句:”其實李方你很好,你應該跳出這個鬼地方。”
”跳到哪裏去?和你爸媽一樣去深圳嗎?”慶華說:“不一定去深圳啊,成都就很好,我打算高中畢業就去成都找工作。”“成都是什麽樣的?”我好奇的問慶華。我從來沒有去過成都,我連宜賓市區都隻去過兩次。
慶華說:”成都很大很大,滿城都是火鍋味。到了晚上的時候,那些歌廳舞廳迪廳就都開了張,一個比一個穿得暴露的美女和帥哥就相互摟在一起跳舞。”我說:”成都人不用工作嗎?”
慶華肯定的說:”成都人都是包租公包租婆,他們出租房子就吃不完用不完了,還工作什麽呀?”我聽了成都這麽好,覺得非常的向往。我靠在慶華的肩膀上,用力吸吮著慶華身上香香的味道。突然,我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慶華,以後我們一起去成都租房子好嗎?”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慶華就順勢吻了一下我的臉:”好的,寶貝!”我一下子忍不住,一股熱流從我的雙腿根部噴湧而出。我知道自己遺精了,於是,害羞得不得了。我猛的一推慶華:”快回去,老師可能來查寢!”慶華也感覺到了什麽,他慢吞吞的爬起來回了他的床鋪。
慶華躺好後,我紅著臉扯出幾張衛生紙把自己的兩條大腿擦幹淨。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不知道是因為慶華的那個吻,還是因為自己對未來成都的向往,我整夜失眠了。慶華均勻的呼吸聲,在我的耳邊來回回響,而我的思緒已經飛向了遙遠的成都市,在那裏,我將和慶華有一個共同的家。
燕子的作文又得了全校作文比賽的一等獎,燕子用一種默然的態度,接過校長頒發的獎狀。但我知道越是表麵默然,燕子越是內心驕傲。這種驕傲是在暗中向我們示威:”我不是和你們一夥的,我將來是要上高台盤的。”
我試著問燕子:”燕子,你打算考哪個大學?”燕子說:”還沒定,但我想學新聞””新聞啊,無冕之王,燕子你將來前途大大的!”我言不由衷的恭維燕子。燕子的麵色微微的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好像是在說:”你問那麽多幹什麽,關你什麽事?”
慶華則問我:”李方,你想報哪個大學?你報四川大學吧,我們一起去成都。”我有些微微的黯然,雖然我的成績在我們班上算前幾名,但要考上四川大學難度實在不小。我隻有實話實說:”我想考宜賓學院,這是我們本地的大學,而且是新升本的,將來肯定有發展前途。”
紅誌湊上來說:”宜賓學院好啊,我聽說宜賓學院是宜賓的重點工程,讀這個學校的,將來就是宜賓的土豪啊。”我聽了暗暗高興,我當不了成都的包租公,包租婆,當個宜賓的土豪也不錯咧!倒是慶華有些失落:”那我們要分開了,李方,我畢業是肯定要去成都的。”
我不再理睬慶華,其實我是心裏自有一番打算。讀了宜賓學院,以後就是大學生了 。大學生去成都找工作,不才合情合理嗎?我不想把自己的計劃預先透露給慶華,於是隻好保持沉默,以燕子的方式來自我防禦。
高考的時候,學校租了一輛大巴車把我們高考生拉到宜賓城區參考。我看著宜賓城區規整的街道和綠油油的行道樹,心情好得不得了。宜賓,我就要來了,你將會得到一個叫李方的大學生的青春年華。
但是我的好心情也沒有持續太久,在拿到數學試卷的時候,我整個傻眼了:這題目太難了,好多內容我都看不懂!我猛的意識到自己是窩在我們那個鄉村中學,每天做著優等生美夢的井底之蛙,我根本不知道外麵的學生已經學得這麽深了。
迷迷糊糊的答完卷,出考場的時候,我暗暗盤算了一下:四川大學是想也不要想了,但宜賓學院嘛,說不定還真能考上。想到這裏,我心中暗喜,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算是個成功人士了呢?
暑假在家等高考成績的時候,慶華來鎮上找我玩。慶華神神秘秘的對我說:”李方,你聽說了嗎,把總招了好幾個高考落榜生到他們家夜總會去坐台。”我聽了感到厭煩:”他們家這麽搞,警察不管嗎?”
慶華說:”把總家是宜賓一霸啊,你聽說過把總的舅舅嗎?就是那個做房地產生意的,那家夥,天啦,他跺跺腳,宜賓城就要抖三抖。我聽說有一次把總舅舅和幾個老板吃飯,吃得高興了,把總舅舅說,你們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能把市長叫來。眾人聽了都不信,於是把總舅舅撥通電話,10分鍾後,市長真的來了,後麵還跟著個漂亮女秘書!”
我對慶華說的消息感到有趣,慶華喜歡到處去打聽這些坊間傳言。我對慶華說:”慶華啊,宜賓的水太淺,容不下你這條真龍,你去成都吧,成都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慶華憂鬱的對我說:”我去成都了,我們還能再見麵嗎?”我想不到慶華這麽多愁善感,於是拍拍他的肩膀:”為什麽不見,成都就是老虎嗎?把你吃了,還是把我吃了?記得我們的約定,以後我們倆要一起去春熙路吃哈根達斯冰激淩的,不見不散!”說這個話的時候,我恍惚看見紅誌在人群中對著我和慶華詭異的微笑了一下,仿佛在說:”別忘了我,我也是要去成都吃哈根達斯冰激淩的!”
第四章
創建時間: 2024/10/13 9:45
宜賓學院是原來的師範專科學校升級成立的一所本科大學,也是宜賓市第一所本科院校。據說宜賓學院成立的時候市委書記和市長都來了,說是要沾沾宜賓學院的喜氣,可見這所學校在宜賓的地位之高。
我拿到宜賓學院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是一個慵懶的早晨。那天我還躺在床上懶懶不肯起床,媽媽已經大喊大叫起來:”李方!你的錄取通知書來了!” 我恢複意識,接過媽媽遞過來的一張新嶄嶄的紅本本:大學錄取通知書。
當我看見宜賓學院那幾個燙金大字的時候,稍稍有些憂鬱,要是上麵寫的是四川大學,那該有多好啊。但媽媽顯然沒有意識到我內心的鬱悶,她高興的手舞足蹈起來:”老天保佑,我們家終於出了個大學生了。”
馬上要讀初中的妹妹好奇的湊過來看我的錄取通知書:”哥,就憑這個上大學嗎?”我點點頭:”沒有這個紅本本,大學不讓你進的。”我鄭重的強調錄取通知書的重要性,妹妹則略帶懷疑的用兩根手指夾住我的通知書讀上麵的字。
我樂了,我說:”妹妹啊,你想不想上大學?”妹妹堅定的搖搖頭:”我不上大學,我要做生意。”我說:”上大學才能找個好工作。”妹妹接下來的話把我氣個倒叉:”街口李玉哥哥,你知道吧,讀了大學的,現在找不到工作,天天在家裏打遊戲。”
我驚歎妹妹說的話竟然這麽老道,哪裏像個正要上初中的學生,她簡直就是在公開販賣讀書無用論嘛。”李小紅,我的不幹膠到貨沒有?”窗戶外麵忽然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我要林誌穎穿洞洞服那張,你不要拿其他的來糊弄我。”
妹妹一陣風似的從她的抽屜裏取出幾張不幹膠貼,然後飛快跑出去塞給了說話的小女孩:“糊弄誰也不能糊弄你啊,看,這是不是林誌穎穿洞洞服那張?”說話的小女孩眉開眼笑的接過不幹膠,然後拿出兩塊錢遞給妹妹:”到處找都沒有,就你這裏有,下次還找你買。”說完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妹妹炫耀似的拿著兩塊錢在我眼前晃動:”進價一塊,賣兩塊,利潤一塊,賺了”我聽見妹妹的生意經,驚恐的看著窗戶外麵跑遠了的小女孩,覺得有些恐怖。再過10年,不,隻要再過5年,妹妹說不定真就成下一個王姐了。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座金碧輝煌的中餐廳,妹妹圍著圍裙,站在門口笑眯眯的招呼食客。然後我又低頭看了一眼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恍惚有一種荒謬的感覺。
慶華高考落榜了,他爸媽出錢送他去成都讀一所私立計算機學校,學校保證能給慶華發個大專文憑。慶華對我說:“這種私立校在成都很多,但它們都是和正規大學有合作協議的,畢業就能發一張真大專文聘。”我驚歎於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但又為慶華感到高興,畢竟他也上了大學,哪怕是一所私立大學。
紅誌上了一所大專,也在成都。紅誌家裏擺了三桌宴席慶祝自己家出了一位大學生。據去吃了宴席的人回來說,紅誌爸爸完全喝高了,臉紅筋漲,滿口就是自己祖墳冒了清煙,那架勢就像是紅誌考上了清華北大似的。
海東是我們班的第一名,他考上了四川師範大學。好家夥,川師大啊。要知道川師大是我們這裏的高考生,夢寐以求的一所大學。每次別人問海東:”海東,你考上哪個大學了?”海東就說:”川師大!”那聲音足可以把一個聽力喪失的80歲老婆婆嚇一跳。
還有燕子,燕子考的是文科,520分,很不錯的分數。我們都很激動的打聽燕子會上哪所大學,結果卻是令人失望的,燕子竟然去了四川農業大學讀中文專業。這簡直是個笑話,去農業大學讀中文係,這算怎麽回事?
倒是燕子心平氣和的對我們解釋,去川農是因為川農是農業院校,錄取線下降10分招生,所以燕子剛好可以上這所重點大學。我聽到暗暗有些替燕子惋惜,要是燕子也能考去川師大該有多完美,川師的中文係那才是真牛呢。
8月底,就在要去宜賓學院報道的時候,我回了一次母校,其實我就是專門去找裴老師辭行的。裴老師腦子靈活,他暑假租了學校的教室,開了一間音樂課堂,專門教小孩子彈電子琴,彈吉他什麽的,因為收費很便宜,所以生意還不錯。
我穿過幾個到處亂跑的小學生,找到正在彈電子琴的裴老師:”裴老師,我要去宜賓上大學了,以後不能向你學吉他了。”裴老師放開電子琴,凝神的看著我:”哦,那是好事啊,我就說你能考上大學。對了,你怎麽不考音樂專業,你的吉他彈得不錯咧。”
幾個小學生開始在電子琴上麵亂敲,我放開聲音說:”裴老師,感謝你的培養,吉他我不會放棄的,說不定將來我能做一名吉他歌手呢。”裴老師點點頭:”其實音樂不是謀生的手段,是一種人生的調節劑,以後遇到煩惱了,遇到困惑了,自己給自己彈一首曲子也就化解了。”
告別裴老師,我意氣風發的回到鎮上我們家那間10多個平米的出租屋。我看著窗戶外來來往往的鄉民們,他們有的背著背篼,有的提著雞蛋籃子,有的挎著一筐青菜。我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升華了,自己不再是一個農村少年,而是一名都市大學生。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也能當包租公,當土豪,甚至是當官,想到這裏我開始心潮澎湃起來,就好像自己已經功成名就了一般。
9月1日,我背上媽媽給我準備的鋪蓋卷和一個大包袱,去宜賓大學報道。一到報道的現場我就看見了一個穿著漂亮的高個子女生,這個高個子女生正在幫新同學辦報到手續。
我直愣愣的走過去問:”同學,是在這裏報到嗎?”高個子女生狐疑的回頭看了我一眼:”是的,你是新同學嗎,跟我過來。”高個子女生把我帶到老師那裏注冊。我跟在高個子女生的後麵小步的走著,聞到高個子女生身上散發出一種好聞的味道,是一種茉莉花的香味。這種香味十分的好聞,我從來沒有在其他女生身上聞到過這種氣味:媽媽身上沒有,妹妹身上沒有,小鎮上的婦女身上沒有,連我們中學的女教師身上都沒有。
高個子女生看了我的錄取通知書說:”你好,李方,我是你的同班同學江星華,以後多關照哦。”我唯唯諾諾的說:”好的,好的,謝謝你江同學”江星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用謝,叫我星華就好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江星華有一絲不舒服,她不再看我,轉身又去招呼其他同學了。我有些微微的失落,到底這個江星華是個什麽來頭,她對我是有好印象呢,還是印象不佳呢。我心裏有點犯嘀咕,該不會是我又遇見另一個燕子了吧?
辦好手續,我去寢室放行李。到了寢室才發現,是一間四人間的小寢室,沒有獨立衛生間,衛生間和水房是在樓道裏公用的。但幸運的是寢室有一個小陽台,可以晾曬衣服,也可以看風景,很有點浪漫的感覺。
我到寢室的時候,隻有一個瘦男生在寢室裏吃午飯。我裝著不經意的樣子撇了一眼他的飯盒,看見他正在吃一份涼拌豬耳朵。瘦男生很熱情:”你就是李方吧?你是我們寢室第二個到的,所以你是老二,老大嘛,就是我。”
瘦男生給人的感覺很舒服,既不過於熱情,又不至於讓人覺得冷淡。我說:”你好啊,你叫什麽名字?”瘦男生說:”我叫黃浩。”和黃浩說了一會兒話,我也餓了,正打算去見識見識大學食堂,黃浩竟然主動說要陪我一起去。於是,兩個人風風火火的趕到食堂。
宜賓大學的食堂不算很大,但和我們那個鄉鎮中學完全不是一個量級。我看過去,就是烏壓壓的一片人頭。黃浩拉我過去指點說,這個窗口賣飯,那個窗口是大鍋菜,再過去是中鍋菜,邊上是小炒,最後麵還有涼菜和鹵菜。
我沿著打菜窗口一一查看,簡直是大開眼界,一個食堂竟然同時供應幾十種或蒸或煮或炒或拌或煎的食物,完全就是個食物博覽會嘛。我打了一份飯,然後隨著人流又打了一份大鍋菜。雖然是第一次到這個食堂,但我已經看出來,大部分的學生都是吃的最便宜的大鍋菜,吃小炒和鹵菜的是極少數。
黃浩已經吃過飯了,他坐在我旁邊陪著我。我問黃浩是哪裏人,黃浩說:”我就是宜賓市區的,你呢?”我說我是某某鎮的。黃浩就作恍然大悟狀:”啊,那個鎮啊,我知道的,知道的。”其實看黃浩的樣子,他多半並沒有到過我們那個小鎮。
下午的時候,寢室剩餘的兩名同學也來了,一個是個子矮矮的唐童,另一個是長得很粗壯的劉大成。但是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被唐童和劉大成的外形和名字欺騙了,其實他們倆完全和自己的外形和名字相反。唐童很成熟,成熟到簡直就是個社會青年。劉大成呢,很幼稚,幼稚得好像是個三歲蒙童。
我的大學生活,就在和這幾個同寢室友的相互磨合中開始了。大學開始軍訓的時候,我剛好過18歲生日,那個夏尾,梧桐在歌唱,鳥兒在嘀哩,而我開始了新一個階段的嶄新人生。
第五章
創建時間: 2024/10/13 13:35
自從三叔被公安抓走後,我們家過上了一段安靜的日子。鄉裏人都說三叔肯定要吃槍子啦!但後來聽說因為檢察院給三叔指定的辯護人很給力,所以量刑的時候,考慮到三叔有自衛情節 ,最終隻判了15年。
媽媽搖著頭說:”15年,出來人都老得不像話了,還怎麽活啊”說是這麽說,但三叔的一應生活用品,衣物什麽的,媽媽都沒有丟棄,規整得好好的碼放在出租屋的一角,仿佛三叔隨時都會回來似的。
妹妹則完全不把她的親爹放在心上,一門心思的做著她的發財夢。有的時候,我會故意逗妹妹:”你爸爸呢,你不想你爸爸嗎?”這個時候妹妹就會鼓起腮幫子,氣呼呼的看著我,最後吐出兩個字:”忘了!”
我讀大學的時候,妹妹偶爾會來宜賓學院看我。這個時候就是我盡地主之誼的機會,我會把妹妹帶去食堂,給她買一份我平時根本舍不得吃的鹹燒白。妹妹吃得香極了,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吃過鹹燒白一樣。但每次吃完,妹妹都會反複詢問我鹹燒白多少錢一份,我不知道她是在算成本利潤呢,還是在打算以後加倍報答我呢。
我們大學班上有50名同學,因為是計算機專業,所以男生占多數。女生中除了高挑的江星華以外,還有一個身材同樣很苗條的鄧玲玲。如果說江星華是高傲女神,是蒙娜麗莎,那鄧玲玲就是台灣歌後鄧麗君。
鄧玲玲絕對不會像江星華那樣斜著眼睛居高臨下看人,鄧玲玲是溫婉的,是神秘的,是善解人意的。有一次晚上我回學校,正好在操場上看見了鄧玲玲。那個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天都黑盡了。
我驚訝的問:“鄧玲玲,你在這裏做什麽?”鄧玲玲既不抬頭,也不低頭,正視著我的眼睛:“我出來轉轉。””黑燈瞎火的,你快回去吧。”我接著她的話。鄧玲玲說:”哦,好的。”但她馬上就展現出口是心非的一麵,她不再看我,轉過身又開始在操場上轉圈。
我聽出鄧玲玲的語氣堅定,知道她還想在操場上遊蕩,沒奈何,我隻有自己回了宿舍。第二天看見她的時候,鄧玲玲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好像昨天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
平時沒事的時候,我會和鄧玲玲開開玩笑。有一次鄧玲玲在教室裏吃獼猴桃,鄧玲玲說:”我要吃毛猴了”我聽了嚇一跳:”什麽,你吃毛猴?”鄧玲玲從課桌裏拿出一隻獼猴桃說:”這個就是毛猴。”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是獼猴桃!”鄧玲玲倔強的說:”我們那裏就叫毛猴!”我哈哈大笑:”你肯定聽錯了,別人說的是毛桃,你說是毛猴。”鄧玲玲紅了臉:”也許,可能,那麽就是毛桃。”
這就是鄧玲玲可愛的地方,她不會一直和人爭辯什麽,在適當的時候她會展現出自己柔軟的一麵。鄧玲玲的專業成績馬馬虎虎,你真的不能指望一個女生在計算機專業上有多大的天賦,其實她能跟得上老師的進度就算不錯了。但是江星華則不同,江星華處處要爭第一,學習要第一,體育要第一,文藝要第一,似乎江星華如果在哪個項目上名落三甲之外的話,就是她的重大失敗。看著這個要強的女生,我有的時候真替她感到累。
妹妹上初中了,雖然她會自己掙自己的零花錢,但家裏的負擔也明顯更重了。我很需要錢,真的,我急需錢。媽媽雖然會給我一些生活費,但在宜賓市區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根本不夠花。所以,我到處打聽有沒有可以大學生打工的地方。
有一天,我路過濱江路一家酒吧的時候,看見門口放著個牌子:招募駐場歌手。我靈機一動,我何不來這裏唱歌呢,我會吉他彈唱啊。心中一股熱潮猛的翻騰起來,我徑直走進酒吧。一個酒保過來說:“先生,你要喝酒嗎?”“不,我來應聘當駐場歌手”我挺直腰身說。
酒保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老板在包廂裏,你進去轉第二個門。”我鼓起勇氣,轉進一個小門。頂頭就看見一個慈眉善目的50來歲老頭子端端正正坐在一張椅子上。老頭子脖子上戴了手指粗一條金項鏈,一副暴發戶模樣。
”老板,我想應聘當駐場歌手”我怯生生的說。老頭子仔仔細細打量了我一會兒,說:”你會唱什麽歌?”我說:”我會吉他彈唱,經典英文歌,港台金曲都可以唱。”老頭子似乎動了心,他從博物架上拿下來一把吉他遞給我說:”唱一首你最拿手的”
本來我想唱我最喜歡的《yesterday》,但想著以老頭子的年紀似乎不會懂英文。所以我唱了一首崔健的《一無所有》。我故意壓低聲線,模仿崔健的音色唱完了這首歌。老頭子笑得很明顯,他一邊鼓掌,一邊說:”好好,你可以來我們酒吧試唱”想了一會兒,老頭子又說:”幹脆你今天就來試唱,晚飯就在酒吧和員工一起吃”
這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好事,怎麽會不答應。吃過員工餐,我一邊調試吉他,一邊準備唱歌。到6點鍾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蒙蒙黑了。老頭子說:”音響準備好了,你去唱吧。”
我跳上簡陋的舞台,唱了一首羅大佑的《童年》。這個時候,酒吧大廳裏隻有一桌客人。這桌人正在高談闊論著什麽,並沒有注意到我的演唱。但這更好,這更可以掩飾我第一次登台的緊張和青澀。
到我唱第三首歌的時候,來了一對情侶。情侶沒有聊天,他們安靜的坐在靠我最近的吧台上聽我演唱。我唱完了,他們就鼓掌,然後看著我,用眼神示意我再唱一首。
我的第一天表演,在晚上10點鍾結束。老頭子很高興的對我說:”小夥子,不錯,你唱得不錯,和我的酒吧和配。”說著,老頭子給我50元錢:”拿著,這是你的報酬,以後你一三五的晚上都來唱歌吧。”
感激不盡的接過50元錢,我的手稍微有點顫抖,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通過唱歌賺到錢,而且還是50大洋,夠我好幾天的夥食費了。我向老頭子千恩萬謝的道謝,老頭子還是笑得那麽暖和,就好像不是我賺了他的錢,是他賺了我的錢一樣。出酒吧的時候,我使勁回頭看了一眼酒吧的名字:夜巴黎。和好,很洋派。
我在酒吧駐唱的秘密沒有瞞過黃浩,黃浩驚喜的說:”真有你的李方,你開始賺錢了”為了表示自己苟富貴勿相忘,我請黃浩去食堂吃了一份鹵肥腸。黃浩吃著油膩膩的肥腸說:”會唱歌真好,要是我會唱歌,我天天買肥腸來吃” 我請黃浩為我保密,我可不想讓全班都知道我是個駐場歌手。
在我在夜巴黎駐場的第二月,我就有了自己第一批粉絲。他們有的是偶然來酒吧聽到我唱歌的,有的是慕名來聽我唱歌的,其中有一個中年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個中年男人裝著一身風衣,一雙亮鋥鋥的圓頭皮鞋,看著很有派頭。
有一天我唱歌間隙的時候,中年男人到酒保那裏為我點了一杯威士忌。中年男人把那杯黃燦燦的酒放到我的小桌上,他緩緩一笑:”我請你。”我略有遲疑,中年男人則馬上退回到他的座位了。這很讓我欣慰,這個男人很有風度,絕非胡蜂浪蝶之輩。
我不忍心拒絕中年男人的好意,於是喝了一口他的威士忌。到我結束表演要回學校的時候,中年男人走近我說:”我們認識一下好嗎?我姓王,叫王力,你可以叫我王哥。那麽,你叫什麽呢,親愛的歌手?”
聽到王哥這麽暖心的話,我放下防備:”我叫李方,是大學生兼職駐場歌手”王哥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微微有些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大學生,不然你不會有那種氣質。”“那種氣質是什麽氣質?”我反問王哥。
“傷感,你有傷感的氣質。你知道嗎,有很多人的傷感氣質都是裝出來的,但你不是,你的傷感是從內心深處流淌出來的,很真實。”我有些微微的高興,我感覺得出來王哥是在恭維我。
我說:”王哥你見笑了,我隻是唱得很用心。”王哥說:”你有電話嗎,我們留個電話吧,我喜歡聽你唱歌。”我的心開始撲通撲通亂跳:”沒有,我沒有電話,我還是個學生”
王哥忽然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支手機來:“送給你的小小禮物,你一定要收下。”“不,不,王哥,我不能收你的禮物。你知道的,無功不受祿。”我無力的小聲辯解起來。王哥忽然坐下來說:”你唱一支歌給我聽,不就是有功了嗎。歌曲我來點,你就唱一首《冬季到台北來看雨》。
全酒吧的人都開始注意到我和王哥,我不知所措起來,我看向老頭子,向他求助。老頭子似笑非笑的對著我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今天這個關非得我自己過。於是我清唱起了孟庭葦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到我唱完的時候,王哥已經起身離開了,而那支全身銀色的日本三菱手機孤零零的佇立在吧台上,一動也沒有動。
慶華給我寫了一封信,他說:李方,你想不到吧。我在成都找了個女朋友,也是我們宜賓的,特別漂亮,特別活潑,特別會說話,下次我把她帶回宜賓給你瞧瞧。
放下慶華的信,我有點憂傷。我的內心裏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麽一樣,可又失去了什麽呢?慶華是家裏的獨子,他當然是要找女朋友的,我早就很清楚的明白這一點。如果一定要說失去,那就是失去了和慶華在成都合住的希望,可這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一個下雨的周末,我又趕到夜巴黎去唱歌。這個時候的我已經“富裕”起來,我不僅燙了頭發,還買了時髦的衣服和性感的香水,甚至我還有一支口紅,是那種為了讓自己的口型更好看的淡色口紅。當然,我也有了自己第一支手機,正是王哥送我的那支三菱手機。
到酒吧的時候,王哥已經坐在了靠牆壁的一個隱秘位置。我向王哥點頭,王哥也對著我頷首示意。我唱了一首王菲的《笑忘書》,王哥聽得很專注,到我唱完的時候,我看見王哥流淚了。
我不知道我怎麽觸動到了王哥的傷心之處,於是我決定彌補,所以我又唱了一首王力宏的《公轉自轉》。我唱完的時候,王哥已經再次不見了。我微微有些失落,在這個下雨的周末,我少了一個聽我唱歌的知音。
10點鍾,我收拾東西準備回學校。突然一隻大手擋在了我的前麵,是王哥!“王哥,你喝酒了?”我看見王哥臉上酒意濃重。王哥粗暴而又有克製的說:”李方弟弟,我請你吃個宵夜,可否賞光呢?”
老頭子突然在這個時候咳嗽了一聲,他似乎在向我暗示什麽。我慌亂的說:”可以,但我明天要上課。”王哥說:”不耽誤你上課,一會兒就放你走”我轉頭看向老頭子,老頭子把臉轉到另一個方向,不看我。
我被王哥拽到他的一輛黑色別克車上,王哥把我推上車,然後風馳電掣的把我搭到一個安靜的小區。我的臉完全紅了,我猜到了點什麽,我猜到了王哥想做什麽,這個情節在電影裏麵很常見。
下車的時候,我有些忸怩,王哥說:“你不願意?”我的臉更紅了:”我,我有些緊張。””緊張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王哥拉著我上電梯,然後開門進了一間裝修豪華的公寓。
一進屋,我就聞到一股好聞的男人的體香,是那種獨居男人才會有的香味。我突然害怕起來:”王哥,這樣不太好,真的不太好。”王哥忽然笑起來:”你知道我是要做什麽嗎,你就這樣。”
王哥為我倒了一杯水:”你再給我唱首歌吧。”我把吉他拿出來,彈唱了一首《追夢人》。到我唱到“誰在宿命裏安排?”的時候,王哥再次淚流滿麵。王哥說:”李方弟弟,不要怪王哥對你無禮,我隻是想給你講個故事。”
“故事,什麽故事?”我驚詫起來。王哥說:”從前有個王子,他愛上了一個公主,但是惡毒的老巫婆對公主施了魔法,誰要是敢碰一下公主,誰就會死去。於是,王子跑掉了。”
“完了?”我問。”完了”王哥長舒一口氣的回答。”誰是那個公主?”我刨根問底的問。王哥說:”你就是那個公主。””我?”我開始有點慌張。王哥把臉湊到我的麵前,他似乎想吻我。我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或者生存。然而什麽也沒有發生,王哥的嘴唇停留在離我三公分的半空中。
”滾!滾!都給我滾!”王哥忽然發怒,他把一隻玻璃水杯狠狠摔在地上。我既害怕又委屈,我抱著吉他奪路而逃。出門的時候,我覺得應該再對王哥說一句話。我神經短路似的說:”王哥,手機錢我會還給你的。”我看見王哥抱著頭痛苦的抽搐著,他對我咆哮:”你們全是魔鬼,你們全是來傷害我的惡魔撒旦!”
我飛也似的逃出了王哥的高檔小區,回學校的時候,雨越下越大,我想不明白我怎麽得罪王哥了,我覺得自己很無辜,但又覺得王哥似乎很可憐。在一種複雜的情緒中,我撥通了夜巴黎老板老頭子的電話:”陳伯,我回學校了。我沒有發生什麽”陳伯說:”哦,注意安全。”掛斷電話,我第一次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從此以後,我沒有再在酒吧裏見過王哥。他似乎就這麽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直到有一天,我聽陳伯說王哥其實是一名牧師。牧師?基督教的?陳伯說:”他不是一名一般的牧師,是那種國安局掛了號的牧師,說不定哪天他就會被警察抓進去。”
我問陳伯王哥在哪個教堂,陳伯搖搖頭:”他沒有教堂,他是個個體戶”我覺得王哥的世界離我這麽的遙遠,簡直像是一場幻覺。多年後,我在成都偶遇了王哥一次。在美美力誠百貨門口,我看見王哥正器宇軒昂的和兩個中年男人在談論著什麽。我走過他的時候,他明顯認出了我。但他沒有說話,他的目光空洞而散漫。匆匆走過王哥,我知道自己和他的緣分已經完全斷絕了。
第六章
創建時間: 2024/10/13 19:33
如果不是薩斯病毒,我可能會一直在陳伯的酒吧裏駐唱。但薩斯病毒一來,我們學校就封校了。那個時候管得是真嚴啊,說不準出校門就真的是不準出校門,一兩萬人全部關在一個大院子裏,想起來蠻驚悚的。
因為封校,我就辭去了在陳伯酒吧的工作。陳伯惋惜的說:”以後有緣分的話,你再來吧。不過到你再出山的時候,我可能就告老還鄉啦。”陳伯已經50多歲,確實快到退休的年紀。我也生出點傷感,覺得自己在宜賓的第一份工作能遇到陳伯這麽好的老板也真是難得。
在學校裏實在無聊,我就常常去讀書館看書。那段時間學校圖書館一座難求,天天爆滿。那個時候不像現在看什麽書手機上一點就有了,那時候要看書得去找紙質的真書來看,不然你看不到什麽文字。
有一天在圖書館,我遇見了鄧玲玲。因為是冬天,鄧玲玲左手抱了一隻巨大的熱水袋,右手端著一個裝滿水的水杯,瀟瀟灑灑的就來看書了。我說:”鄧玲玲,能把你的熱水袋借我抱抱嗎,我可冷。”
“喏!”鄧玲玲把熱水袋往我身上一推。我摸著熱水袋,還燙手呢,冬天抱在懷裏真暖和啊。難怪別人說女孩子最會照顧自己,男生誰有閑心去灌熱水袋呢。我偷看鄧玲玲看的什麽書,一看封麵竟然是世界名著《德伯家的苔絲》。
其實我也看過不少名著,但這本書我沒有看過。我問她:“鄧玲玲,這本書好看嗎?”鄧玲玲笑起來:”我覺得還可以,這是一本適合女孩子看的書,你們男生看又不知道是怎麽樣了。”這就是鄧玲玲,溫溫柔柔,散散淡淡。比如她可以說這本書好看啊,不好看啊,但她是分情況來說的,女生怎麽樣,男生怎麽樣,真是細膩溫柔到了每個毛孔。
鄧玲玲挨著我坐下來,她突然生出一個問題:”李方,我聽說你在酒吧駐唱賺了不少錢呢!”我知道瞞不住,隻好實話實說:“是在駐唱,賺點零花錢,沒你們想得那麽寬裕。”
”什麽時候唱給我聽聽,我喜歡聽你唱歌”鄧玲玲說話很溫柔。我有些微微的臉紅,為的是鄧玲玲這種毫不掩飾的示好。“好咧,等哪天空了,我把吉他拿來,到林蔭道上坐著唱給你聽。”我以退為進的和鄧玲玲周旋。
哪知道鄧玲玲忽然變聰明了:”現在封校,你不可能回家。吉他就在你寢室裏吧,現在去拿,我現在就要聽你唱。”我憋住了,不是我不想唱給鄧玲玲聽,是我不太想在學校裏麵拋頭露麵的顯出自己駐場歌手的身份。
最後的結果是我妥協,我和鄧玲玲一起去宿舍拿吉他。我們拿了吉他,就在林蔭道的石階上辦起了個人音樂會。我先彈唱了一首齊秦的《外麵的世界》,鄧玲玲聽入了迷,她滿臉就寫著兩個字:崇拜。
我看見鄧玲玲那癡迷的樣子,內心深處忽然有點畏懼。於是,我趕忙又彈唱了一首黃安的《傳燈》。《傳燈》是什麽?《傳燈》是一首有宗教內涵的佛理歌曲,我希望用這種宗教的無上智慧開示鄧玲玲這個紅塵俗女。
哪知道鄧玲玲眼睛裏麵都閃出了光:”李方,你為什麽唱這首歌,你也喜歡佛教嗎?我也喜歡,我奶奶就是虔誠的佛教徒!”“啊?原來是這樣”我知道自己歪打正著又投了鄧玲玲的愛好,後悔不已。
我幹脆放下吉他:”鄧玲玲,我已經給你唱了兩首歌了,我累了,你去給我買瓶可樂來喝。”鄧玲玲就好像得了聖旨一樣,忙不迭的跑到小賣部給我買了一瓶可樂。我吸溜著鄧玲玲的可樂,有點無賴的對鄧玲玲說:”鄧玲玲,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我以為鄧玲玲會像電視劇裏麵那些純情淑女一樣生氣跑開,哪知道鄧玲玲是個感情上的潑辣女。她低下頭嫣然一笑,小聲說:”我喜歡你。”看著鄧玲玲那嬌羞的表情還有能滴下蜜來的話,我一口可樂差點沒噴出來。
好在這個時候我們寢室的唐童和劉大成跑過來了:“好哇,你們兩個在這裏花前月下,談情說愛,可被我們逮住了。請我們吃小炒,不然明天你們就是班裏的頭號新聞。”
鄧玲玲蒙著臉嬌呻一聲跑開了,我被鄧玲玲嚇得夠嗆,她這是在用身體語言宣告我和她的戀情現實成立啊。唐童拍拍我的肩膀:”李方,眼力不錯,鄧玲玲是個適合過日子的。”劉大成則還嚷嚷著要我請客,我嘩啦撥了一下琴弦:”請什麽客,小爺是單身主義者。”在唐童和劉大成的起哄聲中,我拿著吉他飛快的跑回了宿舍,就好像真的是被捉奸在床了似的。
一天輔導員找到我說:”李方,你考不考英語六級,我知道你四級早就過了”我疑惑輔導員怎麽突然關心起這個問題。輔導員接下來的話讓我大吃一驚:”江星華的四級也過,現在正在準備考六級,要不,你們組個六級搭子吧?”
我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個惡作劇,我忙說:”徐老師,誰說要和我組搭子,是江星華自己要求的?”徐老師開始打太極:”江星華其他的成績都很好,就是英語不夠拔尖,六級考了三次都沒有過,也許找個人相互切磋切磋就過了呢?”
我忙找個理由搪塞:”徐老師,我根本不打算考六級,我有個四級證就滿足了。”還沒等徐老師接話,我說:”那邊打籃球的叫我了,回見徐老師,我去運動了。”我腳底抹油逃之夭夭。等徐老師走開後,我才驚魂未定的仔細琢磨,到底是江星華自己要和我組搭子呢,還是徐老師拍腦袋的主意呢?
晚飯後我和黃浩在操場上散步,走著走著就遠遠看見鄧玲玲哭喪著一張臉朝我們走過來。看見我之後,鄧玲玲似乎有些猶豫,她竟然轉頭拐進了旁邊的小路。還沒等我研究出鄧玲玲的麵部表情到底在述說什麽,江星華跟在鄧玲玲後麵大步流星的踱步過來。
我看見江星華稍稍有點尷尬,因為這個女生太高傲,我一直有一種高攀不起的感覺。哪知道這次江星華看見我特別的熱情,她大力的對我揮手:”李華同學,上次聽說你在校園裏麵彈吉他,什麽時候給我們大家夥表演一場啊?”我有點輕微的結巴:“好的,不過,看時間吧。”江星華對著我甜甜一笑,然後優雅的甩手走開了。江星華走過去的時候,我又聞到了她身上好聞的茉莉花的味道,這種味道是鄧玲玲身上沒有的。
黃浩意味深長的說:“李帥哥,你有點命犯桃花啊。”我語無倫次的解釋:“這些女生啊,我搞不懂的,真的,下輩子我都搞不懂。”黃浩微微一笑,而我已經心跳加速,麵紅耳赤了。
我給慶華回了一封信,我說慶華,祝賀你找到女朋友。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在成都再見,記得我們的約定哦,一起去春熙路吃哈根達斯冰淇淋。寫完信,我又在信封裏麵夾了一張我親手做的葉脈書簽。這種葉脈書簽很好看,可以染成各種花花綠綠的顏色,朦朦朧朧的,好像是一場幽夢。
我大四的時候,妹妹初中畢業了,按照之前的約定,妹妹去上了一所職業高中,專業是旅遊。媽媽對我說:”表麵是旅遊,其實什麽都學,縫紉,烹飪,客房,財會,經營管理,一應俱全。”
妹妹對這個專業也很滿意,她躊躇滿誌的要當下一個王姐。我試探性的問妹妹:”你以後做生意賺了錢怎麽用啊?”妹妹說:”買大房子。”我說:”買大房子你一個人住啊?”
妹妹察覺到我在敲打她,就嘟起嘴不高興的說:”以後有我一份紅薯稀飯,就有你們一份,好了吧?”我看妹妹這麽爽直,自己倒不好再說什麽了。倒是媽媽不無擔憂的說:“我怕她是鑽到錢眼子裏去了。”妹妹聽到這話就會立即反駁:”錢是個壞東西,你不想它,它就不來!”連我都驚詫妹妹哪裏學來的這些道理,隻好安慰媽媽:”女孩子現實點好,不吃虧”說這個話的時候,我額頭上冒出了兩顆冷汗。
薩斯病毒流行結束後,我們迎來了畢業季。黃浩竟然鬼使神差通過了公務員考試,考上了一家市屬單位。我對黃浩說:“浩子,我就知道你有才,你是我們寢室最有才的。”黃浩氣急敗壞的說:“你知道我考的哪個單位嗎?”我看黃浩那鬱悶的臉說:“難道是婦聯?”黃浩說:”比那好點,殘聯!”
唐童社會關係最廣,所以他一畢業就自己創業去了,剩下一個劉大成不知道通了什麽關係,也簽了銀行的offer。隻有我高不成低不就,沒有著落。眼看就要畢業了,總不能就這麽赤裸著出學校吧?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快畢業的時候,徐老師向我們宣布:”今年出了新政策,歡迎大學畢業生參軍,你們男生考慮考慮吧?我們學校可是有參軍任務的,完不成,會被上麵批學生德育教育不過關呢!”
我回家和媽媽商量:”要不我去參軍吧?”媽媽當即驚得把手上拿的針線都掉下來了:”你?參軍?然後呢?”我扭捏著湊到媽媽身邊說:”然後國家包分配工作!”這句話起到了神奇的效果,三分鍾後,媽媽斬釘截鐵的說:”行!以後你就是個公事人了!”媽媽說話的時候,妹妹對我做了個鬼臉,她對錢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感興趣。
第七章
創建時間: 2024/10/14 10:08
沒想到我參軍的事這麽順利就辦好了,這還得感謝國家的新政策,大學畢業生投身綠色軍營是國家大力鼓勵的事,所以才這麽順風順水的就辦好了手續。體檢的時候,來了好多小夥子,全是準備入伍的準大頭兵,清一色精精幹幹,威威武武。我站在他們裏麵反而縮手縮腳有一點文質書生的感覺。
排隊的時候,來了一個領導模樣的穿軍裝中年大漢。中年大漢看了看我的體檢表,說:”好家夥,本科生,還是計算機專業的,我們部隊最需要的人才。”他拍拍我的肩膀說:”好好幹,小家夥,以後你有前途的”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膽量,我竟然挺直腰大聲說:”報告首長,我想當將軍!”
這句話其實是化用拿破侖的那句名言”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哪知道這句話一出,中年大漢當場就震驚了:”你想當將軍?好好好,以後你當我領導,你做我的首長。”說完,中年大漢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過了很久我才知道,這位中年大漢就是來接兵的李團長。在我們準備上火車進藏的歡送儀式上,媽媽和妹妹都來了。我胸膛上戴著一頂大紅花,穿一身新軍裝,喜氣洋洋的站在月台上和媽媽妹妹合影留念。
媽媽抹著眼淚說:”要是知道你是去西藏當兵,說什麽也不讓你去。”我對媽媽說:”去西藏好,去艱苦的地方才磨煉人呢,我們部隊好多指揮官都在西藏當過兵”媽媽沒有察覺我話語中隱隱約約的”野心”,她傷心的摸摸我的頭,摸摸我的手。妹妹就在一旁表情嚴肅的看著我,好像我是一去不歸似的。
我對妹妹說:”我走了,你要照顧好媽媽。”妹妹說:”哥,你放心,有我在,媽媽吃不了虧。”說真的,對妹妹的話我並不懷疑。妹妹長大了,變得成熟了,甚至有點潑辣,依她這種性格,在社會上是吃得開的。
上火車找了一個臨窗的座位,我不住給媽媽揮手告別,媽媽則一直在哭。我最後的印象是媽媽挽著妹妹的手,兩個人依依不舍的用目光送我遠行。到媽媽和妹妹再也看不見的時候,我才鬆了一口氣,我覺得自己孤單了,但也自由了,我的人生翻開了新的一頁。
我們連隊是在西藏自治區的林芝市,這是一個日光充足的花園城市。但還沒等我們充分領略這個西藏江南的自然美景,我們就被軍用卡車載到了一座軍營之中。分好營房,學習軍紀,為期三個月的新兵集訓就開始了。
有很多人說當兵其實就是苦三個月,三個月過後就進入養老模式了。我不完全讚同這種說法,但也覺得不無道理。新兵集訓是最艱苦的,每天都有每天的訓練任務,三天一檢閱,五天一比賽,整個人都處於一個高度亢奮和高度緊張的狀態之中。
可能因為我是來自小鎮的兵,所以其實並不覺得新兵集訓有多麽的苦,反而會給我一種很爽的感覺,這種”爽”來自於一種肉體疲憊帶來的精神上的愉悅感。按照心理學家的話說叫快樂荷爾蒙大量分泌。
我們營房的床鋪是連在一起的,我旁邊睡的是一個胖乎乎的城市兵叫睿陽,巧的是睿陽也是大學生士兵,所以算是我的同類。我另外一邊睡的是一個瘦瘦的農村兵叫光才,光才年紀小,才17歲。最讓我記憶深刻的一點是,因為害怕自己兒子的褲子衣服和別人弄混,光才媽媽把光才的名字繡在了光才的衣服褲子上,看著讓我忍俊不禁。
因為都是大學生士兵,所以我會試著和睿陽聊點陽春白雪的天。哪知道睿陽很上道,我和他聊什麽他都知道。有的時候連我都有點驚歎,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確實和一般中學生不一樣。
至於光才,他完全是個沒心沒肺的野小子。光才的腦海裏沒有那麽多深刻的話題,但他活得很實在。和光才在一起,就好像是吃棒子麵喝雜燴湯,絕對算不上精美,但實在,頂餓,真真切切。
睿陽剛來連隊的時候被連長查過一次,原因是睿陽不吃肥肉。我們連隊的夥食其實不差,頓頓有肉吃,隻不過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大肥肉。睿陽是成都市區人,吃不慣這麽肥的肉,所以每次吃飯都不吃他的那一份肉菜。
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猖狂行為終於被來食堂巡查的連長發現了。連長大發雷霆,他在全連的大會上指名道姓的說:“二排一個叫睿陽的城市兵,不吃肥肉,要知道還有多少邊防戰士想吃肉吃不到。你不吃肥肉,以後就什麽肉都不要吃,幹脆當個和尚兵!”
睿陽雖然傲氣,但也知道在部隊裏不是他耍性子的地方,下一次吃飯的時候就把他的那一份大肉片都吃了。我們排長悄悄過去對睿陽說:”這是對你好,你不吃肉,要不了一個星期,你就垮了!”
從這一次事件後,睿陽的城市病好了一半,以後在我們麵前就不滿嘴說成都怎麽樣,成都怎麽樣了,漸漸和我們打成了一片。和睿陽截然相反的是光才,光才才不嫌棄肥肉呢,對豬肉,哪怕是肥豬肉,光才都是多多益善的。看光才吃飯最有趣,他夾一片大肉放進嘴巴裏嚼,然後就猛的往嘴巴裏扒白米飯。一片大肥肉,就可以下一碗白米飯。光才說:”在家習慣了,家裏菜少,都是多吃飯,少吃菜的。”我們聽他解釋,才釋然了。
一天晚上,洗漱完畢,吹了熄燈號,我打開鋪蓋就寢。正在要睡著的時候,一個粗壯身影走到了我的床邊,粗壯身影用手幫我掖了掖被子。我醒了過來,仔細一看,原來是接兵時和我有一麵之緣的李團長。李團長也認出了我,他愣了一下,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李團長走後,我睡不著了,我想起了我的爸爸。自從爸爸被三叔奪走了瓦房和老婆孩子,他就再沒有回過鄉裏。有的時候,偶爾會有鄉人傳來爸爸的消息,說爸爸在外麵做生意發了財,而且又娶了個年輕漂亮的小老婆。這些隱隱約約的消息讓我很煩躁,我的腦海中會浮現出爸爸穿一身西裝挎著一個漂亮女人的庸俗樣子,這種庸俗樣子讓我對爸爸很是不滿。
正在朦朦朧朧浮想聯翩的時候,突然緊急起床號吹響了,是緊急集合!因為我本來就醒著,所以一個鯉魚打挺我就翻起身來,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疊好被子,然後飛一般跑到操場上。我到操場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第一個到達緊急集合點的新兵。
連長滿意的對我點點頭,他恭恭敬敬的向站在一旁的李團長說:”這個兵是大學生士兵,學計算機的”李團長目光如炬的看著我,沒有說話。排長拿著秒表正在計時,他猛的一按暫停鍵,對李團長和連長說:”時間到!”
操場上的大燈打開了,但還有少數一些新兵沒有趕到緊急集合點,有的是因為沒有穿好衣服,有的是還沒有疊好被子。李團長站到已經集合好的新兵隊伍麵前說:”你們說,對那些沒有緊急集合意識的同誌應該怎麽加強教育啊?”
新兵們喊道:”罰他們做俯臥撐。”還有的說:“讓他們唱歌!”團長虎著臉對遲到的新兵說:”既然你們那麽喜歡睡覺,就滾回去抱住你們的被子圍著操場邊跑邊睡,我說停才能停!”
於是遲到的新兵都抱著自己的被子圍著操場開始跑步,睿陽和光才也都在罰跑之列。光才還好說,他瘦瘦的,很靈活,邊跑還邊在笑。睿陽就苦了,睿陽本來就胖,更兼沒有睡好覺,一跑一個喘氣,累得滿頭大汗。睿陽跑過連長的時候,連長皺起眉頭對排長說:”你們的兵還要加強訓練啊,這樣不成的。”排長惡狠狠的盯了睿陽一眼,那意思是又是你拖了大家的後腿。
每天晚上我們連隊都要組織起來看《新聞聯播》,看得多了,大家就都有點心不在焉。特別是光才,他好像完全聽不懂《新聞聯播》到底在講些什麽。有一次我故意開光才的玩笑,我指著電視問光才:”光才,這一排領導裏麵,哪個是首長啊?”光才瞪大了眼睛,說:”都是首長。”其實光才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問誰的官更大,但光才卻歪打正著用一種含有哲學韻味的回答解釋了他的世界觀,這個光才有點意思啊。
睿陽則完全不同,有一次看《新聞聯播》,看到領導接見外賓,那個黑人外賓特別的滑稽,有的士兵就忍不住笑起來了。坐在我前麵的一個叫景波的士兵說:”外國首長比我們中國首長有趣咧”這句話本來沒什麽問題。但我卻聽到睿陽小聲咕嘰了一句:”都是傀儡”。我幾乎不敢相信睿陽的話,這要是被連長聽到,那是犯了政治錯誤呢!好在睿陽嘰咕的聲音小,到底隻有我聽見了。我覺得睿陽是個很有思想的人,他和一般的士兵不一樣。
鄧玲玲給我寫了一封信,她說她現在在一家外資企業當話務員。鄧玲玲還是那麽熱辣,她直接就在信裏麵說想我,還在信紙上畫了一個心。看完鄧玲玲的信,我心裏五味雜陳,到底是甜蜜呢,還是驚恐呢,或者是無所謂呢,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慶華也給我寫了一封信:”李方,好你的家夥,跑西藏去了,以後回來就是領導了呀。成都市的兩把交椅有一把指定是你的,以後多照顧兄弟點!”我回信的時候給慶華回了個鬼臉,我說:”少把地方上那套拿來說事,少爺現在是人民解放軍!”
部隊的生活就像是一聲軍號,嘹亮,光彩,振奮人心。我在部隊的大熔爐裏成長,蛻變,然後猛的發現自己已經真的是一個兵了。
第八章
創建時間: 2024/10/14 13:57
三個月的新兵訓練結束,我們新兵全部被分到了連隊。我,景波,睿陽和光才全部都分到了三連。特別是景波,不僅和我在同一個排而且還在同一個營房床挨著床。景波是個特別瀟灑的兵,他做什麽事都緊張適度,自帶幽默感。說真的,有的時候我沒把景波當一個兵看待,他更像是個領導,因為隻有領導才這麽輕輕鬆鬆,隨性隨意。
景波比睿陽高半個頭,又比光才胖,所以是個顯得很闊氣的男兵。關鍵景波很寬大,這種寬大就是有氣度,不小模小樣的。所以和景波在一起你會很放心,不用擔心自己一不注意觸怒到他啦,或者讓他不舒服啦,其實根本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景波總是比你之前想象的更寬闊更深沉。
我們部隊裏麵軍人都是統一穿綠軍襪,因為都是一樣的襪子,所以難免有時候你穿了我的襪子,我穿了你的襪子,加之有的兵年輕血脈足,所以腳臭是免不了的。奇怪的是睡在我旁邊的景波卻總是幹幹淨淨,我從來沒有發現過景波有腳臭,或者腋臭汗臭之類的,景波總是一塵不染,氣味清新。
久而久之,我開始對景波好奇起來,這種好奇就像是一支興奮劑,讓我年輕的心心潮澎湃。訓練之餘,我試探著和景波聊天:”景波,你哪裏人啊?””我嗎?重慶大足的。”“啊?我知道大足石刻,你們那裏一定很漂亮吧?”景波這個時候就會用手臂半摟著我:”其實我們那裏啊,還是很窮的,不能和重慶市區比。”
我靠在景波的臂彎裏,聞到他身上有一股隱隱約約的男性荷爾蒙味道,就更加心猿意馬了。我說:”景波,你有女朋友嗎?”景波搖搖頭:”沒有,你呢?””我也沒有”我斬釘截鐵的回答。景波更高興了,他用更大的力氣把我抱在他懷裏說:”要不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你長得就像是女孩子似的。”
搞不清楚景波這句話有幾分真,或者隻是個玩笑,我打蛇隨棍的說:”好,你不要反悔,從今天開始,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啦!”景波說:”當真?””當真!”我連忙保證。”那麽”景波俯下頭吻我的嘴唇。
我嚇了一跳,電影裏都不敢這麽演。景波怎麽敢吻我的嘴唇,親親我的臉就是極限啦,他怎麽敢這樣?!作為對景波膽大妄為的回應,我猛的伸出舌頭,攻進了景波的口腔。景波的口腔非常的幹淨,完全沒有異味,就好像是一條清澈的小河。
我的舌頭和景波的舌頭纏繞在一起,在我出不了氣的時候,景波放開了我的臉。”你喜歡這樣嗎?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也喜歡,老婆。”聽見老婆這個詞,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我想當景波的老婆,哪怕就僅僅是這麽一瞬間。
同營房的其他士兵回來了,我趕緊從景波的懷裏麵掙紮出來。這要是被連長知道,是要被關禁閉的。其他士兵看見我們倆傻傻的站在一起問:”你們在做什麽?談朋友啊?”
”談你個大頭鬼”我沒好氣的說:”我們在研究探親假怎麽休。”士兵說:”這還有什麽可研究的,該怎麽休就怎麽休。”糊弄過其他士兵,我匆匆忙忙的去水房洗漱。忽然我心內一動,我和景波的這層窗戶紙撕破了,晚上睡覺怎麽辦?景波可是睡在我旁邊的。想到這裏,我的一張臉都紅了,全身的血液熱了起來,仿佛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一樣。我往營房裏麵偷看,正好看見景波一臉得意的對著我邊笑邊眨眼睛,我的嘴巴張成了個O字形,這一晚該怎麽過啊。
整個下午我都在一種亢奮和激動的情緒中度過,我不時回頭偷瞄景波,景波倒是大大咧咧神態自若。更誇張的是,晚上吃飯的時候,竟然有一大碗紅燒羊肉。這是這麽了,難道是連老天爺都在暗示我,今天晚上是不是應該發生點什麽。不然怎麽會吃羊肉呢,羊肉可是大補的!
終於熬到晚上睡覺,我早早躺在床鋪上裝睡著。到吹熄燈號的時候,我聽見了景波均勻的呼吸聲。就在我以為這一晚什麽都不會發生的時候,景波竟然霸道的伸出一隻手枕在我的後腦勺上。
景波靠近我小聲說:”老婆,我想。”我嚇得全身發抖。突然我鼓起勇氣對景波說:“我也想,我想聞你的襪子。”我以為這句話會讓景波“知難而退”。哪知道景波就好像早有準備一樣,他把他的一雙綠軍襪塞到我的懷裏:”我穿了兩天的”
我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橫下一條心,我背對著景波開始聞他的襪子。而景波就抱著我的後背,匍匐前進。景波的襪子很好聞,沒有一點怪味,隻有一股男人天然的體香。我聞到景波襪子的味道就好像是聞到了景波身體最隱秘的部分,一種刻骨銘心的銷魂蝕骨感覺充斥著我的全身。
突然,一團電筒光線照到我的臉上:”你們在做什麽?”我嚇得一身冷汗,定睛一看,原來是連長查寢。我猛的起身:”報告連長,我肚子不舒服,可能有點拉肚子。”連長將信將疑的看看我,又看看景波。好在景波這個時候已經翻過身睡著了,他均勻的鼻息顯示他睡得很沉。連長不耐煩的說:”去上個廁所,實在不行,去衛生隊拿藥。”
我如蒙大赦般起身去廁所,回來的時候,連長已經走了。我心驚膽顫的回到床上,半宿沒睡好。連長會不會發現了什麽?他明天該不會大發雷霆,關我和景波的禁閉吧。
然而第二天一切如常,連長什麽也沒有說,就在我以為連長成功被我和景波糊弄過去的時候。連長突然帶著睿陽來了:”景波,你和睿陽換個床位。睿陽身體胖,怕風,你這裏避風好。注意發揚團結友愛的精神啊,高姿態一點。”連長都這麽說了,景波隻好和睿陽換了床位。就這樣睿陽重新成了我的鄰居,而景波則調到了隔壁寢室。
鄧玲玲又給我寫信了:李方,我想你了,我積了10天的年假,我想來看你。你的地址我知道,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坐飛機來。對了,高原反應我也不怕,我有個姨媽是醫生,她給我檢查過,說我沒有高原反應,你一切安心。
放下信,我心裏麵一萬頭野馬在奔騰。這個鄧玲玲啊,你怎麽就認準我了!不要說我在部隊不方便見客,即便方便,我真的想見你嗎?然而鄧玲玲是那種下定決心,一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女人。一個星期後,鄧玲玲真的來林芝了。
那天下午在營房午休的時候,連長找到我說:“李方,你女朋友來連隊探親了。”我說:”女朋友?”連長聽出我的詫異,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我:”怎麽,你還有幾個女朋友啊?是個姓鄧的小姑娘,我已經把她安頓在連部招待所了。下午給你放個假,去見見吧。”
我趕緊跑到水房洗了把臉,再照照鏡子,自己已經被高原的陽光曬得黑不溜秋。再用手沾水理理頭發,把軍服拉得筆直,我就一路小跑跑到了連部招待所。剛到招待所門口,就看見鄧玲玲正站著和連長說話:”連長,我們家李方不會社會上你來我往那一套,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您要見諒啊。”
連長說:“哪能呢。他要真沾得有社會上的習氣,我還不喜歡他呢。李方是個好同誌,祝福你們啊。”我聽到他們的對話,差點嚇岔了氣,鄧玲玲這是在向全連隊宣布她是我的未婚妻呢!
我趕緊走過去說:”報告連長,我來了。”連長說:”好的,好的,你們聊。李方,把小鄧照顧好啊,這是個好姑娘”說完連長笑嘻嘻的走開了。我埋怨鄧玲玲:”你要來應該先給我打個電話,基本禮儀都不顧啦?”
鄧玲玲嘟著嘴說:”人家想你了嘛。你知道我來西藏一趟不容易,你就不能態度好一點嗎?”我扭不過鄧玲玲,隻好說:”好啦,我知道你來一次不容易。下午我帶你去逛工布公園。”
工布公園在林芝市區,是個很有藏區特色的公園。我和鄧玲玲搭公交車到工布公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鍾。鄧玲玲依偎著我,不時的問這是什麽,那是做什麽用的,我就一一給她解答。
到了一個瑪尼堆邊上,鄧玲玲突發奇想的說:”這是個藏傳佛教的聖物吧?我們在這裏許個願好不好?”我說:”好啊,你許什麽願?”鄧玲玲雙手合十默念著什麽。許完願,鄧玲玲才想起我的問題,她說:”許願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看鄧玲玲這麽虔誠,也許了一個願。我說我許的願可以說,說出來也靈。鄧玲玲好奇的問:“你許的什麽願?”我說:”我許願我們倆能看見南迦巴瓦峰日照金山,據說能看見日照金山的人都會得到神的賜福,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鄧玲玲的身體忽然軟了一下,她一下子靠在了我的身上,臉上滿滿的幸福快樂。我們倆個沿著公園的道路慢慢踱步,到5點鍾的時候,天就蒙蒙黑了。公園外麵的街道上擺起了兩排對稱的鬼飲食攤,飲食攤上掛的汽油燈把整條街道映照得光彩奪目。遠處有一座隱隱的青山,朦朦朧朧,好像是一個妖怪,又好像是一座巨大的神廟。一陣高原風吹過來,吹來一股內地沒有的清新甘冽空氣。
我說:”我們回去吧,晚了坐不上車了。”鄧玲玲從夢幻般的浪漫中返回人間。她點點頭:”回去吧,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出操呢,不能耽誤了你。”我們又慢慢走到公交車站,趕公交車回了連部招待所。
把鄧玲玲安頓好之後,我急匆匆的回到營地。剛走到營房門口,迎麵就遇上了景波。景波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左顧右盼。我心裏一陣發虛,趕緊溜回了營房。景波似乎是覺得他觸犯到了我,又漫不經心的踱步到我們營房說:”李方,晚飯你還沒吃吧。食堂給你留了飯,快去吃,晚了涼了。”我心中一喜,景波這是在向我示好呢。我說:”我早外麵吃過了,下次出去,給你們帶點犛牛肉吃吃。”景波淡淡一笑,又說別的了。
因為時間緊,鄧玲玲要趕回去上班,所以第二天下午鄧玲玲就坐飛機回成都了。我送鄧玲玲到機場,臨上飛機的時候,鄧玲玲眼眶裏含著淚向我招手:”李方,我等你。”我緊張得出不了氣,我說:“注意安全,回去該問好的都問個好。”鄧玲玲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飛機,這小妮子在演電視劇嗎,不帶這麽煽情的。我目送鄧玲玲的飛機滑行飛走,終於鬆了一口去,又自己一個人回了連隊。
鄧玲玲走後,我繼續在部隊過著平淡如水的日子。睿陽問我:”李方哥,你想不想提幹啊?”我一愣:”提幹?我沒想過。”睿陽悄悄對我說:”景波已經提幹了,提幹文件已經下發到連隊,以後你要叫景波副連長了。”
”啊?副連長?”我疑惑起來,好像也沒覺得景波怎麽被點名表揚,或者立了什麽功,怎麽就提幹了呢?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複雜,一方麵我覺得景波提幹對我是好事,因為景波真的對我太好了。景波對我的好是那種大哥哥對弟弟似的無私關愛。但另一方麵我又覺得自己和景波的距離好像一下子遠了好多好多,畢竟一個普通士兵和副連長是有巨大區別的。
景波再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仔細觀察了一下他,沒有得意,完全沒有得意,就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甚至他對我的態度比以前更和氣,更溫柔了。我好像明白了點景波為什麽會被提幹,景波是一個很深的人。這個深不是說景波陰險,而是他的胸襟寬闊而宏大。一般人會掀起波瀾的事情,對景波毫無影響。這種氣質其實是一種從政的氣質,隻是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充分意識到罷了。
光才卻似乎對景波並不怎麽服氣,光才說:”李方哥,按說你是大學生士兵,又是我們這裏的標兵,該是你提幹啊,怎麽會是景波?”我心中一緊,我怕聽這個話。我不想讓我和景波微妙的感情產生任何些微的裂痕,我對光才說:”景波提幹是好事,景波比我更適合當幹部,你們不懂別瞎說。”話雖這麽說,但以後遇見景波副連長的時候就有點微微的尷尬,沒有之前那麽輕鬆自在了。
綠色橄欖營是一個創造奇跡的地方,她能讓一顆沙子變成一粒金子,也能讓一棵小樹苗變成一棵蒼天大樹,多少青澀兒女在這裏成人成才,最後匯入大海,成為一座座南迦巴瓦峰。而我就是南迦巴瓦峰上的一隻小蝸牛,我爬著爬著,最終將爬上頂峰。
第九章
創建時間: 2024/10/14 19:27
探親假很快到來,我決定先回一趟宜賓,再轉路去成都看慶華。收拾好行李,我興衝衝的從林芝一路顛簸回到宜賓,到宜賓火車站的時候,我已經是滿身臭汗,疲憊不堪。在宜賓總站我又轉公交車回我們那個小鎮,曲曲折折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我一到家,就遇到了妹妹,她正端著一碗海帶湯從屋裏出來。”媽,媽,哥回來了”妹妹連聲高叫。媽媽也急匆匆從屋裏出來:”李方,你回來啦?”我一把過去抱住媽媽:”媽,我回來了。”媽媽忽然想起了什麽:”哎呀,家裏什麽都沒有,你吃什麽呀?李小紅,快去巷口買半隻冒烤鴨,你哥愛吃那個。”
妹妹一溜煙的跑去買冒烤鴨,我留在家裏和媽媽說話:”媽,最近怎麽樣,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吧?”媽媽說:”特別的事情倒沒有,就是你妹妹工作了”“妹妹工作了?在哪裏工作?”我急切的問到。”幹導遊,你妹妹現在是宜賓旅行社的導遊,專門跑蜀南竹海那一線。”
正說著話,妹妹回來了。我轉頭問妹妹:”導遊好做嗎?掙錢嗎?”妹妹做了一個謎一般的表情說:”我才開始做,還稍微缺點經驗。但能掙錢的,放心吧哥,以後媽的吃穿用度我全包了。”
聽見妹妹這麽能幹,我微微有些臉紅。我讀了大學又當兵,沒為家裏貢獻過一分錢,倒是小我那麽多的妹妹撐起了這個家。我有點哀傷的說:”妹妹,哥對不起你,你這麽早就出來工作,還承擔起了照顧媽的責任。”妹妹做了一個迷惑的表情:”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要說對不起,隻能說我們這個家不昌盛。放心吧哥,我能掙錢,他們搞錢的那一套,我門兒清。”
媽媽對我直眨眼睛說:”你妹妹比你能幹,將來啊,我是要靠她的。你把你自己照顧好就行了。”我聽到媽媽的話,更覺得無地自容了。媽媽在家裏縫縫補補,妹妹做導遊,我卻在部隊裏談戀愛呢!我忍住羞恥,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讓這個不昌盛的家庭光耀門楣一次。
在家待了三天,和媽媽嘮了三天嗑,我啟程去成都看慶華。臨走的時候,媽媽硬要塞給我500塊錢,我死活不要,這是媽媽妹妹嘴巴裏麵摳出來的錢,我實在不忍心花。我說:”媽,部隊發了探親費的,我有錢。”說完,我悄悄把那500塊錢壓在了媽媽的枕頭底下。
坐上大巴車,我展開媽媽給我的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爸爸在成都的住址。媽媽的意思是我既然要去成都一趟,就去看看爸爸。我把紙條翻過來揉過去,心裏打不定主意,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去找爸爸。
大巴車準時在新南門汽車站下客,一腳踏上成都的土地,看著這個巨大而陌生的城市,我突然有點憂鬱,這裏屬於我嗎?這裏是我應該來的地方嗎?我懷著一個巨大的問號,開始人生第一次成都之行。
我決定還是去看看爸爸,畢竟他是我的血肉之親。按照寫好的地址,我趕公交車到航空港,這裏已經離成都市區有一段距離。紙條上寫的地址是金紫荊花園7棟6號。我一路問,一路打聽,竟然很快就找到了這個小區。到了小區門口一看,好家夥,一扇巨大的水泥石拱門,巴洛克風格的,一看就很高檔。
我鼓起勇氣,走到小區門衛室問:”請問7棟6號怎麽去?”門衛室坐著一個穿一身幹淨製服的保安,他瞪著一雙富貴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是送快遞的?””不是,我找人”我連忙解釋。小區保安再次警覺的看了我一眼,似乎覺得我有點土不土洋不洋的一副怪像。
”我找我親戚,他住這裏7棟6號。”我連忙解釋。這次小區保安終於放行,他慫給我一個登記表:”寫你的身份證和名字。”我忍恥留下自己的信息,然後進入小區裏麵。找到7棟6號,我懷著坎坷不安的心情開始敲門。咚咚咚,咚咚咚。門嘩一聲打開,一個穿低胸連衣裙的年輕女人開了門:”送快遞的?”她重複著保安的邏輯。
”不是送快遞的,我找李偉強,我是他兒子。”我略帶討好的說。”兒子?哦哦!你是宜賓上來的吧?”年輕女人問。”是是是,我是宜賓上來的。”我馬上接住她的話。年輕女人說:”進來吧,我正想找他兒子說說呢!”我一肚子問號的進到屋裏。我看見屋子裏的裝修即便不算豪華,但也是精裝修,不能用寒舍來形容。
女人放我進來,突然捂住嘴巴哭了。先還是吚吚嗚嗚的哭,很快就開始放聲大哭。我嚇壞了:”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是來找我爸爸的,你到底是誰?”我開始有點驚慌。女人忽然嘩一聲給我跪下:”小兄弟,你來的正好。快勸勸你爸爸吧,他在外麵又找別的女人了。”
我連忙把女人扶起來說:”他又找了誰,你又是誰?”女人看我一頭霧水,知道我是懵的,這才一五一十的把我爸爸的情況講給我聽。原來爸爸自從進城以後,也不知道是攀上了什麽關係,竟然做起了沙石生意,而且生意越做越大,成了百萬富翁。這還不算,爸爸又接二連三的找了三,四個女人做他的”伴侶”。這個開門的女人就是他的第三個女人,現在第四個女人已經躍躍欲試的準備搶班奪權了,所以這個三老婆才如此驚恐。
聽了女人的敘述,我恨得牙根癢癢。爸爸發了財,不僅不管我們,還在外麵三妻四妾的花天酒地。這還算是爸爸嗎?簡直是兩姓旁人。我抽出一張白紙來,簡短的給爸爸留了兩句話:爸,我來看你了。你過得好我很高興,希望你幸福。祝安。寫好後,我把白紙留給女人:“這個給我爸爸,你的忙我幫不了。”本來我想轉頭就走,略一思考,我又對女人說:”你們在成都生活得真好,但你們想過宜賓老家嗎?”還沒等女人反應過來,我奪路狂奔出這套精致的房子。我跑出去的時候,女人還一個勁兒的喊:”留下來吃個飯嘛!”
吃個屌的飯!我沒好氣的暗罵一聲。出了金紫荊花園,我跳上公交車就往成都市區趕去,那裏有一個人正在等我,他比我爸爸對我更忠誠。
我到春熙路中山廣場的時候,慶華已經等了我老半天了。遠遠看見我,慶華就開始大力的揮手。我笑著跑到慶華身邊,兩個人熊抱在一起。慶華說:”李方將軍,恭候你多時了。成都的廟門矮,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啊!”我說:”慶華,你越來越油嘴滑舌了。說,最近在哪裏發財,是不是當上大老板了?”
慶華笑道:“大老板當不了,小老板還是可以當當的。我在成都開了一家水吧,現在就帶你去。”慶華帶著我風風火火,七轉八拐的轉到一條小巷。小巷裏有一家三開門的門麵,就是慶華的水吧了。我仔細看水吧的招牌,上麵寫著:雅風閣。
”慶華,三日不見,士當刮目相看。你的語文水平漸長啊,這個店名取得不錯呢。”慶華哈哈大笑:”這是我女朋友取的。”邊說,慶華邊向店鋪裏麵喊:”小惠,我好兄弟李方來了。”
一個秀秀氣氣高高挑挑的女孩子應聲從店鋪裏麵鑽出來。慶華說:”這是我女朋友陳惠,這是我好兄弟李方。”陳惠大大方方又優優雅雅的向我伸出手來:”你好李方,我常聽我們家慶華提起你,以後我們倆還要你多關照啊。”
陳惠的話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我隻好支支吾吾的說:”好的,要關照的,要關照的。”陳惠聽我不太會講話,隱約笑了一下:”聽說你在部隊當兵,將來出來就是要做領導的,當然是要關照我們家慶華啦。慶華,你說是不是?”
慶華哈哈一笑:”我和李方誰跟誰啊,互相關照,互相關照。”陳惠的一席話,讓我的心涼了半截,我隱約覺察到慶華已經不是當年和我睡同一個木板隔子寢室的慶華了。慶華現在是功成名就,名花有主了!
接下來的吃飯就顯得有點尷尬,雖然慶華不時的說這說那搞氣氛,但我始終興致低落。陳惠則深藏不露的不時提醒慶華,再加一盤菜,給客人添飯等等。吃完飯,陳惠說:”慶華,我先走了。你們兄弟倆慢聊。”陳惠優雅的和我告別,然後背上一個小坤包,輕輕巧巧的出了店鋪。
慶華給我端來一盤店裏自製的聖誕冰淇淋:”吃啊,李方,飯後甜點,他們外國人都這麽吃,你是大學生,應該喜歡這些吧?”陳惠走後,我才算稍微恢複了點興致,開始和慶華天南海北的聊天。
我給慶華講林芝的山,林芝的山真高真大啊,遠遠望去,好像是一片波濤洶湧的綠海。慶華聽了很心動,說:”等賺了錢,我去西藏找你,我們一起去甜茶館喝酥油茶。喝酥油茶要在有太陽的下午,一邊曬著暖暖的太陽,一邊悠閑的翻開一本有趣的書,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呢!”
這個時候的慶華恢複了我對他原來的印象,我猛的意識到女人真是一種有魔法的動物,隻要有她們出現,男人就變了個樣子。我說:”慶華,你還記得吧,我們約好一起租房子,一起去春熙路吃哈根達斯冰淇淋的。”
慶華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我和陳惠同居了,你知道的,現在成都很流行這樣。”聽見這個既意外又不意外的答案,我陷入了沉默。慶華突然高聲說:”李方,你還記得裴老師吧,教你彈吉他那個,他現在也在成都。”
”裴老師也在成都?”我驚訝的問。慶華說:”你上大學之後,裴老師參加四川省的教師賽課大賽,得了一等獎。成都的一家重點中學就向裴老師伸出了橄欖枝,裴老師現在在那家重點中學當音樂老師呢。”
我連忙問慶華有裴老師的聯係方式嗎,慶華說有。慶華打開手機,翻出裴老師的電話號碼說:”就是這個,139的號碼。要不明天我們就去找裴老師,讓他請客!”我聽見慶華興高采烈的語言,也開心不已:”行,明天我們就去找裴老師,共敘師生之誼”
慶華忽然怪叫起來:”李方,快把你的聖誕冰淇淋吃了,再不吃,就成了炒冰沙了”我不知道什麽叫炒冰沙,問慶華,慶華悠悠的說:”李方同學,成都省需要你去探索的地方,還有很多咧!”
第十章
創建時間: 2024/10/15 12:56
出了慶華的雅風閣,我回到暫住的旅社。我仔細想了想,如果我到成都不給鄧玲玲說一聲,似乎實在說不過去。於是我給鄧玲玲打了個電話:”鄧玲玲嗎,我是李方,我休探親假,現在在成都。”
”你在成都?”鄧玲玲幾乎快失聲了:“你在成都哪裏,我馬上過來找你。”我把旅社的地址告訴鄧玲玲,然後悠然的打開電視機,看起了電視。電視裏正在播放西藏旅遊的紀錄片,紀錄片裏的西藏美得簡直不像話,就像個仙境一樣。但我是才從西藏回來的,我知道真實的西藏遠沒有電視裏這麽美麗。真實的西藏荒涼,冷寂,空空蕩蕩,好像是一處遠古的遺跡。
鄧玲玲像一隻小鹿一樣闖進旅社:”李方,你來成都之前怎麽不先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我不太想把我爸爸的事情告訴給鄧玲玲,於是說:”那麽勞師動眾的幹嘛,就這樣輕輕鬆鬆的見麵不好嗎?”
“哎呀。”鄧玲玲嬌呼一聲:”我是想見你嘛,你吃晚飯了嗎?走!我帶你去春熙路吃西餐。””夠了!鄧玲玲,你是嫌棄我從西藏來沒有吃過西餐嗎?我千裏迢迢來找你就是為了吃一塊半生不熟的牛排嗎?”我打斷鄧玲玲的話,表示了自己的不滿。
鄧玲玲顯然被嚇到了:“李方,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都沒有吃過西餐,我是想讓你看看成都的新鮮事。”見我沒有言語了,鄧玲玲又說:“李方,我們出去逛逛吧,邊逛邊聊,隨便觀賞成都的夜景。”這就是鄧玲玲,一旦我和她起爭執,無論誰有理,都是她先讓步。
這一次我終於同意了鄧玲玲的安排,我們兩個言歸於好,手挽手的走出旅社。晚上9點鍾的成都夜色闌珊,燈火輝煌,到處都是還在街道上遊蕩的人們,沒有一絲西藏的那種空寂感。
走過一個賣毛絨玩具的小攤的時候,鄧玲玲說:”李方,你給我買一隻熊貓吧。””買熊貓?”我猶豫的盯著小攤上碼放整齊的一排毛線熊貓。”你不覺得熊貓很好看嗎?你送給我的,就有特殊意義,以後你不在成都的時候,我看見熊貓就像看見你一樣。”
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這個鄧玲玲啊,按說已經是上班族了,怎麽還這麽喜歡玩這些小女孩的情調?算了算了,算我攤上了一個芭比公主。我掏出30塊錢,買下一隻咖啡色的毛線熊貓。我把毛線熊貓遞給鄧玲玲的時候說:”送你禮物了,你打算怎麽來回報我?”
本來我隻是為活躍氣氛隨便這麽一說,哪知道鄧玲玲竟然當了真。她閉上眼睛,等待著我的接近。天啦,鄧玲玲是要我親她!隻見鄧玲玲朦朧著雙眼,嘟著嘴唇,胸脯傲立,那感覺就像是香港電影《金雞》裏麵的吳君如,甚至連那厚厚的紅嘴唇都和吳君如一模一樣!
我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如果這個時候我不勇敢的吻鄧玲玲,我苦心經營的浪漫王子人設就會坍塌。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我橫下一條心,重重的親在了鄧玲玲的雙唇上。
鄧玲玲就像是久旱的禾苗忽然得到了雨水的滋潤,她全身都顫抖起來。我在鄧玲玲耳邊說:”你喜歡這樣嗎?你喜歡的話,我也喜歡。”鄧玲玲激動得流下了眼淚:”李方,我等今天等了好久。”我吞了一口唾沫,覺得自己是不是演得過於投入了 。即便是人生如戲,那也得悠著點啊。
好說歹說,打發走鄧玲玲,我一個人躺在旅社的硬板床上思緒綿綿。爸爸成了百萬富翁,但他那幾個女人就夠他應付了,我指望不上他。媽媽和妹妹始終是小地方的人,她們也幫不了我什麽。慶華雖然是我的好哥們,但他也隻是一個普通店主,他能把自己的生意做下去就算不錯了,指望他拉我一把是不現實的。我的貴人在哪裏呢?我怎麽才能出人頭地呢?想著想著,在一種落寞的心境中,我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慶華就來了旅社:”我約好裴老師了,李方,能在成都見到裴老師,你想不到吧?”我說:”我早就看出裴老師不是一般人,宜賓那地方水淺,擱不住裴老師這條大龍的。”說著,兩個人風風火火趕到東風路一家火鍋店,裴老師今天要做東請我們吃火鍋。
到火鍋店一看,裴老師已經端端正正坐在一張桌子後麵,他旁邊還有一個小男孩,看樣子隻有4,5歲。”裴老師,學生來看你啦!”我高興的連聲喊到。裴老師不住點頭:”好好,他鄉遇故知,更非同凡響了。”
我指著小男孩問裴老師:”這是您孫子?”裴老師搖搖頭:”是我兒子全全,怎麽你們看我這麽老啊。”我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說:”罰酒三杯,罰酒三杯,我就說全全和裴老師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嘛。”
慶華說:”裴老師,你還在教學生彈吉他嗎?李方靠著彈吉他,賺了不少錢呢。”裴老師的眼睛閃過一道金光:”是嗎,那是好事啊,技多不壓身。”全全睜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和慶華,叫道:”我餓了,我要開動了”!
吃火鍋的時候,我和慶華輪番敬裴老師酒,裴老師來者不拒,但都是抿一抿就完了。吃到一半的時候,我和慶華都有了三分酒意,哪知道這個時候裴老師的反攻開始了。裴老師倒了滿滿一杯酒,說:“感情深一口悶,我這一杯先幹為敬,你們也要滿幹一杯。”
說完,裴老師把酒一飲而盡,我和慶華不得已也隻得滿滿喝了一杯白酒。裴老師又端起第二杯酒說:“好事成雙,花好月圓,敬你們第二杯!”裴老師雄壯的把滿滿一杯酒一口吸幹。我和慶華就好像坐上了翻滾列車一樣,身不由己的也隻得再幹一杯。
緊接著裴老師又倒滿第三杯酒:”三碗不過崗!來!這第三杯酒祝你們前途無量!”裴老師三杯酒下肚,臉不紅,眼不花,氣息均勻,有理有款。我和慶華就慘了,本來就有三分醉意,又被裴老師連灌了三滿杯,早就喝高了。
慶華哇一聲,捂著嘴巴跑進了衛生間。我也覺得想吐,但還是強忍著,陪裴老師說笑。全全好奇的打望著我們說:”我爸爸是酒仙,你們喝不過他的。”我連聲說:”裴老師,薑還是老的辣,我們認輸了。”裴老師哈哈大笑起來:”哪裏輸了?要說喝酒,下次我給你們引薦一位,保證讓你們大開眼界。”我附和著裴老師的話說:”裴老師都是酒仙了,那一位該不是酒神吧?”
吃完火鍋,裴老師一定要拉我們去他家喝茶。全全在前麵引路,我們三個逶迤著走進一個老小區。裴老師把我們讓進他的屋子,屋子裏有一種焚香爐的檀香味。
裴老師說:“來了音樂老師家裏,怎麽能不聽點音樂。”全全跑過來,打開音響,音響裏立即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裴老師伸過頭來,饒有興致的問我:”知道這首曲子嗎?”
我一聽,原來是世界名曲《康沃爾的早晨》。我說:”這首曲子是《天堂鳥》的主打曲。”裴老師向我豎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你和一般學生不一樣。”忽然裴老師又說:”你聽這首曲子有沒有一種被超度的感覺?””超度?”我疑惑的回答:”我覺得它和宗教肯定有某種關係。”裴老師微微一笑:”這叫終極體驗,人活著就得有一次終極體驗。”
我鼓起勇氣問:”那麽什麽是終極體驗呢?”裴老師說:”淩遲,淩遲就是一種終極體驗。”我嚇了一跳:”淩遲?!”裴老師忽然轉換話題說:”你在西藏見沒見過藏民實行天葬?”我實話實說:”沒有,我們平時是出不去營地的。”裴老師說:”天葬也是一種終極體驗,自己終於舍棄了一切,把什麽都拋下了。”
慶華給我端過來一杯清茶說:”李方,嚐嚐裴老師的茶葉。”我喝了一口,很清香。裴老師說:”你們肯定以為我喝的是碧潭飄雪,碧潭飄雪我喝得起,但這隻是普通的花茶。聽最好的音樂,探尋人生的終極體驗,過一種粗茶淡飯的生活,你們覺得怎麽樣啊?”
還沒等我回答,全全跑過來說:”李方叔叔,你是解放軍,解放軍是不是打壞人的?”我說:”是呀,解放軍專門打壞蛋。”全全興奮的抽出一支玩具手槍對著我就瞄準開火。
我還沒有怎麽樣,慶華倒有點尷尬了。慶華說:”裴老師,李方還要回西藏去。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改天等李方退伍回成都了,我們再來看你。”裴老師製止住全全的英勇射擊說:”好的,我這裏有學生送的一點茶葉,我喝不完,你們分一點去。”說完,裴老師不容我們拒讓,一人塞給我們一包茶葉。
和慶華走出裴老師住的老小區,我微微有點鬱悶。我對慶華說:”慶華,你看出來沒有,裴老師越來越仙了。聽《康沃爾的早晨》,談論淩遲和天葬,喝茉莉花茶,教育孩子,裴老師這是要修仙呢!”
慶華說:”裴老師本來就有點神神叨叨的,他們學音樂的都這樣,這叫藝術家的氣質。不到一定的境界,還達不到裴老師這種程度呢。”我覺得慶華說得有道理,再翻開裴老師送的茶葉一看,上麵赫然寫著“芝龍”兩個字。芝龍茶是什麽茶?下次再見裴老師倒要好好向他學習學習。
和慶華最後吃了一頓飯,我的探親假也結束了。一番輾轉我又回到了林芝的部隊裏麵 。剛到營區就遇見了景波副連長,我向副連長敬了個軍禮:”報告副連長,我修完探親假回連隊了!”
景波哈哈一笑:”好啊,吃了什麽好吃的,長這麽胖。回連隊收收心,大比武馬上要開始了。”這次大比武是全軍的一次重大活動,有很多個科目。大比武之前,連隊裏麵就貼出來招募比武能手的告示,而且還把各個科目的名稱和要求都貼了出來。
睿陽是個癩兵,他根本沒有哪一項科目是有資格參加的。光才呢,也不行,光才太瘦了,他經不起磋磨。最後連隊就把我推了上去,考慮到我是學計算機的大學生,給我報了一個密電碼破譯科目。
景波副連長一搖一擺的找到我說:”小方,去給我們連爭個臉。你是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生,破譯密電碼是你的專長,肯定能拿名次。”我支支吾吾的說:”這個我真不能保證,我以前也沒有破譯過啊。”景波副連長貼到我耳朵邊說:”放心,我事先打聽過了,都是生鴨子,沒一個熟手。”
就這樣,我開始惡補破譯密電碼的專業知識。景波副連長放了我三個月的假,我就天天在學習室自習專業。說來也怪,我似乎天生對破譯密電碼有點天賦,書上寫的那些例題我都能看懂。有的時候我甚至自己試著寫一段密電碼玩,然後反複的琢磨裏麵的門道,漸漸的我掌握到了點竅門。
到大比武的時候,李團長帶著團部的幹部們一窩蜂的來賽場觀賽。先文後武,最先比試的科目就是我參加的密電碼破譯。卷子發下來的時候,我一道題一道題的反複驗算,終於在還剩10分鍾的時候,做到了最後一道題。
最後一道題很怪,竟然是文學名著《紅樓夢》裏麵的一個自然段,題目要求找出這段話暗含的密碼。我反反複複看了幾遍,都是一頭霧水。我做的例題都是數字密碼,這種漢字密碼我還是第一次碰見。
我卡在了最後一道題,因為毫無頭緒,所以額頭上的汗水都滲了出來。就在這個時候,景波悄悄走到我的邊上,他裝著不經意的輕輕說了一聲:”迎春”。迎春?我突然恍然大悟,原來這道題的關鍵就在“迎春”這兩個字上。隻要以迎春為中心,左右各囊括5個字符,密電碼就出來了!
在交卷鈴聲響起的最後一刹那,我做完了整套題目。出考場的時候,景波裝著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和我點頭示意。三天後,大比武的結果出來,我成了全團密電碼破譯的第一名。考第二名的是個武漢大學計算機專業的國防生,國防生被一個普通本科生幹趴下了,這是我們團的大新聞。
發獎狀的那天,李團長滿麵春風的和我握手:”李方啊,你一來我們團,我就注意到了你。記得你說的話,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睿陽和光才興高采烈的向我道賀:”李方哥,我們就知道你不是孬種。”景波呢,也瀟瀟灑灑的逢人就說:”我們連的李方是個人才啊。”
過春節的時候,團裏要評選優秀士兵,景波說:”得第一名的不是優秀士兵,什麽是優秀士兵?正該是李方同誌當選。”最終我被評為了優秀士兵,立了三等功。有一天下午景波悄悄找到我說:”老婆,能幫的我都幫了,以後的機緣就看你自己把握 了。”我一時沒忍住,抱住景波就在他臉上啵了一口:”老公,還是你對我最好。”
春節過後沒多久,就聽說我們連的指導員要退伍。這件事本來和我沒什麽關係,指導員一般都是上麵安排下來的。但這一次消息卻傳得很野,說李團子親自發了話,要給我們連安排一個得力的指導員。連長神神秘秘的找到我說:”李方,你入黨多久了?”我說:“我大學三年級入的黨,黨齡快5年了”連長就點點頭,又不再說什麽。
隱隱約約的傳言得到了證實,一天李團長親自到我們連部來。李團長拍著我的肩膀說:”大學生就是大學生,厲害厲害!以後三連就靠你們幾個了。”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連長說:”李方同誌,團裏任命你為三連的指導員了!””我?當指導員?”我結巴起來。李團長說:”叫你當指導員,是組織信任你,怎麽還信任錯啦?””沒有,沒有,我接受組織的任命!”我挺起胸膛高聲說到。李團長大聲說:”這才對嘛!”
就這樣,我當上了三連的指導員,和連長一個級別,軍銜也升為了上尉,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軍官。據說媽媽知道我當上指導員的時候,放聲大哭了起來,她拍著胸脯說我們家出頭啦!當然這是妹妹後來告訴我的,我並沒有機會親自回宜賓去給媽媽報喜,這是我的遺憾。
鄧玲玲知道我當上了連指導員,激動得連給我寫了三封信。一封信祝賀,一封信談情,一封信憧憬我們未來的美好生活。我懶的一一回她,隻是籠統的寫一封信告訴她工作不要太勞累,要注意休息。我知道鄧玲玲是個工作狂,她在他們單位是小組長,當了個芝麻綠豆大的官,什麽事都找她。
神奇的是紅誌也給我寫了一封信。紅誌說:”李方同學,聽說你升官了,恭喜恭喜,以後要多提攜提攜兄弟。”這個紅誌,我當小兵的時候,他對我不聞不問。我一提幹,他就想起我了,人心不古啊,世態炎涼啊。
我們連隊在山區,連隊外麵就是一片大山。到晚上5,6點鍾的時候,山上會起大霧。大霧把整座山都朦朦朧朧的覆蓋住,好像是一座神秘的遠古部落。好在連隊的食堂每天都會做飯,一做飯就炊煙繚繚,一下子讓山區又有了人氣,活了過來。我在林芝的生活就在這大霧茫茫和人間煙火中,一點一點的走向了西藏高原的更深處。
第十一章
創建時間: 2024/10/15 19:37
早上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就看見有幾個士兵在嘰嘰咕咕神神秘秘的議論著什麽。我走過去,他們又都不說了。吃過早飯,連長找到我說:”指導員,有一份重要文件,你看一下。”說完,連長遞給我一個文件夾。我拿著文件夾到辦公室,仔仔細細的翻閱起來。
文件裏麵寫道:接上級指示安排,你部立即整裝待備,下一指令隨時發出。後麵則是一大疊的背景資料文件。我好奇的看那些資料文件,發現是關於吐蕃王朝一個大喇嘛的陵寢地宮的記敘。文件特別提到,這個大喇嘛的陵寢地宮已經被盜,被盜文物中包括隨葬大喇嘛的一顆九孔天珠。這顆九孔天珠是藏傳佛教的無上至寶,價值連城,盜墓賊正打算帶著九孔天珠逃出國境。
合上文件夾,我陷入了沉思。上級是要我們協助捉拿盜墓賊嗎?或者是協助邊防軍加強邊防線的巡邏?我想了一會兒,正沒有頭緒,連長進來了:“指導員,大概的情況你也知道了,我們等待上級的進一步指示吧。我已經命令連隊一級戒備,隨時可以拉隊伍出去。”
連長說話的時候是斬釘截鐵的,我也稍稍有些激動:”連長,這次咱們是不是要當先頭部隊了?”連長說:”大概率是這樣,隻是不知道一連那邊現在是什麽情況。”
”我們要搶個頭功!”我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強調:”一連這麽久以來老是壓我們一頭,這次正是我們立功表現的機會。”連長看我這麽重視這次行動,也嚴肅起來:”不要小看了這些盜墓賊,他們往往是有武裝的,而且都是些亡命之徒。”
叮叮叮,內線電話響了。連長拿起電話:”好的,明白了,我們立即出動!”連長說:”團部指示,三連全體戰鬥人員立即到林芝八一廣場集合,然後進駐盜墓賊活動區域,遇敵則殲!”
我和連長帶著三連百來號人分上兩輛大卡車,一路風馳電掣的趕往八一廣場,連部則交給副連長景波在家駐守。到八一廣場的時候,看見烏泱泱圍了一大群藏民,他們全都跪俯在地上,嘴巴裏念著經文。
一個懂藏語的翻譯說藏民念的是藏傳佛經,大意是佛家至寶丟了,天要降災給人間,他們很害怕。我對翻譯說:”現在我是最高領導,我說什麽,你就翻譯什麽,聽懂沒有?”翻譯連連點頭。
我對著藏民們喊道:”藏族同胞們,我們人民解放軍是人民的軍隊,負有保衛國家財物的義務。你們的佛教至寶,我們一定幫你們追回。現在請你們回家去等待消息,待寶物找到之後,我們給你們舉辦一場盛大法會。”
翻譯把我的話翻成藏語大聲喊出來,藏民們都激動不已,紛紛圍攏上來磕頭敬禮。一個小時後,我們再次坐上兩輛大卡車。大卡車把我們三連的戰士拉到一號駐軍點,這個點是離事發的大喇嘛陵寢最近的點位。
下車安頓好戰士,已經是深夜12點。我看著山林中一片黑霧蒙蒙,知道現在隻能休整,無法安排任務。於是,我和連長立即要求戰士們原地休息,待天明再行動。戰士們生起篝火 ,三五成群的圍著篝火取暖聊天。
為了安定戰士們的情緒,我也下到連隊裏麵,坐在一個篝火旁和戰士們聊天。剛坐下,一個瘦高個子的戰士說:”指導員,我會藏語,以後你需要翻譯的事就找我。”我吃驚的問他:”你會藏語?怎麽不早說,你是藏族嗎?”
這個戰士說:”我叫紮西,是青海藏族人,但我也會講漢語。”我仔細聽紮西的漢語,果然有很濃重的民族口音。我高興的說:”有你這個翻譯就好辦了,遇到藏民們交流就不成問題了。”
突然,我想到一個背景問題,我問紮西:”九孔天珠很重要嗎,它對藏民們意味著什麽?”紮西說:”九孔天珠是天珠中的極品,它代表了平安富貴吉祥。如果九孔天珠落到壞人手裏則可能成為壞人的力量源泉,這樣的話天道就傾斜了,人間必有大災。”
”你看見過九孔天珠嗎?”我問紮西。紮西說:”網上看見過。你們知道李連傑吧?他就有一顆九孔天珠。但他得到天珠是藏民們允許的,因為李連傑是虔誠的佛教徒。”我點點頭:”知道了,你提供的信息很重要。”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對連長說:”機不可失,現在我們立即到大喇嘛的陵寢去現場查看。”連長扯開嗓子叫戰士們開拔。大概又經過半個小時,我們終於到達了大喇嘛的陵寢。原來大喇嘛的陵寢就是一座藏式城堡,城堡四麵都是擋風牆,中間是一座塔樓。
我們進入到城堡裏麵,看見的是一片狼藉,滿地都是破損的瓷片和瓦塊。走進塔樓,當中就是一座佛像,佛像的下麵是一個小抽屜,小抽屜已經被打開,裏麵空空如也。紮西湊上來說:”九孔天珠就是放在這個小抽屜裏麵的。”我示意大家不要驚慌,仔細去四周查看。
正在這時候,突然衝出來一個穿紅色袈裟的喇嘛,他用藏語嘰哩哇啦的說著什麽。紮西說:”這個喇嘛知道盜墓賊在哪裏,他要帶我們去。”我走上去打算和喇嘛溝通,突然喇嘛的一張臉驚恐的扭曲起來,他發出一陣怪異的叫聲,然後轉頭就跑。
”喇嘛大師,不要跑,你說要給我們帶路的”我在後麵一連聲叫喊,但喇嘛還是飛似的逃走了。過一會兒,逃走的喇嘛帶了整整20多個喇嘛回來。逃走的喇嘛咿咿呀呀指著我連比帶劃,我嚇了一跳,難道他們把我們誤當做盜墓賊了?
還沒等我弄明白是怎麽回事,20多個喇嘛齊刷刷跪下來向我行跪拜禮。我說:”我是解放軍的指導員,你們不要這樣。”紮西聽懂了喇嘛們的對話,他把我拉到剛才那尊佛像前,說:”指導員,他們說你是這位大喇嘛的轉世。”
”什麽,轉世?”我仔細盯著剛才沒有好好打量的佛像看了一回。不看不知道 ,一看嚇一跳。這尊佛像的麵容竟然和我有八九成相似,唯一的區別在於我是留的短發,而佛像留著一頭卷發。
紮西說:”喇嘛們說你就是大喇嘛,你轉世來人間怪罪他們沒有看守好九孔天珠,所以他們都跪下來祈求你的原諒。”原來是這樣,一個巧合而已。我走到喇嘛們麵前,一一把他們扶起來:”我不是大喇嘛的轉世,我是連隊指導員。”
但是喇嘛們常年看守佛像,他們已經很熟悉佛像的樣子。一見我走近,他們就更驚慌了,不住的磕頭念經。這可怎麽好?這很難解釋呢。我和連長商議怎麽辦,連長說:”將計就計,你就說你是大喇嘛轉世,然後讓他們指明盜墓賊的藏身地點。”
我走過去對紮西說:”你就說是我說的,叫喇嘛們推舉一個喇嘛帶我們去找盜墓賊。”紮西把我的話翻譯成藏語,最開始出現的那個喇嘛自告奮勇表示願意帶我們去盜墓賊的窩點。於是,這個最機靈的喇嘛在前麵帶路,我們100來號人荷槍實彈的 跟在他後麵。
走到一個背風麵的時候,帶路的喇嘛高聲用藏語吼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幾十個藏民圍了過來。我嚇了一大跳,馬上命令戰士們準備戰鬥。哪知道幾十個藏民圍著我們,確切的說是圍著我看了大半天,然後全都張口結舌的木楞在了原地。
紮西湊上來對我說:”帶路的喇嘛告訴他們,大喇嘛轉世來取九孔天珠了。”我一聽,心裏有了譜。我站到一個土坡上”啊!”一聲叫了起來。帶路的喇嘛嚇得都要哭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其他的藏民見帶路喇嘛跪下,也都嘰哩哇啦的跪了一大片。
我悄悄告訴紮西,叫他們把九孔天珠拿出來。紮西把我的話翻譯成藏語告訴給跪在地上的藏民們。其中一個40多歲,身材最魁梧的藏民從腰間取下一個腰袋,恭恭敬敬的放到紮西手中。
紮西打開來看了看,點頭對我說:”是九孔天珠。”那個魁梧的藏民又起身對紮西嘰哩哇啦說了一通話。紮西對我說:”他們說他們不是盜墓賊,他們隻是覺得九孔天珠應該由他們保管。現在既然您回來了,自然應該物歸原主。”
我對紮西說:”叫他們回去安定生活,再也不要打九孔天珠的主意。”紮西把我的話翻譯過去,幾十個藏民都跪在地上連連點頭,有幾個虔誠的還哭了起來。紮西說:”他們說他們做夢都想不到能親眼見到大喇嘛。”我想這個難得的局麵還得維持下去,於是我對藏民們說了一句:”紮西德勒!”
”紮西德勒!紮西德勒!”藏民們全都歡呼起來。紮西湊上來說:“依規矩,你要給他們摸頂賜福的。”我橫了一眼紮西,心中暗想我是大喇嘛轉世嗎?我是漢族人!但是現實的情況不容我辯解,於是我又一一為藏民們摸頂賜福。
等我們回到連隊的時候,團部的電話打了過來:”九孔天珠找到了?這麽快?有沒有傷亡?沒有傷亡?也沒有交火?你們簡直創造了奇跡!”在給團部的報告中,我寫道:並不是盜墓賊被我們感化了,而是根本沒有盜墓賊,隻是藏民和喇嘛們的一次小小紛爭。經過部隊戰士的解釋教育,藏民和喇嘛們已經和好如初,九孔天珠也已經完璧歸趙。
一個月後我在團部見到了李團長。李團長盯著我看了半天說:”你不簡單,不簡單,有明星像。下次你和我合個影,我要借借你的貴氣。”我偷偷在團部的穿衣鏡麵前照了照,哪裏有什麽明星像,糙老爺們兒一個。然而突然,我盯著我的臉出了神,這不妥妥是一個藏族小阿哥嗎 ?難道我上輩子還真的和西藏有某種神秘的聯係?想的這裏,我也有點心曠神怡了。
而此時此刻,八一廣場上盛大的法會正在如期進行。
第十二章
創建時間: 2024/10/16 17:15
那天早上剛到辦公室,李團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李方,做好準備,黃師長要來你們連隊檢查,給你一刻鍾,馬上安排妥當!”黃師長要來我們連隊檢查?這簡直是喜從天降,要知道隻有特別優秀或者特別混亂的連隊,師長才會親自檢查。我想我們連即便不是好上加好,至少也不是差中之差吧,所以黃師長的到來是對我們連工作的肯定呢!
我馬上安排戰士大掃除,特別是內務一定要整理得巴巴適適。然後我和連長又拿出幾份工作報告,整整齊齊的堆在辦公桌上,以備師長閱覽。半個小時後,一輛小轎車開進了連隊。
黃師長一個箭步就從小轎車裏跨了出來:”我就是要看第一手資料,別人說的我都不信!”從小轎車副駕駛上急匆匆下來的李團長連忙接話:”我們三連確實有點東西,不然不會報告到師部去。”
我和連長熱情的上前和黃師長握手:”黃師長,您怎麽來了,要來也先打個電話啊。”黃師長指著我說:”我認識你,你叫李方。在師部的表彰大會上我見過你,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就是這個李方,兵不血刃的解決了九孔天珠案件,他的事跡傳遍了全團。”李團長跟在黃師長後麵,不斷給我美言。黃師長進營房到處查看了一番,似乎還算滿意。他又轉身走進辦公室說:“指導員,連長,副連長都來辦公室,講一講你們是怎麽工作的。”
我們三個基層軍官輪番把軍事教材上那一套理論加油添醋的說了一遍。黃師長顯然並不滿足,他看著我問:”李方,你是師裏的少壯派,而且是特別年輕的少壯派,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看師長這麽器重我,我也鼓起勇氣說:”解放軍現代化是必行之舉,關鍵是看向誰學。是學亞洲的威權弱兵模式,還是學美國的弱權強兵模式,全在一念之間。”黃師長嘴巴都樂豁了,他笑著問:”那按你說該向誰學?””美國!隻有美國模式才是真正把軍人放在第一位的,在美國模式裏麵,士兵是真正的王。”
黃師長忽然不說話了,他盯著我一動不動的看了三分鍾,然後轉頭就往外麵走。我們三個都不知道黃師長怎麽了,李團長也不滿的回過頭盯了我一眼,那意思是:叫你瞎說。哪知道黃師長走了幾步,突然轉頭說:”調李方到師部當參謀,調令明天就下。”說完就要上車。我急了,我對黃師長叫道:”師長,三連的工作我脫不開手啊。”黃師長從小轎車窗戶玻璃邊伸出頭來:”師裏的工作重要,還是連裏的工作重要?你少給我扯馬虎眼!”
黃師長走後,我,連長,景波副連長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連長說話了:”李方同誌,去師部報到吧,這裏的工作還有我和景波同誌呢。”景波則依依不舍的看了我一眼說:”李指導員,這一別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了。”我拍拍景波副連長的肩膀說:”來日方長,我們不都還在西藏當兵嗎?”景波副連長輕輕歎一口氣:”我就知道你非池中物。”
三天後,我就到師部去報到了。到了師部,我才知道,原來黃師長在師部威信非常高。凡是黃師長下的指令,全師部無一不是不折不扣的執行,沒有一個人敢推諉塞責的。
師部參謀長是一個叫老劉的軍人,個子高高的,看上去很精神。老劉把我安排到一個靠窗戶的座位上說:”從今天開始,你就在這裏上班。”可是奇怪的是,過了半個月都沒有給我分配工作任務,我每天就是打打開水,翻翻報紙,接著就下班了。
一天下午上班的時候,老劉忽然叫住我:”李方同誌,你來師部上班要稍稍注意一下儀表。你看你穿的鞋和襪子!”說著,老劉用力提了提我的軍褲:”看,鞋是破的,襪子是舊的,這樣怎麽行!”
老劉遞給我一套新軍裝,一雙新皮鞋,還有一雙灰色男士絲襪。:”穿這套!不然可惜了你的身材。”老劉不由分說,把這一疊衣物都塞到我懷裏。我有點發懵,不知道老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等我換好衣服,老劉高興的看著我說:”這樣才對嘛,這樣才是軍中少年吧。”我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在連隊邋遢慣了。”老劉說:”到了這裏就得注意儀表穿戴,這代表年輕士兵的形象。”
我樂嗬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劉不再理我,埋頭做自己的事。我一個下午都有點飄飄然,好像到了師部,確實就成了人上人一樣。快下班的時候,老劉忽然走到我的座位前說:”李方同誌,今晚師長在家請客,需要幾個作陪的,希望你準時參加。”
“我?可我什麽都不懂啊?”老劉做出一副怪罪的模樣:“要你懂什麽,見機行事!”晚上6點,我準時趕到黃師長住的小別墅。門沒關,我一推門,就撞了進去。黃師長在屋裏叫道:”李方來了嗎?”我說:”是是,師長,我來了。”
隻見黃師長穿著一身浴袍從衛生間裏麵出來,邊走邊拍手:”好好好,小夥子就是孝順。”我張口結舌的站在門口發悶。黃師長過來把門一關:”進來呀,還愣著幹什麽。”我亦步亦趨的跟在黃師長後麵進到客廳,客廳的沙發上放著一套嶄新的淺藍色男士棉布睡衣。黃師長指指睡衣:”我做什麽事都不喜歡勉強,你願意就把睡衣穿上,不願意就轉身給我滾!”
說完,黃師長大咧咧的坐到沙發上,沙發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我頭腦大概短路了三分鍾,忽然我想起了在老家的媽媽和妹妹。如果我現在轉頭就走,我在部隊裏是無論如何待不住了。可要是我就這麽白丁白袖的回老家,我的參軍之旅就變得毫無意義,媽媽和妹妹會有多麽失望。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我顫抖著解開了自己上衣的第一顆扣子,然後把睡衣拿了起來。拿起睡衣的時候,嘩一聲,一個飽滿的雨衣套包裝完好的掉在了地上。黃師長滿麵曖昧的微笑,他撿起雨衣套,一把把我摟到他的腿上。黃師長的棉拖鞋踩在我的灰色絲襪上,有一點微微的生疼,但很快,我就閉上眼睛,好像變成了一隻自由飛翔的鳥。
到師部三個月之後,我才知道,黃師長的少年們絕不隻有我一個。我隔壁辦公室的青鬆也是黃師長的少年之一。青鬆個子有173,不高也不矮,身材勻稱,關鍵長得還很俊秀,是那種隻要第一眼看見就會覺得很好看的人。
最開始的時候,我還沒注意到青鬆。但有一天我在辦公室走廊裏麵和青鬆擦肩而過的時候,青鬆忽然用一種很幽怨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我回到辦公室琢磨了半天,正在思索的時候,老劉過來了。
老劉打著哈哈說:”青鬆比你早來一年,但現在軍銜還比你低一級。李方啊,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大好時光吧。”我心裏沒來由的有一絲鬱悶,我覺得青鬆很可能就是我的榜樣,也許,一年之後,甚至有可能三個月之後,就會有另一個少年出現在師長的小別墅了。我想這樣的事情絕不能發生在我身上,我要奮起直擊!
我上網搜索了半天,從購物網站,搜索到警用警械網站,最後我終於下單買了一隻手機。這隻手機可不是一般的手機,它其實是個偷拍機。隻要把手機放在特定的角度,就能全方位無死角的拍到整個房間的全景,而且,還可以錄音,錄音效果還相當的好。
在調試了這個手機大概三天之後,我大著膽子拿著手機去了黃師長的小別墅。黃師長一見我來,放下手裏的文件就湊到我的身上東聞西嗅,好像是一條發情的狗。
我把手機放在茶幾上,然後說:“師長,我好嗎?你愛不愛我?你愛我,你要給我什麽?”黃師長已經精蟲上腦,哪裏管旁邊有沒有一隻手機。他嘟嘟囔囔的說:”我愛你的全部,我要吃了你!”黃師長邊說邊親我的嘴。我把頭轉到一邊說:”你老婆知道了怎麽辦?”黃師長一愣,他淫笑著說:”你就是我的老婆,我哪裏還有其他老婆!”我身體一軟,黃師長霸王壓頂般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回到寢室,我暗暗發狠:”叫你樂,叫你狂。”不要你出點血,你不知道少爺是練過童子功的。想是這麽想,但黃師長這頭肥牛還得牢牢的套住,不能讓龜兒子的給跑了。從此之後,我開始刻意的打扮自己,穿最新的軍裝,最拉風的皮靴,最性感的絲襪,用網上買的雄性荷爾蒙激素乳液和香水。甚至我的頭發都是在四川人開的最新潮的美發店剪的,表麵隻是個寸頭,其實層次清晰,絲絲分明。
一天我在網上聊天的時候,遇到一個學川劇的中專生。中專生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發現了我的軍人身份,他說:”我最喜歡軍人,看見軍裝和軍靴我就興奮。”我冷冷一笑,問他:”你是唱什麽角色的?”中專生發來照片,竟然是一張小旦戲裝照。照片上的中專生濃妝豔抺,嫵媚已極。
眼睛一轉,計上心來。我把我的軍裝照發給中專生,中專生幾乎是瘋了,隔著屏幕就親個不停。我對中專生說:”到湖畔花園101棟來,畫上戲裝,記得穿一雙灰色絲襪。”一刻鍾之後,我在湖畔花園門口見到了中專生,一個腰細得可以一隻胳膊摟完的16,7歲小孩。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握著偷拍手機對畫成小旦的中專生說:”和我願意嗎?除了我還有一個人,願意嗎?”中專生看見我眼睛都轉不動了,一個勁兒的點頭。我拉著中專生打開101棟的大門,隻聽裏麵黃師長嘰咕了一聲:”是李方嗎?還不進來,還要我請啊!”
從101棟出來,我知道這次是徹底把黃師長套牢了。黃師長已經50多數,哪知道見到畫上戲裝的小旦就像猛獸一樣。我想著偷拍的畫麵,一個大腹便便的中老年老子氣喘籲籲的壓在兩個精光赤裸的少年身上,其中一個還描眉畫眼,舞著水袖。這場麵,絕對能把黃師長自己都嚇傻。
睿陽和光才來師部看我,他們老遠就聞到了我身上荷爾蒙香水的味道。睿陽到底聰明點,他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用一種縹緲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我。光才卻是個粗人,他完全沒有覺察到異樣,還嘻嘻哈哈的說動說西。
看見睿陽的眼神我心裏有點發虛,仿佛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他們似的。所以中午的時候,我就在鎮上最豪華的川菜館請睿陽和光才大吃了一頓。我盯著睿陽,用一種仿佛是解釋,又談不上是解釋的語氣說:”我們永遠是好兄弟,無論我們各自在什麽位置上,我們的感情恒久不變。”
睿陽有點感動,他說:”李方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做的決定都是對的。”光才一邊啃著一隻豬蹄,一邊連連點頭:“李方哥最好,不然怎麽會請我們吃這麽好吃的東西。”
聽見睿陽和光才的話,我忽然有點想哭,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需要被原諒的人。強壓下自己的悲傷,我舉起酒杯對睿陽和光才說:”多的話不說了,全在酒裏,以後有什麽能幫到你們的地方,盡管開口!”
光陰荏苒,一晃我到師部一年有餘。有一天早上我照鏡子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有了一根白頭發, 我大吃一驚,我的青春年華就要空付在這個西藏小鎮上了。我狠狠咬了一口牙齒,再不能這樣!誰得到了我的青春,誰就要付出代價!
我拿著一隻筆記本電腦到101棟的時候,黃師長正在看電視。我把筆記本打開,放了3分鍾的精彩片段給黃師長看。我說:”黃哥,你猜這個演A片的主角是個中國人呢,還是個日本人呢?”
黃師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他媽的偷拍我!”我壓低聲音說:”黃哥,我們兩個是一條藤上的螞蚱,誰也不要怪誰。現在一團缺了一個副團長的名額,你給我安排安排。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兩清。”
黃師長握著一隻水杯就想往地上砸,我對他做了一個搖頭的動作:”黃哥,我們互相保守秘密,以後我們就是真正的戰友了。”黃師長看見我堅定的眼神,忽然泄了氣,他像一隻焉了的茄子似的,癱軟在沙發上。
我被師部空降到一團當副團長的消息傳回了三連,連長在師部遇見我的時候,直接石化在了原地,三分鍾沒有動彈。和連長一起到師部的副連長景波叉著腰大咧咧的說:”李方同誌,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在三連就看出來了,你將來是要幹大事的。”
聽見景波這不倫不類的恭維,我有點哭笑不得。我對景波點點頭:”景波同誌,承蒙你在三連對我的照顧。要不是遇見你,我可能是又一個睿陽。”景波輕輕歎一口氣:”李方同誌,我們互相照顧。將來有用得著的地方,做哥哥的義不容辭。”
告別連長和景波,我走出師部。出師部大門,就是一個熱鬧的西藏小鎮。轉著經桶的藏族阿媽和嫵媚動人的藏族阿姐,在大街上徐徐步行。我恍惚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我是當副團長出人頭地了,但麵對這些超然於世外的藏族同胞,我卻覺得自己很髒。這種髒是那種怎麽洗都洗不幹淨的靈魂上的齷齪,但心念一轉,我卻又有了三分得意。這個雪域高原沒有辜負我,我在這裏成長為了一隻雄鷹。雄鷹翱翔於 天空上,俯視著世間一切的生靈。
知道我當上副團長,鄧玲玲幾乎是抓狂了。她通過電話,伊妹兒,紙質信件把我的新職務通報給了所有她認識的人。一瞬間,我成了我們家鄉小鎮上的名人。鄧玲玲給我寫來的信上明顯有她激動的淚水,鄧玲玲說:”李方,我做夢都在想你當上將軍,但你正在這條金光大道上茁壯成長,我是有多麽高興啊。”
放下鄧玲玲的信,我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什麽怪味。鄧玲玲是活在50年代,還是60年代?她完全沒有進入新世紀。她還是大學生呢,我看連一般人的中學生都比她靈光。想到這裏,我心裏忽然一軟,覺得自己似乎愧對鄧玲玲一樣。於是我開始給鄧玲玲寫回信,開頭一句就是:鄧玲玲,我們結婚吧!
第十三章
創建時間: 2024/10/17 9:55
我和鄧玲玲的婚禮定於5月1日在宜賓最好的豪爵大酒樓舉行,鄧玲玲忙得不可開交,又是發請帖,又是照婚紗照,簡直暈了頭。我的婚假隻有半個月,所以我一再給鄧玲玲說辦簡單點,辦簡單點,別弄那麽複雜。但鄧玲玲顯然沒有領會我的意圖,她的還是一門心思撲在婚禮籌備上。
婚禮當天,來了大約200名賓客,我懷疑鄧玲玲把她在大山上的遠方親戚都請到了現場,更不用說近親同事朋友什麽的。倒是我這邊,隻有區區20多個親友,主要是爸爸和媽媽家的幾個至親。
鄧玲玲說:”李方,你是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婚禮當天你就穿軍服吧。”我無力表示反對,於是我穿上嶄新的軍裝和鄧玲玲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鄧玲玲的爸爸是個退休藥師,個字挺高,人很瘦,一看就是個飽經風霜的老人。退休藥師挽著鄧玲玲的手,把鄧玲玲推到我身邊。鄧玲玲嬌羞的笑起來,那感覺就好像是打了一個大勝仗一樣。
婚禮進行曲響起的時候,我看見在台下觀禮的媽媽用一條手絹揩著眼淚,妹妹則在旁邊一臉嚴肅的左顧右盼。到敬酒的時候,幾個不嫌事大的閑人開始起哄:”聽說當兵的都是海量,副團長那更是海量中的海量,今天我們就要好好敬敬副團長。”幾個人不由分說輪番給我敬酒,我雖然在部隊裏也喝酒,但遠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厲害,幾輪之後,我已經是臉紅筋漲 。
酒席要結束的時候,一個熟悉的麵孔突然闖進我的眼簾。我看見媽媽竟然在和爸爸悄悄咪咪的說著什麽。爸爸來了!我怎麽事先不知道。我跌跌撞撞跑過去說:”爸,你來了?”爸爸轉過頭來,笑嘻嘻的看著我:”得到消息我就來了,你結婚,我能不來嗎?”
媽媽塞給我一個厚厚的紅包:”你爸爸給你的,拿好,這是他的心意,你不能推讓的。”爸爸突然有點傷感的看著我說:”我走的時候,你才那麽高”爸爸往下比了一個矮的動作:”現在你都比我高了,我很高興啊,我兒子終於成人了。”
我用一雙醉眼仔仔細細打量爸爸,我發現他雖然老了,但看起來保養得還不錯,很有點成都市大老板的派頭,不再像個鄉下人。我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說:”爸,今天就別回成都了,住在家裏和我們聚幾天。”
話音剛落,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湊了過來:”哎呀,不行的,你爸明天還有業務要談,今天肯定要回成都。下次吧,下次我陪你爸來宜賓好好玩幾天。”我朦朦朧朧的注視著這個漂亮女人,發現不是我上次在金紫荊花園見到的那位,想來她就是爸爸的四奶了。
媽媽黑著一張臉悄悄拉我:”讓他們走,要走,留不住的。”我隻好說:”爸,下次我來成都看你。今天實在陪不了你,我都喝高了。”爸爸咧開一張嘴,笑得很開心。我不記得最後我是怎麽被鄧玲玲扶進新房的,我隻記得我一頭倒在一床繡花棉被上就呼呼大睡起來。
到半夜的時候,我的酒醒了,我看見鄧玲玲半臥在床上看手機。我說:”老婆,對不起啊,我喝多了。”鄧玲玲驚喜的說:”你醒了?去洗把臉,接著睡。”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鄧玲玲,這種對不起當然不是我飲酒過量,而是還有更深層的原因。我決定彌補這一切,我一個鷂子翻身,把鄧玲玲壓在身下:”老婆,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我全有了,我這輩子值了。”
鄧玲玲用一種迷亂的眼光打量著我,然後半閉著雙眼,等待著該發生的事情發生。我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然後像一隻雄獅一樣,在鄧玲玲身上肆意妄為起來。到關鍵的時候,鄧玲玲發出一聲低沉的吼聲,那聲音就好像是一隻母獅子在宣誓她對某塊領地的主權。潮湧,禮成,激情消退,我頹然的從鄧玲玲身上翻下來,然後進入了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
我就知道鄧玲玲是個工作狂,婚禮結束三天之後,她就回成都上班。我沒好氣的對鄧玲玲說:“鄧玲玲,你就不能多休幾天假嗎?你比我這個軍隊副團長還忙!”鄧玲玲抱歉的對我說:”對不起啊,李方。本來是要多休幾天的,但這幾天趕上美國總部來成都分公司視察,我要回去把員工的工作安排妥當,這個不能出差錯的。”邊說,鄧玲玲邊親了一下我的臉:“老公,下次我們在成都小別勝新婚。”天啦,鄧玲玲變了,變得熱烈而開放了,這真是婚姻的魔力。
第二天,鄧玲玲就坐動車回了成都。媽媽對我說:”李方啊,你老婆是個勞碌命,但我看她對你是有真情的,你要珍惜啊,千萬不要學你爸爸那樣。”我對媽媽這種類比感到厭煩,我說:”媽,少說兩句不行嗎。鄧玲玲和我都是大學生,我們的生活方式和你們不一樣。”妹妹聽見不高興了,嘟著嘴說:”大學生怎麽了,我們旅行社的大學生一個人交7,8個男朋友。”我幾乎絕倒:”好好,隨你們怎麽編排我。”
我是5月10號回的林芝,回去的時候,媽媽硬要我帶兩塊臘肉回去吃:”這是我自己做的,和外麵買的不一樣,你帶到部隊裏,也給你們領導嚐嚐。”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部隊裏麵是不缺臘肉吃的,隻好依命把臘肉塞進了行李。
到達林芝的時候,時間還早,我在林芝市區閑逛起來。東走西逛,我走到一個喇嘛廟前麵。這間喇嘛廟外麵是四壁正方形的土牆,中間是廟堂,院子裏還有一棵皂角樹。
我剛走進喇嘛廟,就看到一個喇嘛慌裏慌張的探頭看了我一眼。過一會兒,出來幾十個喇嘛,分成兩排整整齊齊的站在一起,那架勢就好像是我們部隊迎接軍委領導視察一樣。
出來一個領頭的喇嘛,他用不標準的漢語說:”大喇嘛,您怎麽來了,我們沒有準備,沒有準備呢。”我一愣,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喇嘛還把我當成是大喇嘛轉世。我就奇了怪了,這些喇嘛都是一根筋嗎,認定的事,就回轉不過來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是解放軍的副團長,不是大喇嘛,於是隻好隨水推舟的含混說道:”好好,我看看就走,看看就走。”哪知道突然來了兩個喇嘛,一個拿出一頂黃傘,一個提著一隻燈籠。喇嘛把黃傘舉到我頭頂上,又用燈籠在前麵引路,就好像是在舉辦什麽大法會似的。
本來我想轉頭就跑,但我的政治覺悟告訴我,這個關鍵時刻不能傷害藏族同胞的宗教感情,所以我隻好亦步亦趨的跟著喇嘛進了廟堂。廟堂裏麵有一尊釋迦摩尼像,釋迦摩尼像前麵放了好多的小酥油燈。
一看這尊釋迦摩尼像,我知道今天又要出事。這哪裏是什麽佛像,這簡直就是我的個人泥塑啊。正在我尷尬不已的時候,領頭的喇嘛拿出一張照片來恭恭敬敬的供在案桌上,我一瞥照片,差點岔了氣,這竟然是我一張穿軍裝的相片!
我知道領頭喇嘛會說漢語,我結巴著問他:”喇嘛大師,這照片你們哪裏來的?”喇嘛說:”買的。”“買的?哪裏買的?”我追問。喇嘛說:”到處都有賣的。”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正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好好,團長,我馬上就到家。”我指指電話對喇嘛說:”我們團長找我,我要回去了。”喇嘛們似乎並不意外,他們又排成兩排,恭敬的拍著手給我送行。
從喇嘛廟出來,我驚魂未定,看來我這個大喇嘛轉世是當定了。可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我拿不定主意。滿懷狐疑的拖著行李,我慢慢踱回部隊。到了部隊,團長急匆匆的找到我說:”李方同誌,你聽說了嗎?全林芝都在傳你的照片,說你是大喇嘛轉世。還有喇嘛到我們部隊來找你,說要迎你去參加法會。我們這幾天正焦頭爛額呢!”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大概因為我的長相和大喇嘛很相像吧。”我隻好這麽回答。團長說:“現在軍部正在請示國家民委和國家宗教局,等待他們的回複。李方同誌,你稍安勿躁,看領導的決定吧。”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我都在一種既激動又緊張的情緒中度過。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成了大喇嘛轉世了,我也不知道成了大喇嘛轉世我需要做什麽,我隻知道我的行伍生涯很可能會在一個略帶神秘的氛圍中劃上句號。
兩個星期後,國家民委和國家宗教局的批複來了:同意李方同誌成為大喇嘛轉世傳人。建議李方同誌立即退伍,工作由中央組織部統籌安排。團長笑嘻嘻的來給我道賀:“李方同誌,以後你就是藏區的活佛了,恭喜你啊。以後林芝的工作,還要你大力配合我們部隊完成啊。”
我想不到自己怎麽一瞬間就成了活佛,我的腦袋還轉不過彎來:”這個,是呀,可我還是解放軍的副團長啊。”團長拍拍我的肩膀:”李方同誌,勇敢點,挑起你應該挑起的擔子,怕什麽呢?一切有國家做你的後盾。”
又過了一個星期,退伍申請批複了下來,我的軍隊生涯至此圓滿結束。在我退伍的時候,景波已經升任加強營營長,而睿陽和光才都已經先一步隊伍回鄉了。我成了我們幾個人裏麵,職務最高,也是經曆最傳奇的軍人,這是我在參軍之前怎麽也想不到的。
啪啪啪!我敲響了媽媽的房門。開門的是妹妹:”媽!哥回來啦!哥退伍啦!”媽媽激動的從裏屋鑽出來:”李方,你終於回家啦。以後就在家裏,守著這個家,媽媽老了,媽媽想你。”我抱住媽媽,明顯感覺到了她的衰老。我想,現在是到我該為這個家做點什麽的時候了。
由於我的工作還沒有安排,所以我難得的有了一段空閑的時間。我在宜賓的街頭到處轉悠,我轉悠到濱江路夜巴黎酒吧,但那裏早就換了老板,現在叫做小香港茶樓。我又去宜賓學院裏麵轉悠,看我以前上學的教室和生活的宿舍。在宜賓學院裏,遇見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大學生,我突然覺得自己老了。老這種感覺是需要對比才能感覺出來的,否則你意識不到原來現在已經有了這麽多的後來者。
信步走進一間咖啡館,我點了一杯卡布奇洛。喝著濃鬱的卡布奇洛,我的心裏是滿足的。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我喝不起咖啡,但現在我已經實現了咖啡自由。我有一份充足的退伍費,還有未來跑不掉的體製內工作安排,我已經不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農村大學生。但在咖啡館香味撲鼻的吧台前麵,我還是感覺到一種寂寞,這種寂寞叫我的世界,你們不懂。
第十四章
創建時間: 2024/10/17 13:45
睿陽給我打來電話:”李方哥,你要求分配到哪個單位啊,千萬不要來公安局。這裏的工作太複雜,水太深。”睿陽退伍後,分配到成都一間派出所做警察,已經工作了半年多了。
我對睿陽說:”服從組織分配。革命人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又過了一個星期,我的組織分配方案終於下來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我竟然被分配到成都市宗教局宣傳科做一名副科長。
組織部的同誌語重心長的對我說:”李方同誌,組織上考慮到你特殊的宗教身份,所以把你安排到宗教局。希望你發揮你的宗教特長,為國家的宗教事業多做貢獻。”
我把頭點得像一隻啄米公雞一樣,表示自己願意去宗教局上班。媽媽和妹妹聽說了我的工作安排,一個歡喜,一個憂愁。媽媽說:”去成都省上班,不是一般人可以的。李方,你出人頭地了!宗教局的工作又清閑,最適合你這樣的懶人。”妹妹則嘟起嘴巴說:”去哪裏不好,去宗教局,清水衙門,要什麽沒什麽。”
對媽媽的話我不敢反駁,但對妹妹我就沒那麽客氣了:”你懂什麽!宗教局才好,宗教局才關乎人的根本問題,是最深奧的部門。”妹妹聽了不敢再說話,但她又好奇起我的工資待遇:”哥,你在成都當公務員,一個月能拿5000塊吧?”“去去去,你就知道錢,我告訴你,有的東西是錢買不到的。”我對妹妹嚷到。妹妹生了氣:”什麽用錢買不到?”她質問我。“精神需要,精神需要就是用錢買不到的!”我說。妹妹哈哈大笑:“等肚子餓了,你才知道你的精神需要有多可笑!”
拿著轉業證,我去宗教局報道。到了才發現,宗教局竟然是一個小四合院,裏麵破破爛爛有幾間仿佛民國時期的老建築。我看著眼前斑駁的圍牆,心裏啞然失笑,看來還真被妹妹說中了,這個宗教局真是個清水衙門。
宗教局的王局長是四川大學哲學專業的老畢業生,戴一副高度近視眼鏡,說話做事都是慢吞吞的。王局長對我說:”分配到我們局就安心工作,千萬不要這山望著那山高。其實體製內啊,年輕人的機會都是均等的。”我對王局長的話感到佩服,我說:”王局長是我們的前輩,能得到您的指導我們年輕人要少走好多彎路呢。”王局長聽了就哈哈一笑,不再說什麽了。
我們宣傳科的科長是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人稱秦姐。秦姐是個離異女人,獨自帶個女兒在成都蝸居,我一到辦公室秦姐就殷勤的給我倒水。我在團部就知道上下級等級分明,怎麽能讓科長給我倒水呢,我忙站起來自己去拿溫水瓶。秦姐看見我手腳麻利,高興的說:”我們宗教局啊,就是缺少新生力量。小方一來,我們局就青春洋溢了!”
在宗教局宣傳科幹了三個月,我終於知道宗教局是做什麽的呢。宗教局其實就是個備案機構,隻要備了案的宗教組織都接受宗教局的管理和監督。但這種管理和監督很多時候都是被動的,也就是說宗教局其實沒有需要前置規劃的業務。
換句話說,在宗教局工作就等著別人來找你,你根本不需要主動去找別人。這 簡直太輕鬆,太舒服了,隻不過這種簡單舒適放到一個退役軍官身上,難免有點大材小用的感覺。
到了成都後,我和鄧玲玲到處找房子。最後還是秦姐出麵,給我們租了一套宗教局的職工宿舍。房子是老了點,但好在價格便宜,又離單位近,我和鄧玲玲都很滿意。
鄧玲玲說:”李方,我們在成都是要落地生根的,我們需要買一套房子。”停頓一下,鄧玲玲又說:“而且,我懷孕了。”說後麵一句的時候,鄧玲玲的聲音明顯小了很多。“什麽?你懷孕了?”我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話。待我反應過來,又高興得手舞足蹈:”太好了,我要當爸爸了!”
關於買房子的事情,我一拖再拖,一個是因為我和鄧玲玲都不寬裕,即便勉強買了房子可能也不是自己最喜歡的。再一個就是還要考慮孩子的學區房的問題,我想在成都有名的鹽道街小學附近買一套房子,這樣我們的孩子將來就可以正讀重點小學。
我每天上班先簡單打掃一下辦公室,然後就泡一杯茶,拿起當天的《成都商報》研究。待研究出今天其實什麽事也沒有發生的時候,就到吃午飯的時候了。我們辦公室隻有三個人,一個是科長秦姐,另一個是40多歲的科員老陳,還有一個就是我。老陳是個混壽元的人,他隻按部就班的做幾件他做了幾十年的事情,其他的一概不問。秦姐呢,也挺閑的,每天在辦公室喝茶畫眉毛。
一天我正在辦公室看報紙,老陳不在,秦姐進來了。秦姐說:”小方,你們退役軍官就是不一樣,有一種軍人氣質,一般人沒有的。”我聽見秦姐恭維我,也馬上浮上水:”秦姐,我們是大頭兵,在部隊裏悶得傻兮兮的,以後還要姐多提點提點。”秦姐聽我說得這麽誠懇,邊出門邊說:”你們軍人出身的,有英雄氣概,不像那些豁皮癟三,沒一點意思。”說完,秦姐就往外走。走過我的時候,秦姐仿佛不經意的摸了一下我的腿。
一下子我的神經就有了反應,身體有點硬邦邦的。下午上班的時候,老陳和我聊天,老陳說:”小方啊,你還不知道吧?秦姐的爸爸是市委組織部長,市委常委呢。”我聽了很驚訝,我說:”秦姐的爸爸是組織部長,秦姐怎麽不調到其他局去呢?”老陳說:”這你就不懂了,就是在宗教局這樣的冷門單位,才好神不知鬼不覺的往上挪呢!”
下班的時候,老陳悄悄咪咪的走了,辦公室裏隻剩下我和秦姐。秦姐說:”小方,我今天取了個快遞,是個大家夥,我搬不動,你幫我搬一下可以嗎?”說完,秦姐從辦公桌下麵移出來一個包裝好的電風扇。我厚著臉皮說:”好咧,沒問題。”
到秦姐家的時候,秦姐漫不經心的說:”孩子今天送到姥姥家了,不回來了。哦!小方你坐啊!”我坐倒是坐了,但大腿上還坐著一個秦姐。我和秦姐接吻的時候,嚐到了秦姐嘴唇上口紅的味道。這是一支水蜜桃味的口紅,和秦姐很配。等我氣喘籲籲的從床上坐起來,秦姐才憐惜的撫摸著我的背說:”小方,你今年20幾了””26”我回答秦姐。秦姐忽然很幽怨的說:”還是年輕好啊。”
我每月的工資都是按時交給鄧玲玲使用的,所以我其實沒什麽錢。但秦姐似乎對鄧玲玲這種霸道的行為很不滿意,她說:”年輕人怎麽能沒幾個錢呢!”說著,秦姐就給了我一張銀行卡:”小方,去買幾件時髦的衣服。你看你穿的破破爛爛的,鄧玲玲也不管管。”
我喜歡上一款叫馬克華菲的衣服品牌,這種品牌的衣服隻有在伊藤洋華堂才有賣的。所以我常常去逛伊藤洋華堂,也成為了馬克華菲的鑽石會員。我告訴鄧玲玲:”我炒股賺了不少錢,買衣服的錢都是炒股賺的。”傻乎乎的鄧玲玲對此深信不疑。
秦姐是一個專業的美容大師,她熟諳一切讓人變美的辦法。在秦姐的精心打扮下,我成了一個精致的型男。有一次我走在春熙路,有一個攝影師硬要給我拍照,他說我很帥很有魅力。
但不好的事情很快發生了,秦姐懷孕了。秦姐哭著說:”小方,這不怪你,全怪我。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破壞你們家庭的。孩子生下來我就說是撿的,我有辦法搞定一切手續,你安心工作。”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姐竟然要生下這個孩子。我試探性的問秦姐:’就不能打掉孩子嗎?”秦姐眉毛一立:”我做夢都想有個兒子,小方啊,你就當是捐精吧!”說捐精這個詞的時候,秦姐臉不紅心不跳,我卻臉紅到了脖子根。怎麽就成捐精了呢,捐精是合法的嗎?我徹底鬱悶了。
鄧玲玲那邊對我的出軌行為完全不知道,她剛剛在多美兒婦產醫院為我生下一個兒子。我看著胖乎乎的兒子,突然有點心虛,秦姐那邊可能也快生了吧?這兩個女人,兩個孩子,混亂,混亂,一片混亂。
秦姐調走了,她的組織部長爸爸把她調去了另一個機關。秦姐是個絕對有情有義的人,在她的推薦下,我繼任了宗教局宣傳科科長的職務,這算是秦姐對我的回報。我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一個未來找不到爸爸的孩子的爸爸。
一天慶華突然給我打來電話:”李方,你知道嗎,我聯係到燕子了””燕子?她現在在做什麽?”“燕子在《都市報》做專欄記者呢!她的筆名叫黃燕。”我連忙找出一張《都市報》,果然在上麵看到一篇署名黃燕的評論文章。文章寫道:”現在的中國股市就是一個沒有規則,不講紀律的超級大賭場!”文章寫得很犀利,很有燕子那睥睨一切的風格。
慶華說:”我約了燕子,我們三個人吃頓飯。地點就選在大榮華酒樓,下午6點,準時到哦!”下午6點,我準時到大榮華酒樓,我進酒樓的時候,慶華和燕子已經到了。一晃過去10年,燕子出落得水靈靈的,一看就是個職場白領。
我們三個人笑談古今,談情罵俏,鬧了一晚上。到晚上10點,燕子說:”李方,慶華,我要回去了。明天還有采訪任務,下次再約哦,再見。”走的時候燕子回過頭深情款款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特別的溫柔。
慶華對我說:”燕子現在是《都市報》的名記,你知道中國股市的融資大案吧,就是燕子率先報道的。”我幹咳一聲:”慶華,別管別人了。說說你自己吧,你自己有什麽打算?”
不問不要緊,一問慶華就來了精神。慶華說:”我們換個地方,我給你介紹個人認識。”慶華領著我到了酒樓隔壁的茶坊,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來了一個光頭和尚。我驚恐的問慶華:”這位是?”慶華說:”這位是普度寺的虹慈法師。”慶華又轉頭對虹慈說:”這位是宗教局宣傳科的李科長。”
虹慈對我做了一個雙手合十的佛禮,然後坐下 ,點頭哈腰的。慶華說:”其實今天約兩位出來就是我牽個頭,做一筆生意。事情很簡單,普度寺要采購一年的用度,但現在有幾個賣家來賣。虹慈法師打算吃個回扣,但這個回扣他一個人吃不下,要兩個人吃,所以才找到李方科長。”
我腦袋一轉,對慶華說:“所以你就是那個賣家?”慶華哈哈一笑:”不錯,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個回扣與其給別人吃,不如我們兄弟夥自己吃。”我心裏一驚,暗罵慶華陰險,他這是拉我來給他撐門麵賺錢呢。
慶華看我麵露不悅,悄悄附到我的耳邊說:”這第一單,你就可以拿10萬塊的回扣,以後做順了,錢有的是賺。”我一聽,什麽都不用做,當個中人就能坐地賺10萬塊!媽呀,我的大平層指日可待了!
虹慈也滿麵堆笑的對我說:”李科長,以後還有飛鳥寺,大成寺,這裏麵的關係我都是通的。”我手心出汗:“有沒有什麽風險?”“風險?”虹慈哈哈一笑:”你們局的王局長,也是此道中人啦!”
我說:”慢!”先不忙做生意,我仔細想想。第二天,我去單位給王局長封了一個2萬塊的紅包,我對王局長說:”王局,普度寺的虹慈您知道吧,他孝敬您的。”王局一聽我說虹慈,忙拂袖說道:”你怎麽把他認識了,簡直是,簡直是。”說是這麽說,王局長卻把我的紅包手一揮,揮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抽屜。
成了!我大喜過望。我馬上給慶華打電話:”你的生意做成了,回扣我和虹慈一人一半。”慶華在電話裏輕聲一笑:“李科長,你還信不過我啊。”半個月後我收到了慶華打過來的第一筆錢10萬塊,媽媽的,這樣賺錢也太容易了!
但是鄧玲玲那邊卻出了問題,鄧玲玲有一天突然問我:”李方,你哪來這麽多錢,你炒股不可能賺這麽多吧?你的錢完全可以付首付款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向鄧玲玲解釋。我說:”灰色收入,你懂什麽叫灰色收入嗎?你不懂,所以乖乖別問了。”鄧玲玲看我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一種懷疑的態度,她就好像不認識我一樣說:”李方,你變了,變得讓我陌生了!”我心中冒火:”變什麽變,以後兒子讀書,留學,結婚哪樣不要錢!你少在我麵前聒噪!”我看見鄧玲玲轉過頭去,偷偷的抹起了眼淚。
慶華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幾乎壟斷了全市宗教物質的供應鏈條,包括念佛機,香蠟紙錢,蒲團,僧衣道袍,甚至連教堂散給信眾吃的聖餐,都是從慶華那裏進的貨。慶華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官商,而我也在王局長和我那變相意義上的老丈人市委組織部長的提攜下,成了宗教局的常務副局長。
但是問題就出在了這個聖餐上,原來慶華仗著自己官商的身份,越來越貪婪,他提供給教堂的聖餐竟然是過期變質食品。一石激起千層浪,關於宗教界打黑除惡的呼聲一下子高漲了起來。
我知道事情已經變得不受控製,我給慶華打電話:”收手吧,你現在馬上出國去避避風頭。”慶華冷笑一聲:”我知道是誰在後麵搞我,不就是公安局你的老戰友睿陽副局長嗎?這個人我遲早要除掉!”
”你休想動睿陽!慶華,休息一段時間吧,你最近幾年太招搖了”我連聲勸慶華。慶華繼續冷笑一聲:“李副局長,你們是不是官官相衛啊?告訴你,你慢慢看,看是睿陽這個倒黴蛋先倒,還是我先倒!”
就在這個時候,秦姐給我打來電話:”李方,你最近要注意安全啊。不要為了哥們兒義氣,把自己給坑進去了,我聽說慶華是黑社會的。”“黑社會?什麽黑社會?!我就不信,黑社會敢把公安局挑了!”我氣呼呼的說。秦姐苦口婆心的勸我:”不要和慶華鬥,答應我好嗎?你鬥不過他的。”掛斷電話,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第十五章
創建時間: 2024/10/17 19:11
成都市麵上忽然開始流傳一則小道消息,說慶華其實是黑龍會的老大。黑龍會是成都最近幾年新冒出來的一個組織,作惡多端,人人疼恨。成都人暗地裏傳的口訣就說西羅馬,東慶華,中間有個黑老大。西羅馬指的是流氓頭子齊羅馬,這個人心狠手辣,是一個冷血殺手。東慶華指的就是慶華,他是一個以商養黑的黑商。至於中間的黑老大沒有誰見過,是一個隱藏人物。
我最初聽見這句口訣的時候,感到好笑。慶華不過就是做點官商生意,吃點回扣,最多就是行行賄,搞點權錢交易,怎麽就成了”東慶華”呢?及後來慶華漸漸露出了他猙獰的一麵,我才知道這句口訣不是隨便說的。慶華早已不是那個和我在木板隔間裏躺著看星星的淳樸少年,他變得非常的暴力,而且這種暴力的後麵是對權錢的無限貪婪。
慶華的惡劣行徑引起了成都公安的高度警覺,公安局副局長睿陽就是專門負責慶華一案的。睿陽本身是成都本地人,家裏也有當官的親戚,所以才進了公安局。哪知道睿陽進公安局後發憤圖強,竟然升為了主管刑偵的副局長,這大概是我們原來連隊誰都想不到的事。
每天我都會看晚上7點半的《成都新聞》,一天看新聞的時候,我竟然看見睿陽在電視上侃侃而談:”現在我市刑事案件高發,市局決定舉行為期100天的夏季嚴打,專打涉黑涉惡勢力。我正告黑惡分子,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不然公安機關會對你們鐵拳伺候!”
公安局的副局長公開在電視上向黑惡宣戰,這其實是很罕見的事,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睿陽在向慶華下戰書。一時之間成都市麵上風聲鶴唳,人心惶惶。連賣報的小販都知道,東羅馬和西慶華聯合起來要把公安局睿陽副局長拿下,這場好戲,誰都不願意錯過。
自從上次和慶華通了電話,我就知道慶華肯定是要拿睿陽開刀了。慶華最近幾年變得讓我越來越感覺陌生,就好像根本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以慶華現在的脾氣,他是真要取睿陽性命的。
想到這裏我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我和睿陽睡在三連營房裏麵一起臥談的畫麵。拿個時候的睿陽,簡單,純潔,仿佛是一隻愣頭愣腦的小牛。睿陽會輕輕碰一下我的胳膊:”哥,明天做早操,我會不會又被罰?”我說:”你別老想著被罰啊,你想想如果你被表揚呢?”於是睿陽就開始想象他獲得表揚的樣子,第二天早操,睿陽真的被表揚了。睿陽高興的對我說:”哥,謝謝你教給我的好法子,這叫想象訓練,很高級的心理暗示療法”我一聽,無可奈何的說不出話來。
但現在睿陽卻身處險境,他在成都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在成都官場混了這麽多年也算看出來了,表麵上當官風風光光,其實一碰見慶華這樣的主,十個裏麵九個都焉兒了。剩下一個嘛,危險之極。
怎麽才能幫到慶華呢,我想了一通宵,終於想出點眉目。第二天一早,我給燕子打去電話:”燕子大記者,賞光出來聚聚。別是又在寫什麽大案子,沒功夫搭理老同學吧?”燕子這幾年一直和我有聯係,時不時發個問候短信,說幾句悄悄話什麽的。別看燕子30多歲了,其實至今未婚,按燕子的話說這叫命中注定晚婚晚育。
燕子果然很高興,說:”你選地方,我盡量來。”我幹脆把話挑明,我說我在九龍大飯店一樓的咖啡館等你,不見不散!放下電話,我稍微有些鬱悶,但想著為了睿陽,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一個小時後,燕子妖妖豔豔的來了,看得出來燕子著實打扮了自己一番。我和燕子喝了一刻鍾的咖啡,在燕子看著我發笑的時候,我端起燕子的咖啡杯一飲而盡。然後我說:“走吧。”燕子滿麵笑容的跟著我上電梯,走進了我事先開好的客房。
一個小時後,我精疲力竭的拉開客房的窗簾。燕子忽然說:”李方,你知道嗎?你身上有一股好聞的味道。”我說:”香水味吧?”燕子搖搖頭:”不是,是一種很特殊的男人的體味,一般男人身上很少有。”我落寞的說:“燕子,這次你要幫我一個忙。”燕子用一種賴人尋味的眼神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悠悠說:”可以。”
燕子走後,我躺在床上睡了一覺,然後在傍晚的時候,我撥通了江星華的電話:”江星華,我是李方,半小時後,九龍大飯店一樓咖啡廳,不見不散!”趁江星華還沒來,我去飲食店吃了一碗牛肉麵。然後又轉進路邊的情趣用品商店買了一支加長加粗顆粒雨衣,還有一盒叫做金戈的壯陽藥。店員說這種藥吃了就算是80歲老頭子都能雄起一個小時,金槍不倒。
我其實是知道江星華對我有意思的,這麽幾年,江星華一直在暗示我,向我示好。這不能怪她,要知道,江星華嫁了一個50多歲的老頭,而這個老頭是我們省的省委副書記。
我承認自己對江星華就是赤裸裸的利用,要知道江星華可是我們省官場上的活躍人物,她的關係很廣,上至國家機關,下至普通事業單位,沒有她手伸不過去的。隻要我搭上江星華這條線,幾乎可以說整個官場在我麵前就活了。
江星華進房間的時候,還有點忸怩,她沒有她表麵上那麽開放。我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一把把江星華固定在我的正前方,然後用自己的眼睛直盯盯的盯著江星華的眼睛。我一點一點靠近江星華,讓她聞到我嘴巴裏的味道。
果然江星華被我催情了,她像棉花一樣癱倒在床上,全身蠕動,叫個不停。大概這麽多年江星華也是處於一種性饑渴的狀態,要知道那個50多歲的省委副書記不可能帶給她多大的快感。
我成功俘獲了這個女人,而且我可以肯定江星華比燕子對我更滿意。如果說燕子有一點冷冰冰,那江星華就完全是在迎合和享受我。鎮靜下來,我對江星華說:“有一點小忙要你幫,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江星華一臉媚笑著說:”願盡犬馬之勞。”這個江星華還拽文呢,她哪裏知道前方是一條充滿危險的路。
三天後的《都市報》刊登了一篇長篇特稿《都市江湖內的黑老大》文章不點名的把慶華給亮了出來,稍微有點知覺的人都知道,慶華現原形了。這篇文章影響很大,連海外媒體都在轉載。
慶華氣急敗壞的給我打來電話:”狗日的李局長,《都市報》的那篇報道是你叫燕子寫的吧?!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成都市麵上沒有我查不到的事!你給我小心點,小心我把你一起給結果了。”
我說:”慶華,我們談判吧。談判地點,時間都你選。”慶華想了想說:“後天晚上7點中山茶樓大廳,不見不散!”放下慶華的電話,我又撥通了黃浩的手機:”黃浩嗎?後天晚上7點中山茶樓喝茶!”
我和黃浩還沒走進中山茶樓,沿途就覺得不對了。一路上都是奇奇怪怪的人,這些人或老或少,都不像是本地人,倒像是進城的務工者。關鍵他們的口音一個比一個難懂,說著南腔北調的話,給人一種奇異的異鄉感。
走進茶樓剛一坐下,慶華就出現了。慶華對著我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然後指著黃浩問:”這位是哪個分局的?”我笑笑:”這是我大學同學黃浩,他不是公安局的,他是殘聯的幹事。”
慶華對黃浩失去了興趣,他對著我看了三分鍾,突然用一種沙啞的聲音說:”李方,我們幾十年的交情,一句話,隻要睿陽不抓我小辮子,我也就不難為他。怎麽樣,這個事情不難辦吧?”
我搖搖頭:”慶華,你已經在刀口上了。聽哥一句勸,出國去,你的錢夠你用一輩子了。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都是好地方。”慶華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怎麽,我就一定會輸給睿陽嗎?”慶華拍拍手,從茶樓外麵走進來一個高個子粗粗壯壯的男人。慶華壓低聲音說:”你相信不相信,他手底下有幾十條人命,但沒人敢動他。”
我看了一眼高個子男人:”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西羅馬吧,失敬失敬。”黃浩在我旁邊一動不動,大氣不敢出。慶華說:”李方,你不要以為當了個官就能把我怎麽樣。老實說,以你的官位,我還真沒看在眼裏。”“我看在眼裏!”突然從茶樓的卷簾深處,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我幹咳一聲,大聲說:”想必是中老大來了。”那蒼老的聲音哈哈一笑:”別人叫我老大,其實是因為我年紀老,我手底下可沒有幾十條人命。”我再次大聲說:”成都市是文明之都,做什麽都要講個理字,殺人放火那一套可以收起來了。”
蒼老的聲音說:”誰在殺人放火,你們在殺人放火,我是反對殺人放火的,奈何逼之凶也!”我突然問了中老大一個問題:”現在的成都到底是誰的成都,是成都人的成都呢,還是外地人的成都?”
”是我的成都!”蒼老的聲音說。我沒想到中老大如此老辣,於是幹脆一句話戳到底。我說:“中老大,你撩下話來,如果慶華出國去永不再回,我就叫睿陽放棄追查慶華的案子。所謂人走事了,方是興旺之家。”蒼老的聲音微微沉吟,然後說:”這個不難,但我有一個條件。”
我問道:”什麽條件?”蒼老的聲音說:”我要你代替慶華的位置,以後你就是東成方。”我感覺到黃浩微微顫抖了一下,我穩住黃浩說:”可以,我就做東成方。但我和慶華不一樣,我不幹那些殺人放火的事。”蒼老的聲音說:”誰叫你去殺人放火?我叫你以後多睡幾個官太太!”
慶華發瘋似的狂奔出去:”你們全都出賣了我,全都出賣了我!”慶華剛一跑出去,江星華帶的重慶防爆大隊的人馬就把他團團圍住了。我對慶華喊道:”慶華,你看清楚了!這不是成都公安局的人,是異地用警,是重慶來的警力,你跑不掉了!”
正在這個時候,黃浩過去一把撩開茶樓厚重的卷簾,然而裏麵什麽都沒有,蒼老的聲音也消失了。西羅馬轉過身從後門出去了,現場隻留下我,黃浩和慶華。慶華噗通一聲跪倒在我的麵前:”李方,中老大出賣了我,他騙了我。他騙了我,就能騙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冷冷一笑說:”是嗎?”
重慶警力圍攏過來,我對慶華說:”最後一條出路,看見了嗎,西羅馬出去的那個小門。你出去,然後有一輛吉普車,它會送你去機場的。注意戴個口罩,別太招搖。”慶華忽然哭了,他狠狠點頭:”好,李方,我們後會有期。”我搖搖頭:”不,永不再見!”
慶華一低頭,從後麵的小門飛也似的逃走了。江星華大步流星的進來說:”人呢?”我歎口氣:“徹底跑了。不過從今天開始,你要叫我東成方了。”江星華附在我的耳邊悄悄說:”不是東方不敗就好。”我大怒:”我是金槍不倒!”
第十六章
創建時間: 2024/10/18 9:53
慶華逃走後,我全麵接管了慶華的官商業務,幾乎壟斷了全市的物資供應。大到鋼材,水泥,煤炭,小到電燈,手機,針頭線腦,沒有我的許可,沒一樣能在成都現市。
我也成功約束住了西羅馬,讓他不敢再到明麵上來搞事。成都的市民一談起以前西羅馬橫行的日子,就說還是東成方好,東成方來了,太平盛世就來了。表麵上我還是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但心裏著實有了幾分得意,這成都省被我玩轉了!
宗教局新來了一個大學生,叫小蘇,王局長把他安排給我當秘書。我第一眼看見這個大學生,就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個大學生的眉眼竟然很有幾分像慶華,但是又比慶華更帥,更年輕。我想肯定是王局長故意弄了個帥哥來孝敬我,心下難免就有了些活動。
和小蘇接觸了幾天,感覺這個小夥子實在,誠懇,順風順水,我心裏很滿意。趁帶著小蘇去外省參會的機會,我就和小蘇睡在了一起。小蘇很溫柔,他會伸出舌頭來舔我的全身,這真是一種特別的感覺。
然而我還沒得意幾天,就出了亂子。一天我下班的時候,看見水碾河路口圍了好大一群人,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好奇心讓我湊過去打聽出了什麽事。原來是幾個婦女在散發傳單,和警察起了衝突。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抓起一張傳單就走。拿回家一看,竟然是在宣傳什麽天鷹教。天鷹教?這是什麽鬼東西,和慶華的黑龍會有關係沒有?我滿懷狐疑的給黃浩打去電話:”黃浩,天鷹教是什麽?”
黃浩壓低聲音說:”你還是宗教局副局長呢,這都不知道。天鷹教是最近神秘出現的一個教派,現在正在到處招兵買馬,搶地盤做大王呢!”“啊?!”宗教屆出了這種事,我這個宗教局常務副局長竟然不知道!我恨恨的說:“明天我就派出調查隊,怎麽能這麽亂搞!”黃浩神秘的說:”這個問題可能有點複雜。”接著黃浩又沉默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去王局長辦公室:”王局,天鷹教的事你管不管?”王局長正拿著一份文件,用他高度近視的眼睛注視個不停。”天鷹教?那是我創辦的。”王局長坦然的說。”你創辦的?”我當場石化在了原地。王局長拍拍我的肩膀:”天鷹教是我在民政局備了案的,絕對合法社會組織。你看你激動什麽呀,你來我們天鷹教當個香主吧?”
我就像不認識一樣打量著這個四川大學老畢業生,突然我好像明白了什麽:”好好,既然是王局長創辦的,肯定是合法組織。”甩下這句話,我轉身就走。我知道我明白什麽了,王局長這是在向我叫板,他要用他的天鷹教來取代我東成方的地位。
陰險啊,老辣啊,凶狠啊,這個王局長真不是一般人呢。我開了個調查會,主要是探探天鷹教的底,結果讓我大吃一驚,這個天鷹教已經發展到了一定規模,省內省外,甚至海外都有人。
正在我殫精竭慮怎麽對付王局長的時候,小蘇進來了。小蘇說:”李局,我去查了HIV,我感染了。”什麽!簡直是個晴天霹靂,小蘇感染艾滋病了!我顫抖著說:”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小蘇眼淚汪汪的說:”李局,跟你之前我還是個處男,所以,所以肯定是你傳染給我的。”
我幾乎想一拳頭打扁小蘇的腦袋,但轉念一想,其實很有可能。在和小蘇好的同時,我還認識了一個健身教練大劉。大劉一身的腱子肉,摸起來性感極了。關鍵大劉穿著三角褲的大腿中間,鼓鼓囊囊,那真是對我無法抗拒的誘惑。於是大劉被我發展成了地下情人,幾乎每隔幾天,我都會叫大劉來酒店合歡。這麽說的話,我的艾滋病很可能就是大劉傳染給我的。
穩住小蘇,我立即就去醫院查了HIV抗原,拿結果的時候,我的雙手是顫抖的。我鼓起全身的勇氣,猛的睜開眼睛一看:HIV抗原陽性!天崩地裂!我真的感染艾滋病了!
再仔細一想,一件一直朦朦朧朧在我腦海中盤旋的事浮上心頭。本來我是沒有健身習慣的,但局裏有個金姐,有一天莫名其妙的說:”李局,你們當兵出身的就是帥,你不練健身都像劉德華一樣,你練了健身不成迪卡普裏奧了啊。”一句不經意的話,讓我去單位附近新開的健身房辦了張卡,就這樣認識了健身教練大劉。還有,這個小蘇也很可疑,他怎麽就這麽像慶華呢,那個眼睛,那個嘴巴,簡直一模一樣。
陰謀,這是個巨大的陰謀,而我已經中招了!我在辦公室裏來回轉圈,想怎麽才是個了局。忽然,辦公室的老陳用幾乎失語的驚恐語氣跑來對我說:”李局,不得了了,小蘇上吊自殺,送醫院了。小蘇醒過來說,是你強行猥褻他,才讓他得了艾滋病,這件事全單位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一股熱流直衝我的腦門,我幾乎站立不穩。我忽然神神叨叨的問老陳:”王局今年有60了吧?應該退休了吧?”老陳迷惑的回答我:”今年剛滿60,正在辦退休手續。”我恍然大悟,王局長退休,然後創辦天鷹教,在幕後掌控成都的江湖事務。這算盤打的天衣無縫!
我跌跌撞撞跑到王局長的辦公室,我厚著臉皮說:”王局,我錯了。我知道這麽多年,我一直不尊重你,但現在我知道自己是大錯特錯了,以後我都聽你的。”王局長慢條斯理的推推眼鏡,說:”小李啊,你們年輕人追求上進是好事。你放心大膽的工作吧!天鷹教的事還要你多關心,沒有領導的支持,教務不好開展的。”我紅著臉說:”我一定支持天鷹教的教務,肯定大力配合,全方位服務。”
王局長不動聲色的笑笑,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們年輕人交交朋友,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小蘇我已經把他調走了,他不會再來找你。至於你的病,我打聽過了,隻要按時吃藥,和正常人都是一樣的。你安安心心的哦。”
王局長暖心暖情的一席話,說得我都快哭了。我滿懷感激的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一步一個腳印的回到副局長辦公室。我頹然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小雛雞,而王局長才是真正的大雄鷹呢。
燕子突然來訪,她是在下午三點鍾的時候到的我辦公室。燕子開門見山的說:”李方,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我是來告訴你一句,我去醫院檢查了,我沒有得HIV。”我木訥的說:”哦,那就好。”
忽然燕子伸過頭來說:”李方,你他媽的真是髒。你的那些髒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全成都市。”我暴跳如雷:”我是髒,可你怎麽願意和我這個髒貨做那些髒事,所以你也是個髒貨!”燕子冷笑一聲:”我?我隻不過是搞了一個我看得上的高級鴨子,如此而已,有什麽髒不髒的?”
我一個耳光扇到燕子粉嫩的臉上,燕子臉上立即出現一個五指印。燕子捂著臉說:”好,李方,你打我。這筆賬我遲早要還給你,你等著瞧!”燕子轉身就跑出了辦公室。而我已經全身無力,癱軟的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
晚上回家的時候,鄧玲玲正在屋裏哭。我們的兒子棟棟已經被鄧玲玲送去全寄宿的貴族學校住讀,所以家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坐在一把藤椅上,半餉才說:”鄧玲玲,我們離婚吧。”鄧玲玲忽然大叫起來:”李方,你不是人,你騙了我這麽多年。你是同誌,怎麽不早告訴我。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啊。”
聽見鄧玲玲這麽幼稚的話,我感到有點滑稽。鄧玲玲已經辭去了美國公司的工作,在家做家庭婦女。她已經完全脫離了社會,根本不知道江湖上的凶險。我歎口氣說:“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說的。明天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棟棟歸你,我付撫養費。”
這一晚,我和鄧玲玲都沒有睡著。辦完離婚手續的時候,鄧玲玲忽然對我說:”李方,謝謝你。””謝我什麽?”我好奇的問。鄧玲玲說:”你知道你有病,所以才這麽久沒有碰我,我就沒有得HIV,說明你還是愛我的。”聽見鄧玲玲的話,我幾乎暈倒。大劉和小蘇已經夠我消受了,我怎麽還會碰你!鄧玲玲啊,你什麽時候才能長長腦子!
王局長到點退休,我順理成章的接任了市宗教局局長的職務。王局長走的時候給我發了一張聘書:聘請李方先生任天鷹教紫金堂名譽香主。我拿著這張聘書哭笑不得,倒是老陳機靈的過來扯扯我的袖子:”局長,說幾句話啊”
我清清嗓子說:”這個天鷹教是我市的重點宗教項目,這個上上下下都要重視,這個,這個,一句話:我在天鷹教在!”王局長滿麵感動的擁抱了我:“李方啊,我就知道你是天鷹教的貴人。以後你有什麽事,天鷹教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王局長走後,我忽然覺得一切都是一場陰謀。我參軍是陰謀,遇見黃師長是陰謀,來宗教局是陰謀,連當上東成方都是陰謀。這所有的事件,組成了一個鏈條,鏈條的終端就是天鷹教。所以,我就是為天鷹教而生的一個傀儡。
第十七章
創建時間: 2024/10/18 13:16
王局長的天鷹教漸漸把控住了成都江湖上的局麵,市麵上不再說西羅馬,東成方,反而流傳起了一句:天鷹招展,人間圓滿。這句話咋聽起來還以為是什麽商品的廣告,其實明眼人都知道是江湖黑話。
我的”統治”地位終於動搖了,不僅宗教界的物資采購不再歸我管,連其他的大宗,小宗商品都被天鷹教壟斷了。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閑人。我忽然發覺我和王局長掉了個個,以前我是東成方,他是閑局長。現在他是東成方,我成了閑局長。這種落差讓我很失落,確切的說是非常痛苦。
在回宜賓的動車上,我茫然的看著車窗外一晃而過的景色,我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像這些景物一樣,是一種幻覺般的蜃境。我在宜賓給媽媽買了一套高檔電梯公寓。妹妹也已經結婚,妹夫是個廚師,婚後很快他們就生了個兒子,現在一家三口和我媽媽住在一起。
回到宜賓家中,媽媽一看到我就哭鬧起來:”李方啊,不該叫你參軍,不該叫你去當官,看你現在搞成什麽樣子了!”我抱住媽媽用自己的體溫告訴她我很好。媽媽止住哭泣,問道:”棟棟呢?把棟棟帶回來給我帶。兒子不爭氣,難道孫子也不爭氣嗎?!”我柔聲告訴媽媽棟棟和鄧玲玲住在一起。
妹妹急匆匆的從餐館回來,她現在和當廚師的妹夫共同經營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餐館。妹妹說:”哥,你的事情從成都傳回了宜賓,簡直成了我們這裏的頭號大新聞。別人說你就是成都省的把總。”
”把總?他現在在做什麽?”我好奇的問。妹妹冷笑一聲:”他還能做什麽,開夜總會唄。現在其他生意不好做,就是把總的皮肉生意好做得很。”我聽了微微的沉默。媽媽起身去張羅晚上給我準備的接風飯菜,我就和妹妹有一搭的沒一搭的說著話。我說:”李小紅,你現在真成了第二個王姐了,王姐當年的川菜館都沒你現在的大。”妹妹說:”不能比,王姐做生意老道,所以才做了這麽多年。我和杜威要達到王姐的水平,還早呢。”杜威就是妹妹的老公。
吃飯的時候,杜威也回來了,加上小侄兒,我們五個人一起吃了頓晚飯。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很沉默,一邊扒著飯,一邊聽著電視機裏嘰嘰喳喳的聲音。我很感激我的家人們,他們沒有因為我得艾滋病而嫌棄我,當然這也歸功於這麽多年對艾滋病的宣傳教育,他們知道一起吃飯是不會傳染病毒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一種鬱悶的情緒中度過。我又轉悠到了濱江路原來我唱歌的那家夜巴黎酒吧,現在它已經改名叫做花滿庭中式保健院。我走進花滿庭,立即迎上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先生,大保健嗎?”我搖搖頭:”給我找個男的。”女人連聲說:”有,有,你坐。”
過了一會兒,包間裏麵進來一個17,8歲的小夥子,穿著一身白色的按摩服:“哥,你是要做全套,還是部位。”我心裏一陣煩悶。我站起身說:”你躺下。”小夥子很吃驚,但他還是躺在了按摩床上。我一把把小夥子的鞋脫掉,然後湊著鼻子聞小夥子穿的白色襪子。這是一雙繡花真絲薄襪,質量不算高級,但還整潔。小夥子的襪子有一股淡淡的汗臭味,這正是我要的,我喜歡這種略帶粗糙的原始性感。
聞了一會兒,我氣急敗壞的丟下100塊錢,轉頭就走。小夥子在後麵叫:”哥,我給你好好按一次。”我心裏暗罵:”按個屁,我是個艾滋病感染者!”當然我沒有這麽說,我隻是急匆匆的逃出了花滿庭保健院。
回到家裏,我幾乎都要哭了,我不是個沒有原則的人,我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再去和其他人發生關係非常的不道德。所以,我其實已經失去了做愛的能力和機會,我成了一個不是太監的太監。
在網上瀏覽了一會兒同誌網站,我發現竟然有賣原味襪的。這很讓我驚奇,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過。賣原味襪的賣家會把自己臉的照片和腳的照片都發到網上,然後隻要下訂單,就能買到他穿過的襪子。
我找了一個照片穿軍裝的帥哥的原味襪,下單買下。買下來之後,我忽然有一種惡心的感覺。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很髒,很齷齪。一種仇恨的心理像條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心髒。我暗暗下決心一定要把罪魁禍首王局長給拿下,對!不惜一切代價,搞掉他!想到這裏,我忽然有一種惡毒的開心,就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個無所不能的人。
紮西給我打來電話:”李哥,你快回林芝來。他們找你都找瘋了!”我忙問怎麽回事。紮西說:”林不倫寺的活佛坐床儀式就要舉行了,但你這個活佛還在成都呢,他們能不急嗎?”我大吃一驚,我以為這麽多年過去,林芝那邊早就把我忘了,哪裏知道他們還惦記著我。我略一遲疑說:”好,我馬上坐飛機去林芝!”
到了林芝才知道,當地的喇嘛一直在等我回去參加坐床儀式。這種對宗教的執著和熱情,讓我甚為動容。幾個喇嘛給我換上一身紅色袈裟,再戴上一頂黃色的高帽子,接著讓我坐在一個高高的正方形椅子上。我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喇嘛舉著一頂大黃傘,前麵還有提著燈籠和火盆的喇嘛。
儀式開始的時候,十多個喇嘛吹起了長長的號角,一時之間金鼓齊鳴,百獸率舞。一個喇嘛端來一碗清水,我用手沾了水灑到下麵的地上,禮成,儀式結束,我正式成為林不倫寺的活佛。
從各處來了上百位藏民,他們都是來接受我的摸頂賜福的。我一一為每個人摸頂賜福。得到我的賜福的藏民都露出了感恩戴德的微笑,這讓我覺得自己很重要,自己是一個神一般的人物。
我把現場拍的照片發給秦姐和江星華看,她們都點了讚。江星華還發了評論:”李局長,我怎麽早沒看出來,你是個佛祖呢?小女子眼拙了,恕罪恕罪。”這個江星華有點意思,都這個時候了,還開我的玩笑。
回到成都,爸爸急匆匆的給我打來電話:”兒子,我聽說你成活佛了!今晚上到我家裏來,我們好好聊聊。”我急忙趕到航空港的金紫荊花園,爸爸已經炒了兩個菜在等我。爸爸直接就說:”你當這個活佛不是偶然的。我之前沒告訴過你,我們家本來就和黃教有點說不清楚的關係。具體的我也搞不明白,得問你爺爺”
我說:”爸,這麽說我們家其實是藏族人?”爸爸說:”應該是。當年找轉世靈童的時候,還差點找上我呢!這個事情,你媽媽都不知道。”從金紫荊花園出來,一股冷風直撲我的麵門,原來自己竟然是藏族人。我打個寒顫,難怪很多人說我有一種特別英武的感覺,而且還有一種一般人沒有的特殊體味。
王局長的天鷹教越來勢大,把整個成都的江湖攪得一塌糊塗。我知道現在是要和王局長算總賬的時候了。我來到中山茶樓的時候,西羅馬已經到了。我拍拍手:”齊哥,你知道我今天找你來是做什麽。多的話不說,這本護照和這張機票你先拿著,事成之後,你馬上就走。就像慶華那樣,永遠別回來。”
西羅馬用一種冷峻的眼神看著我,最後他把護照和機票塞進了一個手提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西羅馬走出去的時候,我的視線剛好落在茶樓深處那一卷卷簾上,然而卷簾一動也沒有動,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
一連三天我都在一種緊張和激動的心情中度過,這種感覺正是別人說的度日如年。星期一上班的時候,我去中華裏的大教堂視察禮拜工作。我到大教堂的時候,禮拜還沒有開始,牧師修女和神學生都在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牧師把一個身材勻稱的男神學生推到我的麵前:”李局長,這位是四川大學的神學生張萌萌同學。他是個優等生,今天我們的禮拜就由他來證道。”我看著眼前這個麵相英俊的大學生,說道:”我們這一輩看著看著就老了,以後的成都宗教界就由你們下一輩領導了。”牧師尷尬的說:”哪裏就說到領導宗教界了,他還小,還小。”
牧師到前麵去了,我和張萌萌在化妝間裏閑談。那天我穿的還是馬克華菲的一套黑色西裝,搭配一件老式白襯衣,一雙黑皮鞋,看著很莊重。化妝間的一縷黃色光線把我的麵頰剛好照到一半,顯出一種半明半暗的效果。
張萌萌說:”李局長,我聽說你是個傳奇人物。你現在還是藏區的活佛呢!”我突然發現張萌萌的眼睛長得很好看,是那種丹鳳眼,很迷人。正當我在仔細欣賞張萌萌的漂亮眼睛的時候,一個老修女掀開簾子探進頭來。不知道是迷離的光線效果,還是我看張萌萌的眼神過於古怪,老修女突然嚇得尖叫一聲:”假基督,假基督!”
眾人圍攏過來,把老修女攙扶住。老修女就好像要喘不過氣來一樣,一個勁兒的在胸口劃十字架:”我看見假基督了,真的,我看見假基督了。”牧師把老修女扶到一邊躲起來,然後跑步過來說:”不好意思啊,李局長,這個嬤嬤有點神經質,她休息休息就好了,您不要見怪。”
張萌萌和我麵麵相覷,半餉,張萌萌才說:”李局長,修女老了的時候都會有點神秘主義,這是正常的。”我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但今天我是不是穿錯衣服了?”張萌萌說:”不,您很帥。”我拍拍張萌萌的肩膀:” 年輕人,好好幹,未來在你們那一邊。”
就在我視察大教堂的第二天,王局長被一隻從天而降的起重機吊臂砸中腦袋,一命嗚呼。全市都在悄悄傳說是西羅馬暗殺的王局長。天鷹教那邊秘不發喪,其實是在暗中尋找幕後黑手。整個成都市都處於一種混亂和緊張的局麵之下。
而這個時候,我正得意的在我那180平米的高層電梯大平層裏麵望著樓下的風景。從這個角度俯視成都的市容市貌,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我覺得這麽看成都,自己就好像是成都之王一樣,無比高貴,唯我獨尊。
電話響了,是秘書打來的:”李局長,省委書記要見您。請您半小時之後回單位,省委書記在單位會議室等您。”省委書記?他見我做什麽。我知道這位省委書記是外省人,來成都不過兩年。這個人非常的低調,幾乎沒有給四川人留下任何特別的印象。
我見到省委書記的時候,他正埋頭在看我寫的工作報告:”李局長,你好,你好。我看了你寫的工作報告,寫得很不錯咧!”聽見省委書記的誇獎,我說:”書記謬讚了,我亂寫的,亂寫的。”省委書記忽然說:”天鷹教的事,你知道吧?省委很頭疼這個問題。我想來想去,隻想到你。還是你來領導這個天鷹教,我才放心一些。你畢竟是我們自己人。”
會議室裏安靜得可怕,半餉我才說:”天鷹教我領導不了,您另請高明吧。”省委書記忽然忸怩的碰碰我的手:”李局長,明人不說暗話,成都這個市麵,少不了您啦!”說完,書記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掌心,表示一種親熱和信任。
我忽然笑了起來,我覺得這位書記沒我之前想的那麽官僚,他其實很懂事,很懂。我稍微停頓一下說:”好,我就勉為其難,接管天鷹教。”省委書記一拍桌子:”那就對啦,這樣我才吃得下飯啦!”
半個月後,天鷹教的教主接任儀式在大新華飯店隆重舉行,成都的各界名流紛紛到齊。我老遠就看見江星華帶著一大隊衣著華貴的客人邊笑邊說著什麽,客人們無不喜笑顏開,妙語連珠。
得意的環顧四周,我甚至看見了黃師長,他已經老了,佝僂著背蜷縮在一個角落,喝著一杯不知道是酒是飲料的飲品。還有秦姐,也嫋嫋婷婷的帶著一大幫老頭子老婆婆在解說天鷹教的創會曆史和光明前景,老人們頻頻點頭,誇讚不已。
正在我誌得意滿的時候,一道刀子一樣陰狠的目光射向了我,我定睛一看 ,原來是老冤家燕子。燕子發現我注視到了她,眼神一飄,轉身不見了。儀式舉行的時候,秦姐悄悄問我:”鄧玲玲呢,她怎麽沒來?”
我心裏暗罵一聲:這個倒黴媳婦。我對秦姐說:“鄧玲玲去東南亞旅行了,她聽說柬埔寨有什麽四麵佛,很靈,去為我禱告了。”秦姐聽見這麽說,吐了一下舌頭,走開了。
儀式舉行得很順利,我成功加冕為天鷹教第二任教主,尊號太平成光。我看著下麵烏泱泱的賓客,知道這一天我真的成功了。成都已經被我踩到腳下,而我成為了蜀國的王。
從這一天開始,我就好像開了掛。我的汽車從奔馳換成了勞斯萊斯,我從大平層搬進了浣花溪畔的大別墅,我的秘書一個比一個帥,簡直就像是選美冠軍。我走在成都街上就好像是國王在視察自己的王國,而路上的行人全是我的臣民,他們對我隻能仰視,不能平視。
我也不用再去按摩院和買原味襪,大把大把明星似的帥哥等著我青睞。我告訴他們我有艾滋病。他們笑著說:”我們喜歡艾滋病,被你傳染,是我們的榮幸。”這些帥哥一個比一個清秀,有的根本就像個小姑娘似的任我玩弄。這是怎麽了?普通的世道規則好像對我不再發生作用,我活在了一種類神的崇高地位之中,全世界都好像在我的身下呻吟。
妹妹的新酒樓開張,我親自去祝賀。妹妹和杜威一把拽住我:”哥,你現在是什麽身份,你怎麽能來我們這種小酒樓。”我張口結舌的說:”怎麽就不能來,難道我還辱沒了你們?”妹妹嘻嘻一笑:”你讓你的漂亮秘書到我們酒樓門口一站,別人就知道這是天鷹教的地盤了。你親自來反而不必。”
我看著忙忙碌碌的妹妹,突然覺得自己活得還不如她。她活得真真實實,實實在在。而我好像踩在一塊棉花上,一朵雲彩上,腳底發軟,戰戰兢兢。我的預感是正確的,就在我開始有點暈頭轉向的時候,厄運到來了。
一天黃浩急匆匆的給我打來電話:”李方哥,大事不好。燕子記者在外網寫了一篇對你很不利的報道,現在這篇報道都傳瘋了。”我趕忙找來這篇報道,一邊看一邊氣得腳發顫。報道寫道:一個人可以無恥到什麽地步,隻要看他達到什麽地位就明白了。隻有真正的無恥之尤,才能平步青雲,高高在上。然後這個無恥之尤,做好了做一切壞事的準備,那麽他就成了惡魔撒旦。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在說我,也就是說我步了慶華的後塵,被燕子曝光了!我氣得跳腳,這個燕子,我遲早把她做了!可惜西羅馬已經出國隱居,不然這筆賬即刻就可以算。
哪知道,還沒等我找燕子報仇,警察已經找到了我。一天傍晚的時候,來了整整10多輛警車,把我住的浣花別墅團團圍住,領頭的正是公安局副局長睿陽。睿陽走到我麵前說:“哥,一切都結束了。夢醒了,該回家了。”我反抗道:”滾一邊去,睿陽,不是我你早被西羅馬做了。”睿陽含著淚說:”哥,我們降落吧。”我的抗議無效,我被幾個警察扭上警車,帶去了遠郊區的隔離所。
鐵門咣當一聲響起,進來的是兩個熟悉的麵孔,我的大學老同學唐童和劉大成。唐童現在是一家商貿公司的總經理,劉大成呢,還是銀行職員。唐童給我點了一支煙,說:“李方,你的事情,其實我們一直都知道。但有的話,我們講不了啊。你不要怪我們。”劉大成最搞怪,他竟然給我提了一包巧克力糖:”李方,你最喜歡吃德芙巧克力,我給你買的混合口味,你肯定喜歡。”
我瞟了一眼唐童說:”怎麽怪也怪不到你們身上,即便是同學,也不過萍水相逢,誰又管得了誰的事呢。”對劉大成我則沒這麽客氣了:”大成同學,男生之間不要送巧克力糖,你懂不懂?”哪知道劉大成一心搞怪到底,他摸了一下我的手:”我就送你巧克力糖了,代表愛情是吧,那就愛吧!”
送走兩個不速之客,我再次被關進隔離室,等待最終的審判。成都坊間盛傳,我犯有謀殺罪,煽顛罪,組織和領導邪教罪,受賄罪,行賄罪,甚至還有故意傳播傳染病罪。數罪並罰,我肯定是要被判死刑的。
宣判的時候,我閉上了眼睛。我不想看見聽審席上媽媽和鄧玲玲互相攙扶著揩眼淚的可憐樣子。求你們不要再來傷害我,讓我安安靜靜的走吧!一刻鍾後,法官大聲宣布:”數罪並罰,判處李方無期徒刑。”我一驚,竟然沒有判我死刑?僥幸,僥幸。後來我才聽說,是江星華動用所有關係找到上級法院,痛陳我是藏區活佛,要是判死刑肯定會引起宗教糾紛,所以才判的無期。
我開始在監獄裏服刑,當我帶上腳鐐走進囚室的時候,我心裏盤算了一下,這年我剛好40歲。
第十八章
創建時間: 2024/10/18 19:27
我戴著鐐銬進了監獄,由於我是重刑犯,所以被關押在一個6個人的小間囚室。監獄方麵沒有告訴其他囚犯我有艾滋病的事實,所以我暫時並沒有受到歧視。最開始的時候,監獄的生活是讓人痛苦的。但經過一個月又一個月的適應,我覺得自己漸漸和監獄磨合得差不多了。我不覺得在監獄裏麵有多痛苦,隻不過偶爾會心情低落。
我在監獄裏麵住了半年左右的時候,景波,紅誌和海東有一天一起到監獄裏來探視我。我看見他們三個一起來,很驚訝。我說:”景波,你怎麽和紅誌,海東一起來了?”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景波憂鬱的說:”是我聯係的紅誌和海東,我知道他們都是你的好朋友,好同學。關鍵他們能幫你,紅誌現在是新民鎮的鎮長,海東是南充市的副市長,他們在監獄裏麵都有關係。”
其實景波還有一點沒有說透,景波也是有關係的,而且景波應該是最有關係的。景波現在已經接了黃師長的班,當上了駐西藏部隊的師長,成了掌軍權的實權派。我點點頭:”好的很,領導組團來視察了。”
紅誌和海東都勸我要想開點,紅誌說:”老同學,你放心吧。我上上下下都打點過了,什麽不看,看在錢的麵子上,他們也得對你好點。”海東則說:”我去找過監獄所在的政府了,他們都答應要照看你。”景波則說:”這所監獄的蔣獄長也是軍隊出身的,我到處托關係,終於把線接上了。蔣獄長同意你在監獄裏麵用手機,當然是悄悄的用,你說好不好?”
一顆悔恨的淚珠從我的眼眶裏麵流了下來:”你們三個,怎麽對我這麽好,其實我沒為你們做過什麽事。你們這樣,讓我很難受。”海東說:”李方,我們幾個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的事別人不管不問,我們能不管不問嗎?好了,擦擦眼淚,這是我們帶來的一點吃食,你收好。”海東邊說邊遞給我一個大包袱。
紅誌和景波都哭了:”想不到啊,李方,本來你是我們幾個裏麵最先出人頭地的,沒想到你也是最先倒台的。人生啊,就像夢一樣。”景波悄悄附到我的耳邊說:”老婆,你永遠是我的老婆。”景波塞了一個厚厚的大紅包到我的衣服口袋裏麵,然後拍拍我的肩膀說:”在裏麵安安心心的,有什麽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竭盡所能。”
我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好了,你們的戲演完了,請回吧。”海東不忍心的說:“李方,我打聽了,無期最少可以隻坐13年牢,你在裏麵努力,我們在外麵努力,你的人生還有希望。”
”滾吧!”我一拍桌子:”少爺下半輩子就住裏麵了,不勞各位費心惦記著。你們都給我滾!”景波,紅誌,海東三個人隻好哆哆嗦嗦的出了探監室。我看著他們三個落寞的背影,突然很想笑,我覺得我在小監獄裏麵,他們在大監獄裏麵,差不了多少。
但真正讓我悲傷的消息是鄧玲玲死了。鄧玲玲死於癌症,她發病很快,從檢查出得癌到死亡,隻用了三個月的時間,用暴斃來形容都不為過。妹妹來探監的時候說:”鄧玲玲到死都在想你,一想起你就哭,鄧玲玲是哭死的。”這一次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鄧玲玲啊,我對不起你啊,這麽多人裏麵,隻有你對我是真心真意的。”
但妹妹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大吃一驚:”哥,我聽說的可靠消息,燕子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是你的種。”我簡直不敢相信,燕子那麽恨我,怎麽會為我生兒子呢。妹妹說:”燕子至今還是單身,你說兒子不是你的是誰的。就我單方麵聽說,燕子還是很喜歡這個孩子的,也就是說燕子其實還是喜歡你的。隻不過你們倆啊,相愛相殺吧!”
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妹妹現在也學會拽文了。我抱著頭說:”這是老天爺在懲罰我,不然不會降下三個見不到爸爸的孩子。”妹妹這個時候也哭起來:”媽本來是一定要來看你的,但她的腿不好,走不了路。所以,就打個視頻電話吧!”妹妹打開手機,裏麵出現了淚流滿麵的媽媽。
媽媽說:“我苦命的兒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喃喃自語的說:”當初如何,今日又如何?罷罷罷,全是老天爺在戲弄人間。”掛斷電話,妹妹又說:”你爸爸去林芝活動了,他說要借用民族團結這一點給你減刑。我看啊,這裏麵有門兒。林芝你那個什麽紮什麽寺的喇嘛,都在紛紛給政府寫意見反映書呢。”
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麽最近監獄方麵主動詢問我飲食上適應不適應,需要不需要喝點牛奶什麽的,原來是爸爸活動的結果。妹妹走後,我忽然放鬆了。我覺得自己好像和紅塵俗世徹底的說了一聲拜拜。現在小爺要在監獄裏麵享清福,外麵的一切煩惱都已和我無關,我要做一個真正的修仙者。
當然,實際的監獄生活並沒有那麽美好。我每天要踩8個小時的縫紉機,任務完不成的,第二天還要加量。三個月後,可能是外麵人的關係疏通到位,又可能是我的年紀相對比較大,我被安排去做守庫房的工作。守庫房是監獄裏麵的美差,不用一天到晚盯著生產任務,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鍾罷了。
說到和尚,還有一件神奇的事。裴老師竟然參加了一個佛教探訪隊,來監獄裏麵看我。原來我們監獄和佛協有合作關係,監獄允許佛協每個季度派一支探訪隊來監獄裏麵感化犯人。裴老師就是參加這個探訪隊見到我的。
佛教探訪隊來的時候,會組織居士和犯人共同表演一些文藝節目,活躍氣氛。裴老師來的時候,就帶來了一把吉他。那天下午,我剛到監獄院子裏,就看見裴老師滿頭大汗的從人群裏麵擠了進來:”李方,終於見到你了。我以為吃完午飯,你們要午休,見不到你呢!”
我吃驚的大喊一聲:”裴老師,你怎麽來了?”其實我是想問,裴老師你怎麽進來的?裴老師就好像完全知道我的心意,他說:”多虧了你的朋友虹慈法師,是他安排我參加探訪隊的,不然我可找不到這裏。”裴老師神秘的悄悄告訴我說:”我送了虹慈三包碧潭飄雪,他喜歡喝茶的。”
一看見裴老師不辭辛苦的來看我,我感動的快哭了:”裴老師,我,我對不住你。”裴老師豁達的搖搖頭:”什麽對不住,對得住,這人啊,怎麽活都是一輩子。有的人在外麵還是孤苦伶仃,有的人在這裏麵一樣吃香喝辣,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我狠狠點點頭:”裴老師,我爭取給你活出個人樣。”裴老師把吉他遞給我:”給大家夥唱首歌吧!”我拿著吉他,陷入了沉思,唱什麽呢?想了想,就唱《滾滾紅塵》吧。
我調好琴弦,唱道:”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紅塵中的情緣隻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唱著唱著,成了大合唱,探訪隊的居士和監獄裏的犯人都跟著我唱了起來。一曲唱罷,裴老師走上來說:”李方啊,慶華叫我給你帶個話,他在外麵等你。”說完,裴老師盯著我看了三分鍾:”這人長得好看,多半不是什麽好事情。還不如生得醜,少了好多煩惱。”
裴老師拿著吉他一步三回頭的跟著探訪隊走了。遠遠的我還聽見他和一起來的居士說:”這是我學生,了不得的人物。”我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我什麽都不是,我就是個囚犯!回到監室,我繼續苦悶的監獄生活。
在我入獄三年之後,我們這個六人間來了一個20歲的小犯人。這個小犯人是因為偷竊進監獄的,雖說是個小偷,其實性格很隨和,不像個作奸犯科的人。關鍵這個小犯人長得還蠻清秀,有一點鄰家小弟的感覺。
我和小犯人耳鬢廝磨,漸漸有了好感,兩個人常在一起聊天說話。一天晚上,趁著獄警休息的空檔,小犯人鑽進了我的被窩。我知道這個錯誤是不能犯的,我小聲正告小犯人:”我有艾滋病!”小犯人說:”我也有艾滋病,我們就愛在一起吧!”可能是我在監獄憋得太久,經不住小犯人的誘惑,就和他做了一次。
哪知道我剛剛泄完,人還在喘氣。小犯人就放聲大哭起來:”他欺負我,他有艾滋病,他還欺負我!”同監室的犯人聽見小犯人這麽哭鬧都同仇敵愾起來。他們圍著我拳打腳踢,而且這種拳打腳踢不是做做樣子,是真的下死手打。等獄警趕來的時候,我的脾髒都被打破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獄警把我拖到一間空監室,對我不理不問。挨了一個晚上,我在早上就閉了氣。我的靈魂狐疑的從我的身體上爬起來,我想是誰在整我?難道我還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敵人?
正在我想到處去問問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出現了:”李方,還記得我嗎?”“你?中老大?是你害了我的命?”蒼老的聲音哈哈大笑:”你的陽壽已盡,我是來帶你去魂遊西天的。”“不不不,你謀殺了我。”我辯解到。中老大說:“可以這麽說,但與其讓你在監獄裏受苦,不如輪回轉世了的好。下輩子我讓你投胎當個女人,你盡可以去找老公了。”原來是這樣,我豁然開朗。
我說:“中老大,我對不起你。我把成都搞得一團糟。”中老大冷笑一聲:”對不起我的人多了,排來排去,你還排不上號。來來來,看這個。”中老大打開一台電視機。我看見電視機裏麵有三個男孩子正蹦蹦跳跳的在做遊戲:”這都是我的孩子?”我驚喜的問。
中老大嘟嘟嘴:“也是我的孩子。這幾個孩子將來指定比你強,所以現在你就跟我去西天玩一轉吧。”話音剛落,中老大手一揮,我的魂魄就不由自主的飄上了天空。我飄呀飄呀,飄過了一個巨大的島,我看見有幾隻雄鷹在我的下方展翅翱翔。我剛想叫中老大放我下去,忽然,一陣劇烈的風吹過來,我猛的一驚醒,原來我還在宜賓學院的四人間寢室裏呼呼大睡呢!
而我的旁邊,唐童和劉大成的呼嚕聲震耳欲聾。我想了一想,倒下又睡著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