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馬由韁
隨想
最近讀了一本書“ Severance" by Ling Ma. 女兒節日後留在家裏的。 僅從書名還以為是一部職場小說。 我最早知道severance這個詞，就是從severance package 來的。看了開頭才知道原來是一本SciFi 小說。雖然是學science 的， 我通常並不喜歡Scifi 類。可是這本書我竟然放不下來。
這是一本2018 年出版的小說。
一種從中國深圳開始的病毒Shen Fever迅速席卷了全球。紐約首當其衝。在曼哈頓一家出版公司已經工作了5年的Candace Chen留守到最後才“搶”了一輛出租車逃離紐約。車在賓州的一個地方停了下來。當時的世界已經沒有幾個正常人了。高速公路上滿是廢棄的車和Fevered人，Candace的黃色的老式車吸引了一夥人的目光，進而救了奄奄一息的Candace. 這一夥人也是在逃難的路上湊到一起的年輕的幾男幾女。目前看來他們是這場災難的幸存者。他們已經製定了一個路線，準備去芝加哥附近的一個地方安定下來。這個地方是這夥人的頭兒Bob提出來的。 Bob說他有這個地方的部分產權。說那個地方足夠大，可以滿足他們的所有需要。現在Candace別無選擇地加入了他們。
Bob一行白天走晚上住帳篷。 每天會去荒棄的商店補充給養，拿上現在需要的和以後用得著的東西，包括槍支彈藥。有時也會去“打劫”住家。男人們先進去把死去的摞開，用槍結束那些還在痛苦掙紮的染病的人。因為染上了病毒就沒有活的希望。他們認為幫助這些沒有知覺的染病者快一點結束痛苦是一件善事。這個病毒不但沒有治，而且染上的人有一個相對緩慢的死亡過程。染病的會失去大腦的思維能力，不斷地重複失去思維能力前最後的動作直到器官衰竭生命耗盡。
這一天他們宿營在印地安那，非常靠近俄亥俄的地方。一行中最年輕的Ashley的家就在附近。她很久沒有回家了，很想去看看。 在大家都睡覺後，和另外一男一女準備出發。Candace 發現了他們的計劃，一定要一起去。四個人上路了。到了Ashley 家，情型可想而知。Ashley 在她的房間裏不斷地翻找鞋盒子裏她promised同伴們的她以前藏的大麻，找到一個小口袋，裏麵僅有一點點。看來大麻隻是她說服同伴們陪她回家的幌子，她就是想回家看看。然後她說要拿幾件衣服，開始挑選衣物。不斷地試衣，不斷地試衣，不能停下來。開始其他人勸她快點，要立即趕回去，免得Bob 發現他們私自離開營地。Ashley 完全沒有反應，還在不斷地試衣。這時Candace 發現她眼神不對了，“She is Fevered!” 意識到同伴染上了病毒，Candace 下意識地跑出了Ashley 家，不停地，飛快地跑。同去的男生Evan 也跑出來了。兩人跑回營地，Bob 正焦急的踱步。聽了他們的講述，馬上叫上另一個男生和Candace, Evan 一起開車去Ashley 家。Bob 和另一個男生進去了，Candace 和 Evan等在外麵的車裏瑟瑟發抖。Evan塞了一片藥片進嘴巴裏，問Candace 要不要？Candace 拒絕了。又過了一會兒，等在外麵的兩人越來越不安。Evan 又問Candace 要不要藥片，並說我還有很多，吃一顆會感覺好一些。Candace 告訴Evan, 我不能吃， 我懷孕了。 Evan 非常吃驚地問：Bob知道嗎？你應該告訴他的。這時就聽見幾聲槍聲， 不久Bob二人出來了。Ashley死了，留在那裏陪她的女生因為想救她也誤死在了Bob槍下。
一行人繼續向目的地進發。幾天後到了一個離芝加哥不遠的Shopping Mall. Bob說：我們到了！大家看著這個破破爛爛的Mall, 不約而同地流露了吃驚，失望。如果目的地是這麽一個地方，我們何必來這裏呢？路過了多少比這更好的地方。Bob 似乎猜到了大家的心思，說：之所以到這裏是因為這是我擁有的財產。這裏什麽都有，會非常方便的，等等，等等。 既來之則安之，一行人向裏走，先開了個會，決定一層作為公共場所，每個人可以在2層選一個地方作為自己的家。Candace 選了一個相對小的空間。想著有機會就離開這夥人。晚上，Bob 來到Candace 家，說： 你們幾個私自離開去Ashley家需要受到懲罰。你懷著孩子而且還想離開我們這些都讓我們很不放心。所以你現在不能離開你的屋子，每天會有人給你送飯，你就呆在這裏直到孩子生下來。你不要害怕，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一個Baby就是希望。 Candace 知道Evan出賣了她。說你沒有權力囚禁我。 Bob 不聽她的申訴，拉下店門的鐵柵欄鎖上走了。
Candace 開始了她的囚禁生活。每天會有人給她送一日三餐，甚至孕婦維生素。每天還會“陪”她散步兩次。深深的孤獨感籠罩著她。這個團體裏和她比較親近的兩個女孩都不在了，Evan出賣了她似乎也沒有換來更好的待遇。他雖然可以在Mall裏走動，但是不能出去。有時可見他從門口過，他都目不斜視。別的人還會對她微微點頭或者簡短的打個招呼。
Candace 之所以在紐約堅持到最後主要是她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她的父母都過世了。她的父母88年從中國福建來到美國，兩年後6歲的Candace 也來美國和父母團聚。先是父親車禍身亡，後是媽媽一病不起。大學畢業來到紐約。 有父母的遺產，她也並不急著找工作。背著相機晃蕩了幾個月。這個攝影專業畢業生為自己的作品開了一個博客”紐約鬼“。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一個”一夜情“的男友幫助她找了一份和出版有關的工作，一幹就是5年。相處了幾年的男朋友厭倦了紐約，要去尋找新的生活離開了。她也沒有告訴他懷孕的事。瘟疫導致紐約癱瘓了，人都病的病走的走，公司希望她能留守到11 月底。如果她同意，公司會給她一大筆錢。她欣然同意了。沒有人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 隻有很少的人還健康地活著。一切都癱瘓了！現在他們這些幸存者要想辦法活下去。 而她，一個懷孕的女人被囚禁在這裏等著孩子的出生。
Evan 和Bob 爭執後自殺了！Candace 在屋子裏沒有白天沒有黑夜地呆著。每到深夜，她都聽見Bob在Mall裏走路，他身上的鑰匙串發出規則的聲音。Bob 為了防止有人偷偷的溜走，把車鑰匙都集中管理在他那裏。Candace 在這腳步聲中睡著了。哇，媽媽坐在床邊看著她。媽媽說：你就準備在這裏住下去了？Evan 也死了，下一個就是你了。你現在有baby, 他們不會對你怎麽樣，Baby出生了後呢？你得想辦法跑。。。。。。 Candace 從夢中醒來，想著媽媽的話。 早餐來了，Candace 說，請告訴Bob,我要和他談一談。 Bob晚上才過來。Candace 要求給她一些相對的自由，為了孩子和她自己的身體健康，希望能像其他人一樣自由地在Mall裏走動，和大家一起吃飯，等等。Bob說我怎麽才能知道你不會跑呢？我們要這個Baby, 這是希望。“我在這裏有吃有喝，你們都照顧我，我為什麽要跑？ 我現在這個樣子也跑不了啊。“ Bob 似乎相信了。 Bob 接著說，你知道為什麽我一定要回到這裏嗎？這裏對我有特殊的意義。我從小就生長在這裏。我父母經常吵架，誰都不關心我，把我扔在這個Mall裏自己玩，長大一點後，我自己也天天往這裏來，每天都幾個小時在這裏。餓了吃免費的東西，遊戲店的人也認識我了，讓我不花錢玩。我在這裏的時間比在那個後來賣掉的家還要多。這裏就是我的家！Bob 的眼睛望著“過去”，完全沉浸在回憶裏。這次談話後，Candace 得到了她想要的相對自由，而且搬到了一個大的地方。
一天晚上，Bob 到Candace 這裏來溜噠，兩人像朋友一樣地喝茶聊天。
“Bob，你覺得這裏還是和你小時候一樣嗎？“ Candace ；
”豈止一樣，連味道都和我記憶中相同！“ Bob ；
“所以你每天深夜像小時候一樣走幾圈？” Candace;
“你說什麽呢？ 沒有的事。” Bob
聊天被另外兩男人打斷了。他們來向Bob 要車鑰匙出去取東西。拿到鑰匙後說他們估計會比較晚回來，為了不打擾Bob睡覺，會把鑰匙放在他門口。他們離開後，Bob也回去了。關上門，Candace 躺在床上，身心才慢慢放鬆下來。媽媽又來了。媽媽說你要抓住這個機會，拿了鑰匙跑！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媽媽遠去了， Candace 驚醒。想著媽媽的話，下了決心。 天蒙蒙亮時，準備好的Candace輕輕地走到Bob的住處，沒有看到門口有鑰匙！猶豫間，Bob 從屋裏走了出來。沒來得及說想好的謊話，Bob像沒有看見她一般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夢遊？Candace 跟著他，他身上的鑰匙叮叮當當響著，下到一樓，兩人走的非常靠近，Bob 還是旁若無人。Candace 上前一步，看到了他的眼睛，那種熟悉的染病的人的眼睛！He is Fevered! Candace 推倒了Bob, 拿了鑰匙直向Mall的出口跑去。上了車拚命往前開。時時查看有沒有人追上來，確信沒有人後才稍稍放鬆一些。憑著直覺向芝加哥方向開去。到了芝加哥城裏，覺得似曾相識，小的時候和媽媽來過這裏，那時的對話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裏。她在遺棄的車輛中間穿行，憑著從前男友那裏得到的城市記憶，沿著米瓦卡大街向前，向前直到油幹燈滅，下了車向河邊走去。
故事在這裏嘎然而止。讀書人意猶未盡。
這本書讓我放不下來，主要有兩點。一是三年的新冠讓我們對這虛構的疫情有強烈的認同感。隻是我們經曆的病毒沒有虛構的病毒厲害，我們絕大多數人活下來了。作者的的想象力是超前的。真實的回憶和虛構的現實穿插敘述帶給讀者非常真實的感受。主人公的家庭背景，她的求學求職經曆，個人感情經曆，甚至時代大事件 （占領華爾街）的描述都增加故事的真實感，時代感。也為主人公後來的所作所為提供支撐。第二個吸引我的是主人公來自中國移民家庭，她的父母是和我們一樣的在上世紀80年代末來美國求學的一代。其中的家庭故事，經曆和我們身邊的朋友熟人何其相似。也讓我感到我們這一代人真是老了，已經作為曆史人物出現在後輩的小說中。哈哈！
書中描述了一場教堂布道 關於 “ The second chance” (第二次機會)。移民從母國來到一個新的國家，生命有了第二次機會。如何在這新的國度生存下來，如何好好地利用這第二次機會，都是每個移民麵對的難題。就像書中的一群幸存者，他們也有了生命的第二次機會。但是活下來也不容易。盡管他們似乎有取之不盡的各種物資，在一個沒有外界的小團體裏，生存也艱難。書中對這個小團體的描述令人毛骨悚然。他們像一個後現代“原始部落“，部落頭Bob管控每個人的言行，思想。在種種似乎合理的理由下， 他”統治”著其中的每一個人。多數人還沒有從災難的震驚中緩過來，樂得有人告訴他們每天做什麽。也有幾個人不習慣於這種“專製”，尋找機會離開。主人公屬於想離開的一組。畢竟每個人對這第二次機會的想法不會一樣的。
書中的病毒也是很不可理喻的。是不是這就是病毒的特性？我們經曆了新冠，新冠的多變性我們已經有體會。但是書裏的病毒似乎更加難以捉摸。首先它迅速地感染了幾乎所有人，感染者會慢慢地消耗自身能量直到身體耗盡死去。一旦感染了，感染者會無意識地重複感染前正在做的事，像一個機器人一樣。更恐怖的是， 人的思維似乎也能誘發潛在的感染者出現感染。Ashley 回到了兒時的家，在自己房間裏挑選想帶走的衣物，挑著挑著就不對了。Bob回到了兒時的商城，喚醒了他全部的兒時記憶，甚至小時候味道記憶，沒幾天也不對了。在書的尾部，主人公在夢中的媽媽的引導下，逃離了“部落”，在奔向芝加哥的路上，想起來很多往事，靠著回憶辨別方向。即使油燈亮了也不停下來加油，一直往前開，一直往前開，直到油盡車停。她是不是也快不對了？難道這些幸存者其實也感染了病毒，隻是由於特殊的身體機能抗過來了？某種意識又讓自身免疫力下降，病毒就活躍起來？這還真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病毒。不知道從生物學上能不能解釋的通。
在電話裏和女兒談起這本書。她認為書裏的意思就是不能回到過去，要和過去作一個了斷。有了生存的第二次機會，向前走，不要回頭。她又說： 媽媽，如果任何災難事件發生，沒有了通信。你們那裏都不要去，在家裏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的。我道：Ashley 就是回到了兒時的家而感染的。如果你有幸生存就不要回頭，好好地活下去。她卻說 ：“真到那樣的時候就不管了，死也要和你們一起死!” “趕緊敲敲木頭，不說不吉利的話!” 我沉思： 如果真有這樣的災難，我們希望是那些幸存者嗎？還是希望和愛的人家人一起離去？雖然這個撿選的權力在上帝手中，我們還是可以想一想。
讀完了書，再想想書名“Severance”. Based on Cambridge dictionary, it means “the act of ending a connection, relationship, etc. or being separated from a person, place ,etc. “ 覺得書名很妙！人生到處充滿了各種離別，結束。有些是自願的，有些是被迫的。這群大災難的幸存者被迫和過去的人，事，地方離別，結束習以為常的生活。他們能做的就是活下來. 如果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他們的第二次機會就會流失。過去的過去了，沒有人能真正的回到從前。 即使沒有這樣的大災難，我們不是也在不斷地告別過去？主人公的父母離開了故土，盡管她媽媽心 心念念想回去，最終她的父母還是命絕第二故鄉。主人公的男友因為追尋自己的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永遠地和他的孩子分離了，生死互不知。作為上帝撿選的主人公自己逃離了她不喜歡的人和地方，未來又如何呢？
剛剛讀完書時，我覺得作者的結尾是不是太快了，是不是應該交代一下主人公後來怎麽樣了。是不是找到了其他幸存者，等等。現在我覺得這個結尾恰到好處。留下了思考的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