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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高神父的這些記錄,我常常會有一種抽離感。在我們的主流敘述中,20世紀上半葉,東北和整個中國社會正在經曆不斷的戰亂和動蕩,人們焦慮不安,到處都有死亡、瘟疫、土匪肆虐、政權更迭。可是在高神父的家書中,他的情緒是平穩的,日常生活仍在繼續。
大家好,我叫李紀,是一名曆史學者,來自香港大學。
今天我要給大家分享的故事,是關於東北曆史上的一群小人物。現在有很多人在講東北故事,但我今天要講的故事很多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它存在過,在我進入這個研究領域之前,我也不知道它存在過。
發現杜家書信
2004年我在海外讀博,因為之前學習法國史,所以我想找一個中法相關的研究項目,我的法國導師就帶我來到了巴黎外方傳教會檔案館。
這幾張照片是我第一次到訪時拍攝的,這是一座17世紀的修道院,非常漂亮。
當時去檔案館還能摸到這些發黃的紙張,聞到發黴的味道。但現在再去,檔案都已經數字化了,你隻能聞到機器的味道。
這些檔案告訴了我們什麽呢?
19 世紀有許多法國傳教士來到中國的東北,為了向教會匯報,他們每年都要寫年度報告。他們會記錄一個村子生老病死的數字,從這些資料中可以看出一個村莊和地區的大致輪廓。看到這些法語記錄的東北世界,把它和我們了解的東北社會對比,真是又熟悉又陌生。
可是檔案也帶給我很多疑問,是什麽人住在這個村莊?這些姓名模糊的底層老百姓是誰?他們如何跟法國傳教士相處?宗教對他們來說又意味著什麽?
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我,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幾封中文書寫的書信。發黃的毛邊紙被小心地折起來,展開後有半米長,信件的內容是從右向左用筆墨豎行書寫的。
第一封信落款是“小二妞 衣斐日尼亞 神女果肋大 杜小二妞 淚矩”,流著眼淚寫的。
我們來看一下信的內容是什麽。第一句是“耶穌聖心愛我的恩神父台前安好 不知恩父病好了沒有”,“恩父的病若是好了 請恩父回來吧 求慈父回來吧”,非常情真意切。
第二封信落款是“杜小十一 瑪利亞 淚具”,同樣地流著眼淚寫的。信件的內容也比較相似:“神女不知恩父的病好沒好 病若好 求恩父回來吧 神女受恩父教訓等恩 無情可感。”
第三封信上出現了一個日期,“救世一千八百七十一年五月初一日”,熟悉曆史的朋友可能馬上反應出來,這是我們的晚清同治十年。落款為“杜小大子斐樂美納瑪大肋納”。這封信寫給誰呢?是林神父,第一封和第二封信也一樣。
這封信中還提到了一個地方叫杜家莊,杜小大子寫道:“到如今杜家莊沒有常神父 包神父立路道 神女不願意進去 他規矩小女不願意 想要長住他們院 女心不安平。”她可能是跟包神父起了衝突,所以要給林神父寫信。
杜小大子也有了很明顯的性別意識,在這封信的末尾她寫了這樣一句:“要能非女也 非到父跟前聽聽父教訓”,如果我不是女生,我可能就到神父跟前跟你見麵了。
讀到這幾封情真意切的信後,我想知道杜家莊這個地方在哪裏。這樣一個小村莊在中國的地圖上是很難找到的,沒想到在19世紀一張教會的地圖上,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林神父又是誰呢?檔案告訴我們林神父是一個法國人,他1812年出生在法國南部,中文名叫林貌理。1847年到1870年他來到中國東北,也是在這個時期他到了杜家莊認識了杜家人,這才有了杜家女孩給他寫信的故事。
1870年林神父生病回到了巴黎,1871年這幾個小姑娘寫的信寄到巴黎的時候,很不幸林神父已經去世了,所以這幾封信就留在了檔案館,100多年以後來自中國的我很幸運地看到了它們。
這幾封信如果仔細看能發現有很多錯字、別字和表達錯誤,還有剪貼的痕跡,可見她們的書寫能力不高,但寫字寫信對她們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還注意到這三個女孩子的名字,我們都知道名字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總是跟一個人的身份緊密相連,它可能反映你的學識、家世,反映父母對你未來的期望,但是杜小二妞、杜小十一、杜小大子嚴格來說都不是正式的名字。這些模糊隨意的名字,可能也對應了這幾個女孩在家族中比較隨意模糊的存在。
與此相對的是,這幾個姑娘都有長長的法語的教名,在教會的檔案中,她們被登記為Colette、Marie、Philomene。新的名字給了她們新的身份,也為她們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
關於這幾封信我還有一個疑問,我們知道它寫於晚清同治年間,那個時候中國的識字率非常低,有學者統計,在1900年之前,中國的識字人口隻占人口總數的1%-2%。這幾個女孩居住在一個偏僻的鄉野,她們是怎麽學會讀寫的呢?
大家可能也注意到,這幾個小姑娘在信中都自稱為“神女”或“小神女”,這意味著她們是守貞女,也就是因為信教而發願不結婚的女孩。在中國,她們和修女還略有不同,因為守貞女都是繼續住在家裏。中國的守貞女最早出現在福建,到了19世紀東北也出現了,當地人把她們稱為“姑奶奶”。
這是巴外方所存的一張中國守貞女的照片,這兩個女性手裏拿著書,對於當時中國的女性來說,這是很特別的,她們拿的可能是經書或者《要理問答》。
尋訪杜家莊
看到了杜家的書信,知道了杜家,在地圖上也看到了杜家莊,那麽現在杜家莊還存在嗎?
2007年我第一次來到沈陽,想去尋訪杜家莊,沈陽的幾個朋友都表示從來沒有聽過這個村子,在他們手頭的地圖上也找不到。我們決定自己來尋訪,從沈陽往南行駛幾個小時後,我們發現了這座教堂。
我和住在旁邊的老鄉聊天,問他村裏有杜家嗎?老鄉說,有,杜家是我們村裏的大家族。我又問,你記得村裏有過法國神父嗎?他說,當然,最後一個神父叫費神父。
老鄉的話讓我非常地欣喜,我們研究曆史的人經常是跟故紙堆打交道,但是現在這些曆史文獻裏的人名、地名在這一刻都活了過來,曆史不再隻是曆史。
2010年我已經博士畢業開始在香港工作,但我對杜家莊的興趣一點也沒有減少。我開始大量地檢索中文文獻,縣誌文史資料記載杜家的老祖宗叫杜壽山,來自山東萊州西杜莊。杜家在山東就已經信教,杜壽山的兩個兒子都去了東北,杜海去了杜家莊,杜平去了沙嶺,也就把宗教信仰帶到了這兩個地方。
我非常想知道杜家還有沒有後人,他們還生活在杜家莊嗎?
我記得很清楚,是10月的一天,我偶然打開了當時很火的家譜網,搜索杜家莊,突然發現了一個姓杜的人留言,尋找來自山東萊州西杜莊的人。在那個網絡還比較純潔的年代,這位小杜還留下了自己的真實手機號碼,而我成為了唯一一個撥通他手機的人。這不可思議的事,如同我在巴黎發現杜氏書信一樣,令人難以置信地發生了。
一年半以後,我來到了杜家莊,見到了小杜。他穿著西裝,和朋友一起到縣城來接我。在車上,我拿出杜家姑娘書信的複印件遞給他,他讀了後說自己常聽家裏老人說,我們家的姑奶奶們在村裏地位不一般,都很了不起。車子最後停在了村裏的教堂前,正是我2007年來過的那一座。
杜家一共有五支,現在仍然有一支生活在村子裏。這是立在現在杜家莊教堂前的一塊石碑,這塊石碑在義和團運動時被損毀,斷裂成幾塊,現在的石碑是重新拚接起來的。照片上是小杜先生正在跟我介紹,石碑上刻著的1900年前後村民們的名字和年齡。
杜家的後人裏最有趣的是這位杜奶奶,我早在第一次到訪杜家莊的時候,就聽村裏的杜家人跟我提起過她。這張照片是2012年10月我去台灣拜訪她的時候拍的。杜奶奶在門口迎接我,還給我包了餃子,說這是她家鄉的味道。
杜奶奶告訴我,她出生在1934年,1948年時她14歲,家裏給她說了一門親事,可是她不想結婚。在當時不結婚隻有一條出路,就是跟姑奶奶們一樣。所以杜奶奶離開了杜家莊,來到了沈陽,進了一個修會。
1948年東北解放,法國神父說我們得走,杜奶奶和其他的小姑娘一起,跟著神父輾轉幾個城市,最後在台中定居。
1987年之後,杜奶奶有了機會可以不斷地回到大陸,跟村裏的杜家人又重新建立起了聯係,一直到兩年前杜奶奶去世。
神父的家書
杜家的書信為我展開了一個我完全不知道的老教友村,也就是世代信教的村落的故事。
這時候又讓我想起,我第一次到訪巴外方的時候還發現了一組文獻,叫作《說中文:杜家莊的紀念》,一共有13冊,像筆記本一樣。
右邊這張圖上可以看到是一些對話,第一條對話有一個編號,寫了Le mari,就是丈夫說什麽什麽;下麵是La femme,妻子說什麽什麽。如果你仔細看,其實它既不是法語也不是拚音,那是什麽呢?我們不知道。
在我發現這個資料後的好幾年中,我都把它擱置了起來,直到我對杜家的了解越來越深入,我又回到了這批文獻。
我和學生開始解讀這些對話,讓我們非常驚喜的是,這原來是用法語拚音拚寫的東北方言,一共有9921條。這些方言對話的內容都是非常私人的話題,比如懷孕、認幹親、生孩子、婆媳關係、夫妻吵架、家庭八卦。
給大家看兩個例子。這是兩個村民的對話。一個人說,沈耀鋒來信,生了個兒子,有26天了。另外一個人說,這是天主賞的。
另外一條是家裏的對話。一個三歲小孩說,爹,我媽不給我奶吃。他爸說,不給吃叫我怎麽辦?他媽媽說,那你給媽畫個十字,念個經。
這些生動的對話告訴我們,對於一個天主教的老教友村來說,信仰已經變成了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到底是誰記錄了這些對話,他為什麽要記錄呢?
教會檔案館管理員添加的封麵上寫了一個名字,小小的,是一位姓包的神父 Barreau。可是我在研究包神父的時候發現,他從來沒有在杜家莊生活和工作過,沒有對村子的感情,沒有村民的信任,他怎麽可能記錄這麽多私密的對話呢?
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挖,我發現了一則小小的新聞。1948年在教會內部的一個通報上,記錄了有一位叫高德的神父1948年6月在東北的海城被刺身亡,這個報道的最後一句提到,包神父得到許可前往海城,收拾高德神父的遺物。我就想,有沒有可能是這位高德神父留下了這些對話?
我的猜想得到了印證,用我們現在的話說,高神父就是一個寶藏神父。他1876年出生在法國西北部瑟堡的一個天主教商人家庭,他1899年從馬賽上船來到中國,一直到1948年去世,他在中國東北生活了整整半個世紀,其中在杜家莊生活了27年。
▲ 高德神父與弟弟
更讓我驚喜的是,他一生留下了將近700封家書,其中有600多封寫於東北,有233封就寫於杜家莊。家書中還有100多幅他描繪的東北農村生活的場景。
我們知道20世紀上半葉中國發生了很多曆史事件,高神父在華生活的這50年,他經曆了滿清衰亡、義和團運動、日俄戰爭、東北鼠疫、共和革命,也經曆了軍閥混戰、日本侵華、偽滿洲國,直到東北解放,可以說高神父活過了中國的半個現代史。
他留下的這些記錄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外國人,在那個動蕩的時代和中國老百姓在一起的生活記錄。
在家書中高神父多次提到,他正在編寫一部中文口語教材,他計劃要編寫7卷,包括家庭、教會、學校、田野、市場、財務、旅途。我們前麵讀到的那些有趣的對話,正是家庭這一卷中的一小部分。
他編寫這部教材是為了讓新來的傳教士能夠更快地熟悉當地,和當地的村民溝通,了解村民的所思所想。他在給父母親友的家書裏也寫道:“我之所以要編寫這些對話,是為了讓你們更了解我們這兒,了解我們東北的習俗和傳統。”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高神父的中文有那麽好嗎?他會東北方言嗎?
在解讀高神父家書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他其實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田野方法。高神父雇傭了村裏的一位年輕人叫李永成,他以前是其他神父的中文老師。高神父說他讓李永成做他的速記員或留聲機,他告訴李永成,當你聽到一段對話時,不管是什麽內容和場景都盡可能地記下來。
20世紀初,對於一個東北農民來說,速記員和留聲機可能都聞所未聞,我們不知道高神父用什麽樣的方法給李永成作了介紹,但李永成非常圓滿地完成了任務,所以我們今天看到了這珍貴的9000多條對話。
對於我們做曆史研究的人來說,我們處理的經常是文字,可是在高神父的手稿中,你不但能夠看到文字、故事、圖畫,甚至還可以聽到聲音,如同回到了曆史現場,身臨其境。
高神父的東北生活
現在我們就來看看,高神父在家書中描繪的中國和東北生活的場景。
他1899年從法國馬賽上船,一個多月後來到上海,再從上海北上到了營口。這是他沿途描繪的拖著辮子的小孩、在黃浦江上打漁的人家,還有他看到的晚清旗幟。
到了營口之後,這是他的住處,還有正在建的教堂。
接下來他在陽關度過了幾個月的田園牧歌一樣的生活。
他描繪了很多生活場景,比如暴風雨過後坍塌的院牆、他住的小院,還有他自己的房間。
當然也有很多讓他感興趣的小物件,比如中國的筆墨硯、耕作的農具,尤其是東北的大棉鞋,他特意畫了東北的大棉鞋和自己的法國皮鞋的對比。
當然他也喜歡生活在他周圍的很多小動物。1902年是牛年,他描繪了一個木雕的小牛,還有他看到的燕子和鶴。
這些中國特色的物件,鐲子、銀錠、笄、簪都讓他欣喜不已。
高神父是1900年春天被派到杜家莊的,他還沒有來得及認識村民的時候就發生了義和團運動。
義和團圍攻了杜家莊教堂整整21天,所以高神父在真正熟悉村民之前,就已經和他們成了生死之交。這可能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在接下來的將近30年裏村民們這麽信任他。
這幾張圖是他描繪的,義和團圍攻之後教堂千瘡百孔的樣子以及教堂修複的過程。
之後的鄉村生活似乎開始步入了正軌。這是1902年家書中他描繪的杜家莊,我們能看到在田野耕作的人、走路的小孩,還有遠處高神父的院子和房間。
這是高神父自己的房間,在東北的土炕上他放了一張西式的床,看來還是不太習慣東北的生活。這個房間是沒有窗戶的,他在牆上給自己畫了一個窗戶。他穿著長衫,手裏拿著一個長長的煙鬥。
高神父最喜歡的是小孩,村裏的小孩也非常喜歡他。這裏我們可以看到戴氈帽的小孩、抱樹枝的小孩、蹣跚學步的小孩,還有穿肚兜的小孩。他很喜歡東北的肚兜,還想把它推廣到法國去。
在這張圖上他畫了幾個小孩拿了兩隻小雞,高神父說你們別動,我要先把你們畫下來,畫完之後晚上他就把這兩隻小雞燉來吃了。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段故事,這個小女孩的父親去世了,她的父親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她當時正在守孝,頭上纏著白布。她坐在炕上跟神父聊天,她說要是能去法國的話她會很高興。
杜家莊還有很多村民也出現在了高神父的家書裏,有戴氈帽的,我們印象中典型的山東和東北農民的樣子。
左下角這個人是高神父的園丁,姓趙,他是個駝背。在信裏高神父多次提到他,當時村裏正要給他說親,想把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嫁給他。高德神父記錄了很多關於這樁婚事的爭論,他們雖然覺得趙園丁很善良、勤勞,但還是覺得他長得太醜。
高神父還帶了一些稀奇玩意兒來東北,比如他從諾曼底老家帶來的這個叫Binioù,在中文裏我們把它翻譯為布列塔尼風笛,村裏人管它叫洋嗩呐。高神父通常早上起來吃完早飯,就會吹一吹洋嗩呐,然後再開始一天的勞作。
有時吃完晚飯,他也會在屋前的石頭上吹洋嗩呐,他吹的更多的是家鄉的曲子,如果有村裏的小孩在周圍玩,他會給小朋友伴奏,教他們唱法語和拉丁語聖歌。高神父在家書裏寫道,音樂和信仰一樣,也可以治病救人。
讀到高神父的這些記錄,我常常會有一種抽離感。在我們的主流敘述中,20世紀上半葉,東北和整個中國社會正在經曆不斷的戰亂和動蕩,人們焦慮不安,到處都有死亡、瘟疫、土匪肆虐、政權更迭,可是在高神父的家書中,他的情緒是平穩的,日常生活仍在繼續。
從他記錄的那些點點滴滴的瑣事中,你能看到高神父還有我們的老百姓們,他們充滿了生命力,從來都有著卑微的樂趣和夢想。
高神父的東北故事有一個非常突然的結局。1948年6月,高神父已經搬到了海城,那一天有一位叫楊德山的村民,因為饑餓入室盜竊後被發現了,失手殺害了高神父和照顧他的一個老修女。
當年的《東北日報》在9月有一個長篇的報道,詳細地記錄了這個案件在發生之後8小時就被破案。可是這個報道沒有描述高神父在東北的生活,也沒有介紹他的背景,這個案件被放在了保障人權財權的專欄裏。
高神父之死為我們的東北故事畫上了一個非常突然的句號,但是高神父和杜家女孩留下了大量的私人書寫,這些有趣的對話、表達個人情感的書信為我們勾勒出一群血肉豐滿的小人物。
這些小人物在主流的曆史敘述當中幾乎都是不存在的,甚至像高神父這樣為自己的教會奉獻了一生的人,他在教會史上也是沒有名字的。
當我讀到高神父和杜家女孩留下的這些文字和生動的記錄,我非常感動。我覺得我們的曆史應該把眼光放向底層社會,放向普通的老百姓,放向這些沒有正式名字的杜小大子、杜小二妞、杜小十一,他們才是曆史的創造者,是真實生動的存在。雖然不被主流曆史記錄,但他們已經和外麵的世界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係。
我希望今天我講的這些不為人知的故事,能讓我們看到東北這片凍土之下,一個更為鮮活的、深沉的、複雜的,也是世界的東北。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