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mp.weixin.qq.com/s/HfmAUnwDzQg6AUzTKL2wAA
北大有兩個標誌,一是未名湖,一是博雅塔(實際是水塔)。當然,嚴格地說,這兩個標誌不是北大的,而是燕大的。
但既然燕大被並入了北大,這也就隻能算是北大的標誌了。
在動亂的年代,居然有人因要炸博雅塔定罪。
這個被認定要炸博雅塔的是北大中文係教授、語言學家林燾。
也許有些人電影看多了,認為一個人隻要有堅定的意誌、有崇高的信仰,就會有不怕折磨的毅力,能堅定自己的意誌,能扛得住任何折磨,實際這些都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刑場上的婚禮很浪漫,可許多人或許忘了,這是對手的寬容給予了這樣的機會;一個人在刑場高呼口號,不是因為他的勇敢,而是因為對手的默許。
要不讓人說話,這是最容易做到的。把聲帶割了,甚至用竹簽把舌條穿起來,你有最堅韌的意誌,也是喊不出口號的。
能夠頂住折磨的,不是你的意誌而是對手的文明。
任何人,如果遇到一個沒有任何底線的對手,都是不可能扛得住殘酷折磨的。甘地和曼德拉的成功,不是他們倆有不屈不饒的毅力,而是遇到了有著高度文明精神的英國。否則,解決這兩個人的方法很簡單,都不需要酷刑,直接肉體消滅就一了百了了。
人性的惡,遠超動物性。所以酷刑之下,能得到任何口供。當然,有的不需要酷刑,隻要讓對方知道將要承受的後果,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林燾的這個罪名來自他燕大時的同學室友,這個同學當時在上海被逼供,連續罰站十二個小時要讓他交代自己的罪行。他被逼沒辦法,就說林燾要炸博雅塔。
這個同學當時的心理是,博雅塔這麽高大堅固,他說這個就沒人會相信他。沒想到他以為常識以外的事,別人真信了。他的這份交代材料被轉到北大,北大就當作一件大案開始追查。
林燾剛從北大解散的牛棚解放出來,正接受自己單位的監改。
那時的北大正在轟轟烈烈開展清理階級隊伍的運動,每次都要開寬嚴大會。所謂寬嚴大會,就是認罪態度好的,可以從寬處理,態度惡劣的,就當場銬走。
這個態度好壞,就由革命師生說了算。
林燾覺得自己屬於態度好的,以為過幾天就可以回家了,可以重獲自由了。沒想到,有一天工宣隊找他單獨談話,說是有重大曆史問題沒交代,要他老實交代。工宣隊還提醒他,這個問題不是紅衛兵鬧派性捏造的,是曆史問題。
林燾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麽曆史問題,工宣隊就對他輪番做攻心戰。林燾就是想不起來有什麽問題,就一口咬定沒有做過什麽事。僵持幾天以後,工宣隊對他交了底,說他在燕大讀書時曾接受國民黨特務的指令在校園張貼反動標語並準備炸毀燕大的水塔。
對這樣的指控,林燾覺得太荒謬。這炸水塔有什麽意義,能傷害到誰呢?
林燾不承認,工宣隊非要他承認。
就這僵持的幾天裏,學校又開了寬嚴大會,章廷謙不配合,被當場定為反革命分子銬走了。
章廷謙不是別人,他是魯迅最喜歡的學生之一筆名川島。章廷謙建國以後因魯迅的原因很受重視的,沒想到這個時候魯迅也幫了他了,居然還成了反革命。
章廷謙原來很堅決,此前曾和林燾聊過,絕對不會屈從於逼供,沒有的事絕不承認。可這個絕不承認,現在的結果出來了,直接從嚴銬走。
林燾開始動搖了,要是一從嚴,自己受罪不說,他的兩個孩子已經上山下鄉,就要成了反革命子女,就會被歧視,日子會很難過。想到這些,林燾就不願堅持了。
林燾找工宣隊承認,是有這麽回事。
事情出人意料的是,林燾主動承認以後,工宣隊認為他態度好,就把他從寬處理了,不追究他的責任了。
這麽嚴重的一件刑事案,就因為他老實承認了就得到了寬大處理。
這種處理方法,其實這些人也知道,事情本身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態度,也就是馴服程度。他說什麽哪怕最荒謬,你也認,說明你老實,你不認就是對抗,就是不老實,就要從嚴處罰。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通過隨心所欲的方法達到你聽話順從的目的。
真相不重要,事實不重要,聽話才最重要。
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要說思想了,連真相都不敢承認,這就是當時想要達到的目的。
人已經被馴服成行屍走肉,聽話就好。
提示:為防失聯,請加下麵微信號好友,已加麥田微信號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