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和反派（小小說）

關月馬/文

    龍哥是功夫巨星，60歲了，渾身是傷，大多數驚險動作由替身小青來完成。小青29歲，外表極像龍哥，身手比龍哥還好。拍戲時，劇組的人經常議論他們誰好打？要不要交一下手？龍哥和小青大笑搖頭。龍哥坦承：“哪怕我們都處在29歲，我也打不過小青，替身的功夫一定要更好，否則無法完成複雜、危險的動作。”聽到龍哥的誇獎，小青頗為自得，替身比巨星還厲害，是一種光榮。有人要求龍哥與小青合影，小青拒絕。有人說小青高傲，龍哥笑道，“他有自尊，不希望借我的名聲來炒作。”其實，龍哥清楚小青是有點高傲，而且不甘心當替身，付出幾倍的汗水和風險，片酬卻隻有巨星的零頭。龍哥也不想得罪小青，除了小青，很難再找合適的替身。龍哥整天笑嗬嗬地誰也不得罪，可萬萬沒想到，小青卻跟別人杠上了，鬧得雞飛狗跳。

    今年初，動作片《掘地逃亡》開拍，龍哥與演反派的熊哥拍高空吊鋼絲的打戲。熊哥拿過全國武術全能冠軍，當過功夫巨星傑哥的替身，獲導演欣賞，在下一部動作片演反派，從此一炮打紅，成為動作片反派專業戶。其實反派演員經常挨打，且被打得很慘，他們的武藝和抗打力比正派演員強得多，行內人士都知道，熊哥的武藝遠勝於傑哥。《掘》片請了熊哥，與龍哥有多場打戲。龍哥因為腰扭傷了，叫小青上陣。熊哥與小青在空中吊鋼絲排演，排了幾次都不理想，兩人冒火了，你說我不到位，我怪你不配合，一下子吵起來了。

    “你全能冠軍了不起？還不是評委打分製？打一套拳，舞一輪棍，動作標準就拿冠軍？又不是擂台製，一對一打出的冠軍。”

    “你當個替身牛個啥？還不是活在明星的光環下？”

    “so what? 別忘了你也當過替身，運氣好上了岸，怎麽？成了角兒，就看不起人？”

    “原來你妒忌我，是不？”

    兩人竟然在空中真打起來。其他人全在陸地，勸不住，也攔不住。監製正想喊人放下鋼絲，導演卻攔住，悄悄地叫攝影師鏡頭對準，輕輕喊“action”。監製秒懂了，還是導演高明，最厲害的武打設計，也比不過真打。龍哥也懂了，導演偷偷拍下這場真打戲，就算並不好看，也可以將它製作為電影花絮，甚至用來炒作。

    熊哥和小青吊在空中，雙手雙腳可以一起出招，打得太精彩，太激烈了，有的招式超過武術指導的設計。兩人足足打了4分鍾，各有損傷，勢均力敵。突然，兩人雙腳同時蹬向對方，兩聲痛叫，兩個軀體同時蕩開幾米遠，又因慣性蕩回來。陸地上的人們驚呼，兩個壯漢要猛撞了，兩敗俱傷呀！龍哥不顧一切，搶過導演手上的擴音器大喊“cut——”。熊哥和小青條件反射似地醒悟過來，把身體一扭，兩人擦身而過。龍哥喊：快把他們放下來。雖然龍哥不是導演，但他是大牌，吊鋼絲的工友不敢怠慢，連忙把鋼絲吊下來。導演心裏有鬼，不敢說啥，任由龍哥出麵為熊哥和小青做調解。

    電影公映了，成為今年暑期票房冠軍。劇組開慶功宴，大家開懷暢飲，暢談拍攝的苦與樂。熊哥和小青克製情緒，沒有提真打的事，可幾杯好酒下肚，舌頭一大，就要吐真言。龍哥馬上勸阻，讓兩人喝茶鎮定情緒。雖然導演一度想炒作真打事件，希望衝高票房，但龍哥強烈反對。龍哥老了，對票房數字不太感冒，就算票房縮水，觀眾也會原諒他的，他不想得罪兩個圈中人，如果曝光這件事，熊與海就徹底反目，並牽怒於龍哥，關係很難修補。

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