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月馬
在國內外報刊發表過小說、故事。寫作不易，轉載請保留作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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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某國企每年的團年飯都要抽獎，聽說今年一等獎一名，女裝摩托車；二等獎兩名，55英寸電視；三等獎五名，電暖器。可是，基層員工幾乎提不起興趣。員工老尤，外號老油條，悄悄跟一群同事說，老子幹了這麽多年，年年都是領導的親信中獎。有的新員工問，當眾抽獎，怎麽可能有貓膩呢？老油條正想說，經理來巡查，大家都不敢作聲，經理似乎聽到了什麽，瞪了老油條一眼。經理走後，大夥兒又追問老油條，老油條後悔失言，不敢再說了。
而在財務室、經理室則一派歡欣，他們大多有背景，有人說，太好了！我正想買一台大彩電呢。有人說，家裏一台電暖器不夠用，添一台正好。他們說得好像獎品就要到手似的，隻有一等獎女裝摩托車成了懸念。有人分析，廣州市早就“禁摩”，這個大獎肯定由從化工廠的工友獲得。
臘月26一早，財務室為每個員工派發了抽獎號碼紙，除了領導。大家都在互相傳看，說哪個號碼吉利，哪個號碼能中獎。
下午，廣州的同事坐大巴去從化，與當地的工友共赴酒樓吃團年飯。菜都上齊了，鄭董事長偏偏還要站在台上照著稿子講一堆廢話。話講完了，大家開始吃飯，氣氛挺熱烈，廣州和從化的員工私下互相問抽獎號碼。過了幾分鍾，鄭董事長、黃總經理、劉副總經理開始舉杯巡敬。領導們真不含糊，杯杯見底。有的員工酒量好、想出風頭、想拍馬屁，就跟著領導幹杯，領導一句“好，不錯”讓那些馬屁精滿心歡喜。平時話最多的老油條，白天被經理瞪過眼，心裏有氣，又不敢多嘴，隻能喝悶酒，又和別人劃拳幹杯。
酒宴接近尾聲，抽獎開始。講台上的獎品和桌上的抽獎箱早就放好，劉副總先抽三等獎。盡管大夥兒知道可能有貓膩，但依然翹首盼望。劉副總先後摸出5個號碼紙，摸一張就對著麥克風念一次或兩次。有5名員工陸續走上台，各捧一台電暖器，排隊讓人拍照。台下有人竊語，這五人全是領導的親信。聽到這裏，老油條恨恨地灌了一杯白酒，哼！老子早就知道，普通員工永遠不可能中獎，與其看別人的熱鬧，不如多喝點酒，不喝白不喝，喝完了我還叫服務員再上一瓶，反正公司埋單。
輪到黃總經理上台抽二等獎，果然，也是領導的親信中獎，他們激動地上台，摟著桌上的大彩電給人拍照。老油條越發來氣，連灌兩杯。這時，連新員工也看出了貓膩——兩位領導將號碼紙握在手中喊號，並沒有向台下展示。細心的人還發現，除了這七個中獎者，公司似乎沒有領導的親信了，而三位領導自己沒有號碼紙，不參與抽獎，因此，一等獎成了最大、最後的懸念。
鄭董事長上台抽一等獎，大家屏息斂氣地盯著。鄭董裝模作樣地伸手進大紙箱做了幾圈“推磨”，戇態可掬的樣子把大夥兒逗笑了。終於，鄭董掏出一張，握在手上看一眼，他裝作一愣，又笑了，正準備喊號。突然，台下有人搶先大喊：52號胡莉菁——
鄭董嚇傻了，大夥兒也嚇愣了，原來，搶先喊號的人居然是老油條，大家爆發哄堂大笑。鄭董氣得瞪眼歪嘴手發抖，是啊，他就是要讓從化的老相好胡莉菁中獎啊。隻有少數老員工知道他們的醜事，喝得半醉的老油條不僅喊出號碼，而且喊出人名，羞得胡莉菁如坐針氈，恨不得鑽進地縫。還是鄭董有定力、有經驗，腦子飛快轉動，號碼要換，可他隻記得之前7名中獎者的號碼是40號以內，但忘了具體的號碼，與其瞎蒙亂撞，不如這次來個真抽獎。他定了定神，哼了一聲，表示對老油條的不屑，然後照著號碼紙悠悠地念道：81號——
台下一片沉寂，大家麵麵相覷，好像沒有81號。鄭董慌了，心想不可能啊，集團100多號人呀。鄭董再念：81號？誰是81號？
突然，台下一個人揮舞號碼紙，搖搖晃晃、嘟嘟囔囔地跑上台。大夥兒一瞧，大吃一驚，隨時又爆發更猛烈的哄堂大笑。81號就是老油條，他騎上女裝摩托車，醉醺醺，笑嗬嗬地任人拍照。鄭董強壓怒火，裝成大度的笑容，與老油條合影。老油條突然衝台下大喊，胡莉菁，我住廣州，禁摩呀！半價賣給你要不要？你住從化可以開啊，以後跟鄭董開房就不會遲到啊，哈哈哈……
鄭董那個氣呀！胡莉菁那個羞啊！恨不得一齊掐死老油條。鄭董確實定力非凡，叫台下的秘書拿一瓶礦泉水上來，打算給老油條喝，讓他醒醒酒，最重要的是別再讓老油條胡說八道。可是台下有些人起哄：老油條，幹脆開著你的“小老婆”回家吧。全場爆笑。
老油條醉眼一眯，對呀！這粉紅色的女裝摩托車多漂亮啊，曲線弧形多優美啊，儼然就是我的“小老婆”呀，從化開車到廣州才1小時，很快就到，幹嘛要便宜胡莉菁？突然，他一踩油門，騎車躍下僅僅十幾公分高的小舞台，穿過宴席中間的過道，開出酒樓，開回廣州。老油條趁著興奮，竟然一路暢通，可惜進了廣州，撞上燈柱摔倒，被交警捉住，酒駕被拘留罰款，車沒收。
老油條被公司炒了魷魚，胡莉菁頂不住流言重壓辭了職。讓老油條感到安慰的是，鄭董與胡莉菁的事被市紀委查處，鄭董被“雙開”。但老油條並不知道，這是剛從外地空降、不知鄭董內情的黃總經理舉報的，鄭董落馬後，黃總升為董事長。
2016-03-25撰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