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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的交響

(2022-12-13 21:35:31) 下一個

我總是混亂了時間,顛倒作息。有時也失眠,待淩晨五六點方能睡去,若是九點十點醒來,精神就特別的好。常年上網衝浪,已經改變了生活節奏,雖然現在手機更加方便了,但我還是沒有一個規律的生活習慣,我想我是個不正常的人。

 

還是小時候的鄉村好呀,一年中長達半年停電,除了油燈,就是看夜晚的星星。夜是孤獨的,私密的,此時縱然想和朋友下棋笑談,隻有躺著,翻來覆去的幻想明天。

 

近日總是兩三點就醒來,看看時間,劃劃手機,就沒有了睡意,眼瞼有生氣的活潑翻轉時,我知道這一夜又交代了,邑日又沒法精神起來。也習慣了,早上總沒有事情做,總能補回來一點睡眠,有人恐懼失眠,我反而喜歡這樣。

 

夜很安靜,沒有白日的車流喇叭聲,沒有了孩子的哭喊學生的玩鬧,一切都沉寂蟄伏著。此時一隻公雞跳到了我的屋頂。從那落地的震動看,足以是兩公斤以上的大公雞。扯開嗓門就發出高音部的do mi re+。這裏的人愛養雞,愛鬥雞。所以不是尋常的白公雞,白公雞一般是殺來辟邪用的,而這種脖子更長一點,比較瘦小的鬥雞,可與狗類中的細狗有得一比,難怪鬥雞人都愛養這樣的,一隻雞一個鋼絲籠子,平日裏它就在街邊陽台上高昂著頭獨步。我沒有見過鬥雞的場麵,像拳擊賭博、毒品、童妓一樣,都是本地男人的最愛,非法的,對於我一個外鄉人,不知道他們的小九九藏在那裏。

 

公雞的登台是這夜場的開始。不知是它會飛嗎,還是打鳴之前一定要先跳將一下,這樣才能不輸氣勢。反正我幾次聽到屋頂落下一物之後,聽到兩腳落地聲,若我醒著正無聊著,在公雞將要發聲時,我會先扯開嗓子奪取它的高光時刻。等它打鳴完了,我再洋洋得意的偷笑,學雞叫這點事我兒時就會的。再說這屋頂,普遍是彩鋼板做的,透風,隔光,又不會蓄積溫度。法屬支那,很多建築都受到影響,原本是鉛皮做屋頂材料的,但這彩鋼棚廉價又加工方便。每次搬家我都喜歡住在頂樓,一來是衛生能好一點,再就是看上了這屋頂。和著風的聲音,我感覺能透過屋頂看到星空。每天傍晚的七八點沒有了太陽的時候,房間的溫度馬上就下來了,淩晨屋內的溫度會更涼爽,也是因為在河邊的緣故吧。

再說公雞,它的第一次被我奪取了之後,也是不示弱的。我則沒有無聊到繼續學它的叫聲,除了聽它落在房頂的聲音,我也無法判斷它何時會打鳴。一隻公雞打鳴,總是能吸引別的公雞,真的是一雞呐喊眾者響應。半夜裏好幾隻公雞一起打鳴,不知攪擾了多少人的睡眠呢。幾家亮起燈光,幾家人的咳嗽,杯盤相碰,馬桶的抽水聲,或者偶爾聽到女人的呻吟啼哭的孩童。我為眾人詛咒這變態公雞。黎明的工作半夜就做,你是沒有老婆還是吃錯藥了。這裏的狗,這裏的人,這公雞都變得極不正常,可能是濕地平原地區,人類和動物都受寄生蟲之害吧。當腦袋裏都全布滿一堆線型蟲的時候,它們怎能不幹出種種奇異的事情。鳥們會跳舞了,魚兒自己跳上岸了,大腦進了蟲,人們不工作不睡覺吼叫著亢奮著,不安定的社會,或是沒有吃藥,該吃藥了,讓我安眠吧。

幾隻公雞接力打鳴,我夜的歌唱正式上演了,狗們自然不能模糊了自己的存在。一隻狗懶懶的叫兩聲,很遠的地方又一隻狗也用更低的音叫一叫,我懷疑這城市中間隔了一座山,狗的聲音像在鄉村的村頭村尾傳播一樣,讓夜顯得更加幽遠。夜色對於流浪漢和狗們,更是孤獨的吧,沒有什麽可吃的,沒有母獸可以接近。做一隻狗的生活了無生趣,一個人的潦倒也如此。

 

狗的叫聲隻能是個間奏。沒有太多的狗做這無聊的事情,它們搖尾歡叫是給主人看的,這夜半若是打擾了主子的美夢。來日該要失寵了吧。少了骨頭不說可能要抽幾鞭子,狗的眼睛你不得不佩服,它能看懂人情,追隨世態。不像公雞,每一個生命的結束都是一刀弊命。狗來自石器時代幾萬年得藏府,造就了他的管家地位,除了東方人,一般不會要他的命。待明日那公雞再上我牆頭的時候,我用意念告訴它,你個傻B,有眼力見嗎,要是你能六點十二點準時叫,可能人類就不吃你了,學學那鬧鍾,學會讓人操控,你才有生的希望。哎,這樣瞎想著,時過的飛快。

 

淩晨四五點,眾鳥又登場了,當我意識到她們在歌唱,我知道東方已發白,天就要亮了。我住在學校邊,窗外的操場上有一些大樹。這是鳥類的舞台。尤其在黎明來臨前,她們更是賣力的歡笑著,我無眠的夜裏聽著她們鼓足幹勁嘰嘰喳喳,總是很沮喪。麻雀是無處不在的鳥類,可能我把那種個頭和麻雀一樣大的鳥類全部都叫一樣的名字吧。她們的生活就是吃吃蟲子,飛翔又飛翔,讓我羨慕,她們還有婉轉的歌喉,獨居人間天上。隻是,幾百成千的鳥叫有些單調枯燥,她們隻能在這樣的天地裏,隻有這個舞台,沒有爹娘來教她天籟之音,她不會學鴿子格格叫,也不會學鴨子嘎嘎聲。

 

我最喜歡聽到一種大鳥的叫聲,仿佛傳播的很遠,可能在幾百米外的一棵樹上,他的聲音有穿透力,更加的高一度。隔著一兩分鍾才能聽他叫一下。七八次之後他可能就另攀高枝飛走了。每次聽到這種鳥叫,我感覺自己像住在森林裏,漫天的大樹枝丫中,我搜尋他的身影,我的疲勞感、悲情往往在那一刻治愈了,這水泥鋼鐵的世界,讓人心生厭惡,這世態的冷暖,讓我出離。

 

 

眼看這一夜就要過去了,鳥類的歡叫中黑夜漸漸消失,曙光出現,窗外已經麻麻亮。河麵上傳來了漁船的馬達生。那些船家一般都是往市集上運輸椰子的。我猜從他們船上買椰子大概半美金一個吧。但是我不會當地語言,隻是偶爾看看那船家,有的船上是買魚的,有的是渡船。沒有棧橋的地方,遊客們提著鞋子,趟過淺水上船去另一個地方。

這樣的船很奇特,不是汽油發動機,他們安裝的柴油機,能聽到突突突的馬達聲,還有缺少機油後氣缸的摩擦聲,可能行程調節的不對。總之,老舊的機器,老舊的漁船。男人們裹一條沙籠,女人頭頂一層層折疊好的水布,像鷺鶿一樣蹲在船上,在河麵上霧氣將未散去的時候,滿含期盼,向著夢想駛去。

聽著馬達聲,我想起自己兒時做在拖拉機裏,躺在玉米棒子和麻袋上,顛簸著,顛簸著,我舒展著四肢,沉沉睡去。

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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