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明之痛

中華文明之痛

                                              2005年1月7日

何必

長城被稱為世界奇跡，……隻是兩輛現代化鏟車，用兩三天的時間，或明著強行鏟除，或暗著偷摸挖掘，位於山西省原平市的古長城烽火台就這樣永遠地在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了……（略。）

望文生義，想著當時的場麵應該是很壯觀的，各種工具齊備，為了哄搶文物還發生了械鬥，血雨腥風刀光劍影。不管怎麽說，這烽火台是徹底消失了，那些文物也流入了地下市場。

簡單看一下，這種損毀事情就不少。

2004年11月8日《楚天金報》報道， 襄樊市米公祠旁、曾被列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原中州會館遺址被用於開發商品房的過程中，清挖地基時挖出了大量與中州會館相關的石碑和文物，這些文物由於沒有得到很好的保護，大量記載清乾隆以後襄樊民風民俗的石碑和雕刻精美的石門、石柱被摔斷和摔碎。清乾隆至嘉慶年間建起的中州會館規模宏大，建築精美，記載了當時襄樊的民風民俗，是不可重複的曆史文物。

同為11月8日的《金陵晚報》報道，7日下午，中山東路一施工工地內挖出了一個古代宮殿遺址，經專家鑒定是明太子宮遺址。隨後的數小時裏，施工單位野蠻施工，被開挖的部分原先格局有四分之三被徹底破壞。

2004年11月，南京紫金山上兩萬棵古樹中大部分被砍伐，而這些樹曾經被周恩來命令禁止砍伐，在文革時，如果要砍了這樣的樹也許要判15年刑。

同期，國家文物局認定山東曲阜文物遭嚴重毀壞。國家文物局認為，曲阜孔廟等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原是連續十一年取得文物安全年成績的先進單位，近期卻連續發生嚴重的文物毀壞事件，必須引起文物管理部門的高度警覺。

12月22日《新京報》長篇載文，2004年入秋以來，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河南石人山內，有著“活化石”之稱的國家二級保護植物———秦嶺冷杉因蟲害出現大麵積死亡，281株冷杉233株枯死，現僅存活48株。林業部門的調研結果把冷杉死因歸為旅遊開發過度引起。旅遊部門則直指林業主管部門防患不力、貽誤戰機。

……

我靠，這實在是沒完沒了！

從這些事件裏看出，參與哄搶破壞者，所涉及的決不僅僅是不法分子，有地方農民，有施工方，有地方官員，其中穿插著各方利益衝突與博弈、行政不作為、行政部門之間的權利爭鬥，等等；恐怕誰也不能肯定說，這種機會如果輪到其他地方就不會發生，換言之，假如國內出現了這種發財或糾葛時機，所有地方與居民無一幸免。而被永遠損毀的，則是各種“文明古國”的基本構成元素。

改革開放帶來了人們生活水平勿庸置疑的提高，但這後麵捎帶了些什麽呢？人們肆無忌憚地對環境喪心病狂的開采、索取、發掘與盜搶，形成了全國性的所謂“開發性破壞”。筆者的校友、著名旅遊專家魏小安認為，中國目前的狀況可怕在於經曆了文化大革命後，緊接著就是改革開放，兩次大規模洗禮使社會徹底喪失了管束。

的確，文革給人們的思想形成的是破舊立新的定勢，幾乎沒有什麽是不可破壞的，其中尤以傳統為甚，打砸搶成為時代英雄舉動，對於曆史、民族乃至人類的犯罪反倒成了可歌可泣的豐功偉績，這種本末倒置的價值取向還沒得到清算與反思，緊接著就是對於文革的全盤否定以及同時到來的改革開放，使人們一下子進入了金錢拜物教的氛圍當中，無所顧忌喪盡天良，沒有任何道德約束，更沒有任何對於大自然、曆史文化、人類傳統的崇敬、畏懼與虔誠；而伴隨著經濟發展成為舉國上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唯一內涵，向生存環境進行瘋狂而無恥的毀滅性掠奪成就了現今比文革期間還要無以複加的血洗。而此中，破舊立新觀念則具體表現為，人們無所畏懼，把道德與秩序統統置於九霄雲外，赤裸裸的極端自私自利囊括了生命意義的全部；而法律與其他社會規範的故意缺位則為此惡況的存在與甚囂塵上推波助瀾，形成了製度性的全民腐敗與違法亂紀。

烽火台、古樹、文物、冷杉、寺廟……沒有什麽不可以拆除損毀的，而這種情景比起被稱為十年浩劫的文革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這些剛剛永遠離開我們和子子孫孫的寶藏並不是文革當中消失的。

從人類角度看，說八國聯軍入侵並把中國很多文物搶到了國外，這種行為至少在目前來看並不完全是消極與可恥的，畢竟，放在類似大英博物館裏要比在國內可能更安全些；而被燒毀的圓明園成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當屬正義之舉，可被國人同胞親手推倒燒毀砍伐破壞的豈止是幾百個圓明園！現在，隻要一聽說國內什麽地方又發現古跡引得當地政府與媒體歡呼雀躍，第一個反應就是“又完蛋一個！”

911後，亨廷頓《文明的衝突》風靡全球，其中說到未來的世界衝突就是基督教與伊斯蘭教、佛教的衝突，並指名道姓地說是西方世界與伊斯蘭世界和中國的文明之間對抗，而從阿富汗塔利班不顧聯合國和全世界反對炸毀巴米揚大佛、中國形形色色的官員與國民在改革開放短短二十幾年中親手將文明古國組成元素一筆勾銷的行徑上看，好像不能隻是氣勢洶洶地指責亨廷頓的荒謬與矯情。在人類文明鏈條中，中國正在自我貶損的事實恐怕連我們自己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