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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二 孝行

(2023-09-03 05:49:17) 下一個

 

他鄉母病亡,孝子心中傷。

單車走千裏,靈魂帶返鄉。

 

    下午,學校各個係科都沒有課,史維華、王民、劉偉賢、應成友、張之倫幾個老鄉聚到一起,他們坐在學校東邊的外城河邊上閑聊。

    河的對麵是一片農田,可以看到許多農民在田裏勞動。河的北邊不遠處即是蘇州古城門之一“相門”,有一座橫跨河麵的橋梁,南邊,則是“葑門”街巷。外城河裏時有船隻經過,時常搖動著河近岸的水草,在水麵擺動著。

    “快看,一條水蛇!”史維華驚叫著,用手指著河邊的水麵,一條蛇像黃鱔一樣在水草間穿行著。他不怕青蛙、癩蛤蟆,卻特別害怕蛇,見到蛇皮都會嚇一跳。

    王民說:“你太膽小了。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難道你被蛇咬過?”

    “這倒是沒有,不過見到過蛇纏住一隻大青蛙,將它硬往肚裏吞,太恐怖了。”史維華說。

    “蛇有什麽可怕的,我還吃過蛇肉呢!”劉偉賢說。

    “胡扯,蛇肉能吃嗎?”史維華不相信。

    “真的。蘇州某飯店就有這道菜。”應成友證明說。但他沒有證明劉偉賢是在哪裏吃過。

    “我聽說,廣州有道菜,叫“龍虎鬥”,就是蛇肉和貓肉做成的。”張之倫說。

    “未免太惡心人了。阿彌陀佛,連貓肉也吃,殘忍殘忍!”史維華像佛家弟子一樣皺著眉頭。

    “我認為,我們當中膽子最大的、最有能耐的是張之倫。”應成友望著曆史係張之倫說。

    “什麽能耐,什麽膽量?”王民問。

    “他暑假後,從長春騎著自行車回到學校,試問千裏迢迢,你們誰有這個本事。誰有這個膽?”應成友說。

    大家一齊用懷疑而驚恐的眼睛望著張之倫。史維華說:“你瘋了,從蘇北跑到東北,再從東北騎車跑到江南。幹什麽事啊?”

    “唉,這也是萬般無奈啊!”張之倫歎口氣說。

    大家見他歎氣,忙問什麽事。

    “我大哥在長春汽車廠工作。春節後,我母親被大哥帶到長春。暑假期間,大哥來信,說母親身體不好,我就趕過去了。到了那裏,十幾天以後,母親便病逝了。大哥讓我把母親骨灰盒帶回老家。這時又到開學時間了。我若把骨灰送回老家,又耽誤了上學,沒有辦法,便騎著車子帶著母親骨灰回到學校。”說著說著張之倫流下了眼淚。

    “你不能坐火車回來嗎?”劉偉賢問,覺得他做了一個常人難以想像的傻事。

    “火車上不準帶,我和大哥也想過。最後是我決定騎車帶回來的。”張之倫無奈地說。

    “路也太長了,你騎了幾天啊?”史維華驚訝地問。

    “整整一個星期,天一亮就上路,天黑了才住下。”張之倫說。

    “累死了!”王民感歎說。

    張之倫說:“沒有累死,但屁股上卻長出幾個皰。”

    “怪不得,開學後,我見你走路一扭一扭,原來如此。”劉偉賢感歎說。

    “你把母親骨灰帶回來,放到哪裏,存放在佛寺裏嗎?”史維華問,他想照理應該先存放到寺廟裏麵,況且蘇州寺院也不少。附近的雙塔就有。

    張之倫看看周圍低聲說:“不是出家人,寺廟哪裏給存。我把它放在宿舍,我床下麵的箱子裏了。”

    這又讓眾人大吃一驚。劉偉賢問:“你不害怕啊?”

    “這有什麽怕的,是自己的母親。”張之倫說。

    “宿舍同學們也不害怕嗎?老師知道能願意嗎?”王民問。

    “怎麽能讓他們知道。因為是老鄉,我才告訴你們實情。估計你們也不會告密。等放寒假了,我再背回家。”張之倫平靜地說。

    這事聽了,大家都出了一身冷汗。但不得不佩服張之倫有能耐,有膽量,有孝心,是個大孝子,大家表示絕對為其保密,絕不向外人道。並稱讚他“這是曆史性的驚人舉動。”

    劉偉賢問王民:“王二哥,你是學政治、學唯物主義的,人死了到底有沒有鬼魂?”

    “人的精氣神是依附在肉體上的,肉體消亡了,神也就不存在了。《辨證唯物主義曆史唯物主義》這本哲學著作,我們各係科都學了。你不知道啊?”王民反問他。

    “我們學了,但有許多奇怪現象,又無法解釋,所以我將信將疑。”劉偉賢說。

史維華說:“東漢王充在《論衡》中就發表了無神論,他說:‘人之所以生者,精氣也,死而精氣滅,……滅而形體朽,朽而成灰土,何用為鬼?’又說‘人之死,猶火之滅也,謂人死有知,是謂火滅複有光也’”。

老夫子論辯是非,總愛引古人之言。而王民論是非,則愛引馬列之說。這是兩人截然不同的地方,有時一致,有時則有很大分歧。

    張之倫歎口氣說:“書上雖是這麽說,但我還是希望人死後有靈魂,有知覺。將來親人之間,也有再見麵的機會。”

維華聽後,心想:“你小子胡思亂想,要有神靈,你母親在床底下還能讓你們宿舍的人安寧啊!”

王民說:“共產黨人是講唯物主義的,不迷信,不消沉,永遠向前看,是懷揣著共產主義理想的。”

他是政教糸的學生,不光這麽說,這麽想,將來還要這樣教育學生,所以現在他就以共產黨人的標準要求自己了。

    “老二哥,你談到共產主義,共產主義能實現嗎?”應成友問。他是心直口快的人,想什麽就說什麽。

    “隻要往這方向努力,總有一天會實現的。”王民肯定地說。

    “我看這不過是個美好的理想,實現很難。你看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蘇聯,搞了幾十年社會主義,突然變成了修正主義。搞什麽‘三和一少’了。還有什麽希望。”劉偉賢說。

    “你們搞自然科學的,不要隻搞直線思維,也要知道曲線思維。社會發展是曲折的,有時是螺旋形的,有前進有後退,有時則左右搖擺。但總的趨勢是前進的。中國在兩千年的封建社會中,經過多次農民革命,社會反反複複,但終於還是進入民主主義社會,進入社會主義社會。中間有進步,有倒退,在曲線上前進。想當年,全世界有三分之一人信仰共產主義。蘇聯有強大的影響力。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羅斯福、邱吉爾想什麽說什麽,很快就會傳到斯大林耳朵裏。為什麽,這並非全是蘇聯在搞情報,而是許多信仰共產主義的人主動將情況報告給蘇聯。現在蘇聯雖然變修了,赫魯曉夫把蘇聯這輛車拉到深溝裏去了。但從世界上看,社會主義還存在,信仰共產主義的人還存在,這條道路還在,所以共產主義總有一天會實現的。黃河九曲歸大海,長江穿峽向東來。大海便是河川的歸宿。”王民慷慨激昂的論說著。

    大家都安靜傾聽著。

諸生談信仰,爭議說衷腸。

憂慮世風變,舟行怕失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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