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二大娘

 

中年守寡苦難堪，兒女年輕事未諳。

負重如牛數十載，老來卻未得安康。

 

    母親對維華說：“你二大娘眼晴看不見，行走不便，你把蘇州帶回的糕點拿一包去看看她。”

    “媽，那一點糕點是帶給你和爸吃的。”維華有些猶豫。

    “我嚐一點就行了，又不能拿它當飯吃。再說，我們身體好好的，吃與不吃都行。你二大娘身體不好，還是拿點東西看看去吧！”母親說。

    “好，媽，我聽你的。”維華知道，媽向來是個行善的人。艱難時，寧可自己忍饑挨餓也要省一口給濟更困難的人。

    維華拿著點心去看望二大娘。她眼晴看不見，聽有人走進屋來，便問：“哪個啊？”

    “二大娘，是我，維華。”維華連忙通報姓名。

    “噢，是大毛啊！聽說你回來了，大娘眼不行，沒有去看你。孩子，你就在門外找板凳坐著，我這屋裏很髒，不要進來，我自己出去。”二大娘怕氣味薰著侄兒，不讓他進屋。

    “沒事的，大娘。”維華說著已進了屋，往床沿上一坐，拉起二大娘的手，看著她的臉，說：“二大娘，你比以前瘦多了。”

“胖也好，瘦也好，隨他去了。沒有用，活著也等於死了。死了也好，不受罪，也不討人厭，還能省點口糧。”

維華聽出二大娘有滿肚子怨氣，隻是沒有明說。他看看屋內確實很髒，有股難聞的氣味。床上是一床破被子，鋪的是柴蓆子。掀蓆子一看，下麵鋪的是硬梆梆的高梁杆，七十來歲的人了，能受得了嗎？看到這裏，維華的鼻子酸酸的。他把手中的糕點放在二大娘的床頭說：“大娘，我從蘇州帶回一點小吃，不多，你嚐一嚐。”

“孩子，你老想著我幹嗎？大娘沒用了，是個廢物了，活著都礙人眼了。東西你還拿走吧，給你媽吃吧。她一輩子受的苦太多了，想起來，我都心疼哩！”二大娘說著，眼淚都下來了，不知是因為自己的處境還是因為維華的母親。

“大娘你吃吧，我媽也有。你歇著，我找個掃帚把你屋子掃一下。”維華說著便到院子裏找掃帚。

    “不要掃，隨它去吧！絆不倒人就行。一天到晚沒人來，誰看啊！”二大娘阻攔說。

維華到院子裏找到一把破掃帚，把二大娘住的房間掃了掃。正在這時，嫂子過來了，見維華掃地，忙說：“大兄弟，哪能讓你掃地啊！我來掃。”

說著，便從維華手中奪過掃帚。

嘴裏說：“不來親戚，不迎客，要那麽幹淨幹什麽？”

    二大娘聽兒媳婦進門，嚇得連忙把維華送來的那包糕點藏到被子裏。這個動作被維華看到了。他對嫂子說：“大嫂，還是我來掃吧，你做飯去，孩子放學回來還要吃飯哩。”

“不急，掃完再做飯。”說著，嫂子連忙把地掃完。

而後說：“大兄弟，你也回家去吧，這屋子氣味不好聞。不要呆時間長。”

維華心想，你也知道氣味不好聞，為什麽不幫著打掃打掃。但他不好這樣直接對嫂子說。他隻說：“嫂子你又要到隊裏幹活，又要忙家務，騰不出手。你讓小孩每星期給二大娘屋子掃一次地，反正這活也不累人。不的話，二大娘常年聞著這氣味對身體也不好。”

    嫂子聽了，忙說：“大兄弟，說得也對，今後讓孩子常打掃。你回去吧，謝謝了。”

維華隻好走了，嫂子的話會不會兌現，他在心裏打了問號。

維華回家後把看到的情況對母親說了。母親說：“她們婆媳關係不好。”

    “為什麽？”維華不明白。

    母親說：“你大哥脾氣不好，兩口子經常吵架，打架。你二大娘一直把你大哥當作寶貝，從小就慣著。姐姐妹妹也都讓著他。所以，兩口子吵架、打架時，你二大娘總向著兒子。這樣時間長了，婆媳關係就不好了。發展到後來，婆媳之間也開始吵架了。婆媳一吵，你大哥知道了，不是勸說，而是向你大嫂揮拳頭。這樣就加深了媳婦對婆婆的怨恨。所以，這些事呢，你二大娘本身也有責任。兒子、兒媳都是自己孩子，兩口子吵架，應該先責備兒子。就像自家孩子和人家孩子磨架，不要先責怪人家孩子，而是先教育自家孩子。這樣就不會加深矛盾了。”

    “唉，清官難斷家務事！我隻好先勸勸大哥，不要一吵架就揮拳頭。孬好是個生產隊長，還不講文明，動不動向老婆吹胡子瞪眼，耍威風。這個臭脾氣我得幫他改一改。”維華說。

    母親笑著說：“你要是能把他脾氣改了，你大嫂會請你多喝兩杯酒。”

難斷家庭矛盾事，清官見此亦知難。

和諧相處多相讓，子孝母慈家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