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除四害

 

討檄下天樞，神州四害除。

蒼蠅悲命苦，麻雀怨連株。

老鼠哀哀叫，蚊蟲泣泣呼。

人身安欲健，斬斷病源途。

 

為了提高人民的身體健康，防止美帝國主義搞細菌戰，中央人民政府號召全國人民大搞愛國衛生運動，清除垃圾，消滅四害。

四害者，即：蒼蠅、蚊子、老鼠、麻雀四大幫派。前三派傳染疾病，後者與人爭食糧食，老鼠最壞，既傳疾病，又偷五穀，是四害首犯，在首殲之列。

政府一號召，一動員，從政府機關、到工廠、學校，從農村、水鄉、到城市，立即行動起來。工作、勞動、學習之餘，人人在除四害。為了考察統計成績，凡捕捉的四害都要計數上交。差不多家家都備有裝蒼蠅、蚊子、老鼠的瓶子、罐子。交時則按斤、按兩計算，一點也不含糊，貢獻大的還可以受到獎勵。

史莊生產隊在史維桑的大力宣傳下，全隊社員都行動起來。他讓家家向糞堆上，向糞坑裏噴灑農藥，撒六六殺蟲粉。讓社員把殺死的蠅子和蛆蟲都揀了出來，統計好作為成績。他讓家家備上老鼠夾子，捉老鼠。他讓太山帶著莊上的孩子到處掏麻雀。他對史維鬆說：“結巴大哥，我交給你一個輕鬆而光榮的任務，你提著鑼在莊上來回尋找，發現麻雀，不管它在屋上，還是在樹上，你就使勁地敲鑼，嚇得它到處飛，飛累了，掉下來你就抓住它。”

結巴說：“這事不好辦。第一，全生產隊沒有一麵鑼，你叫我拿什麽敲？第二，莊子這麽大，顧了莊前，顧不了莊後；顧了莊西，顧不了莊東。我又不是孫悟空，不會分身法，幹不了。”

維桑一想，確實有困難。他拍拍腦袋，忽然說：“有了，我記得你家高大嫂有一個洗臉的銅盆，你拿它當鑼敲。這第一個問題就解決了。第二個問題，也好解決。我讓維騰哥家二早幫你一起攆麻雀，你們一個負責莊前，一個負責莊後。再讓維騰家小四、小五幫你們拾麻雀，這樣你們四個人就可以組成一個逮麻雀遊擊隊了。”

結巴聽了他的軍事部置，覺得此法可行，便同意接受任務。

維桑轉了一圈，又去找他大伯父祝善：“大伯，我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把我們生產隊各家交來的蒼蠅、蚊子、老鼠、麻雀收集起來，保存好，將來統一上交。”

祝善說：“你他媽又來捉弄我，叫我管這些臭東西！我往哪裏放，放到我家裏啊！讓它們造反啊？你從哪裏想起這稀奇古怪入不了道上不了台麵連土地老爺聽了都要嚇跑的混蛋辦法，想把你大伯繞進去，快滾！”

維桑決不會輕易滾的，他早想好了，即使挨兩巴掌，他也要把大伯拿下。他又往大伯跟前湊了湊說：“大伯父，你給我再大的膽，我也不敢捉弄你老人家。我想了一整天，全生產隊沒有第二個人能擔任這個工作的。隻有你老人家能做好這項工作，因為你做事認真，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髒，又極其負責任，這個任務交給你，決不會丟掉一隻蒼蠅，一隻老鼠。交給你，不僅我放心，全生產隊人都放心。其實這些東西都是死的，爬不動，飛不了的。而且這些東西收集起來，就放到隊房裏，不會放到你老家裏去的。你隻負責收攏照看就行。再說，你是我大伯，孬好總該支持我的工作吧！”

祝善被維桑一大串話，串得暈乎乎的，裏麵有讚揚，有解釋，有請求，搞得他沒法不答應。

從此，全莊人從早到晚都在聽高大嫂的銅盆聲音，都在看麻雀亂飛，都在見維騰家的小四小五光著腳丫亂跑。每天傍晚都看見祝善坐在生產隊門口收集裝四害的瓶瓶罐罐，上麵都貼了誰誰誰的姓名。薑二舅也坐在旁邊，幫著維持秩序。

整個城鄉都動了起來了。老鼠真正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鼠了。夾子夾，籠子逮，毒藥殺，鑽到洞裏也要挖出。最可憐的是麻雀，農田裏，村莊上，街市中，隻要見到麻雀，便敲鑼打鼓，大呼大叫，扔泥塊，砸石頭，棍子趕，掃帚捂。嚇得麻雀到處飛，真正成了驚弓之鳥。剛一落下，又被人追上，於是又飛，飛到精疲力盡的時侯，便掉了下來，成為人的俘虜。至於麻雀窩，早被孩子們抄了家。

不能不佩服政府號召力的強大，群眾熱情的高漲，達到了一呼百應的程度。當年淮海戰役，人民政府一動員，200萬的木輪車，30萬的擔架，立刻冒著烽煙，奔赴前線；抗美援朝，政府一揮手，千百萬青年報名參軍；國家一號召，上上下下，捐獻飛機大炮；洪澤湖邊發生蝗災，立刻周邊就組織起十幾萬民工，硬憑著人手拍打，將上萬畝湖田裏的蝗蟲消滅。真正是全國人民團結緊，試看天下誰能敵。

中小學生在消滅四害中，成為一支重要的力量。縣中校長發出動員令，讓廣大師生學習毛澤東主席寫的《送瘟神》詩，響應號召，消滅四害，送走瘟神，保護人民健康。同學們高聲朗誦“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

史維華班上接受任務，分成四個小組，帶著鍁，提著桶下鄉挖田鼠。史維華、顧堯、劉侯、王學齡等十來個人由葛錦帶著到他村子裏去捕捉老鼠。他們分布在農田裏，東尋西找，隻要發現老鼠洞，便挖掘灌水。隻要洞裏有鼠，十拿九穩被活捉，或者連窩被端。一個上午，他們竟從田裏挖出十六隻老鼠，從洞窩裏掏出五斤多糧食，不過已被汙染，不能食用。

中午便在葛錦家休息。許多同學在說笑打鬧，隻有維華穩重嚴肅地站在那裏不動。葛錦的爺爺見了，便問：“你是老師吧？”

史維華見問，嚇了一跳，心想：我就顯得那麽老嗎？他連忙回答：“老爺爺，我是葛錦的同學。”

老爺子說：“我看你四平八穩，文質彬彬，以為是老師呢！”

說著他又看看維華道：“你一點也不像他們。”

顧堯說：“老爺子，他不是老師，也不是學生，是老夫子。”

“什麽叫老夫子？”老爺子不懂。

正好這時葛錦走過來，說：“爺爺，你別聽他胡說，史維華就是我們班的同學。”

說完又轉頭對史維華笑著說：“你應該活潑些，多動動，不要那麽嚴肅。你看，爺爺都把你上升到老師行列裏了，說明你太缺少學生的朝氣了。”

被顧堯這麽一說，同學們一想真合適，於是“老夫子”這個外號就一錢不要的送給史維華了。

晚上，各班出征除四害的同學都滿載著戰利品回到了學校。他們把這些四害都交由教導處去處理。校長見同學們的戰績如此巨大，便指令學生委員會進行分類統計，安排明天下午課後，抬著這些戰利品上街遊行，展示戰果，擴大影響，激勵群眾。

第二天下午兩節課後，縣中師生們便在校長、書記的帶領下上街遊行。市民們過去隻見過地主和反革命分子遊街，今天聽說縣中搞蒼蠅、老鼠遊街，感到好奇，便紛紛出門觀看。隻見最前麵是校旗開路，旗後緊跟著書記、校長，後麵則是學校的鑼鼓樂隊，隻聽咚咚，咚；嘡嘡，嘡；哐哐，哐，不停地響著。鑼鼓隊後麵是許多學生，他們有的抬著大抬盤，上麵擺著許多大玻璃瓶，裏麵裝滿了蒼蠅蚊子；後麵接著走過來的拎著的是一根根長繩串起來的麻雀；再後麵押送過來的是吊在一條條麻繩上的老鼠。市民們都驚呆了，這麽多的“四害”是從哪裏抓來的啊！這些孩子真有本事。正在他們驚歎的時候，又聽到隊伍中高喊口號：“響應政府號召，消滅四害！”；“搞好衛生，保證健康！”；“消滅蚊蠅老鼠，防止美帝細菌戰！”在學生隊伍的後麵，跟著縣中的老師們，他們是學生的後盾。

縣中這次行動得到縣政府的大力表揚，說他們的遊行“大大激勵了群眾除四害的熱情，推動了愛國衛生運動！”

楚歌四麵夕陽殘，鼠雀蚊蠅盡膽寒。

四害將除除百病，衣豐食足萬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