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少言歡,常行姐妹間。
性情多懦弱,唯愛上書山。
維華在五兄弟中並不起眼,或者說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玩不到一起,說不到一處。比較而言,維華在姐妹中卻備受嗬護。不管是親姐姐還是堂姐姐,到哪裏去,都喜歡帶著他,一口一聲“大毛”地叫著,有什麽好吃的都惦記著他。所以在上小學之前,他就像賈寶玉一樣,整天生活在女兒國裏。結果變得男子氣太少,女孩氣十足,性情懦弱,膽小怕事。和莊上孩子們一起玩兒,不敢打架,也不會罵人。
不過這個性格在上學以後卻有了很大的好處,一是守紀律,不惹事,不給老師找麻煩。二是一心一意讀書,不偷懶,不耍滑,很得老師歡喜。
徐老師見他學習用功,頭腦也還靈活,便提出要教他吹笛子。但他太內向,又有些害羞,不願學。徐老師望望他,歎口氣,隻好罷了。
維華自從跟維新大哥學會一首《春曉》詩以後,便經常要求大哥教他背詩。大哥見他聰明好學,也就不斷地教他背誦《千家詩》,後來竟然給他講起“平平仄仄平平仄”來了,從此引起了他對詩詞的興趣。不過,那時的新學堂,是不學這些的。
國民黨軍隊在收縮,六塘河南的敵人也不敢再隨隨便便到河邊騷擾了。因此,解放區老百姓也就逐步過上了安居樂業的生活。青年男女辦喜事的也變多了起來。
祝善家大姐在兩年前就嫁到陳莊去了。祝賢家大姐前年出嫁到倪莊去了,二姐上個月剛出嫁。婆家姓徐,丈夫大名叫徐連,小名叫“大牛”。
有一天,徐連在二大娘家睡覺休息。祝賢家三姐秀菊便把維華喊去,說:“大毛,你對著窗戶喊。大牛,大牛,懶黃牛,一覺睡到日西頭。”
維華問大牛是誰。
“不要問,你喊就是了。”三姐說。大毛向來聽三姐話,沒有多想,便對著窗戶大喊起來。
“誰在亂叫?”一聲吆喝,徐連從屋裏走了出來。大毛一見,嚇得撒腿就跑,才知道二姐夫就是大牛,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六塘河北安定下來,史圩鄉鄉公所,又遷回到祝本家。史金玉鄉長根據上級指示,發展生產,改善人民生活,支援解放戰爭,便重新動員老百姓紡紗織布、榨油釀酒。宏二先生家酒坊開起來了,矮爺家的油坊也重新開張。祝本家前屋又重新收拾幹淨,支起織布機來。維新家的趙大嫂子帶著女兒巧姐學織布,織布機一天到晚呱嗒呱嗒的地響著。
維新當了史渡村裏的會計,把全村收取的公糧,都集中存放在祝安家的小東屋裏。祝安對家人下了命令:“這些糧食都是公家的,你們餓死了也不準動一粒糧食。”
秀環問爸爸:“那國民黨來了怎麽辦?”
“他們已經是秋後的螞蚱,再也來不了了。”祝安信心十足地說。
“這些糧食堆在這裏,時間長,黴了怎麽辦?”秀環母親擔心地說。
“沒事,不會時間長的,隻要前方需要就運走了。”祝安說。
維華母親聽了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交待孩子們,不要動糧食,不要讓雞啄吃。
為了保護好公糧,祝安每天晚上都獨自一人抱著槍,睡在東灶屋裏。一天夜裏,下起雨來。雨越下越大,由於白天工作太累,祝安睡得很沉。忽然,他在夢中好像聽到有人叫他,牆要倒,牆要倒。他猛地坐起身來,就聽牆上窸窸窣窣落下土來。一翻身,抓起槍就衝出門去,前腳剛邁出門,後腳還在屋裏,屋山頭便倒了下來。
聽到轟隆一聲,後屋裏的小娘和孩子們也都被驚醒了。小娘在屋裏問:“什麽倒了?”隨著聲音,她披著衣服跑出門來。隻見祝安站在院子裏的雨地裏,回答說:“是灶房山頭倒了。”
“沒事吧?”小娘問。
“人沒事,糧食可能被淋濕了,趕快把被子抱出來,蓋住糧食。” 祝安吩咐。
小娘聽了,二話沒說,抱出被子蓋住糧囤。祝安全家就這麽一床被子,扯了被子,孩子們隻能都起來坐在床上。
天亮後,祝安仔細查看一下,鍋灶被砸壞了,糧囤被牆土壓歪,有一些糧食流到了地上,少量的沾了水。他連忙抱來柴草,把壞了的牆洞堵起來。
小娘帶著秀環、秀玉,把地上的糧食小心地掃了起來,放在簸箕裏。待太陽出來重新曬曬。隔壁祝本、祝善、祝賢家人聽說小爺家屋牆倒了,都跑過來問有沒有傷人?
祝安說人沒事,隻是糧食受了一點雨淋。祝本走進屋,掀開被子,看了一看,說:“事情不大。”
祝善說:“趁現在雨停了,趕快把房子修一修,防止再下雨,公糧要緊。”
祝賢隨即回家,把兒子、侄子都喊了過來,讓他們和泥,搬磚壘牆,又抱來茅草,把壞了的屋頂修補好。
折騰了一天,房子修好了,祝安感到後腳跟有些不自在,小娘仔細一看,他左腳跟被牆土砸掉了巴掌大一塊皮。
第二天,太陽出來了。小娘把濕了的糧食都端在太陽下曬,又和兩個女兒,仔仔細細的把糧囤的草一根一根地撿了出來。
心細護公糧,險遭牆倒殃。
補完雨損耗,心裏得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