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讀書迷

 

學子癡迷苦讀書，古人傳說有三餘。

手抄詩詞常吟詠，思將肚腹作書櫥。

 

史維憲終於沒有拗過結巴大哥，同意了結婚。娶了媳婦以後，哥嫂自然高興，一是了卻爹娘留下的一項任務，二是為家庭增添了一個勞動力。但是維憲的參軍願望卻徹底泡湯了。別看維鬆這個人懶，怕出大力氣，但拗脾氣卻很大。例如扒河推車的事，就是不幹。拉車也行，拐磨也行，燒鍋做飯也行，人家孬他也行，隻要不推車就行。他和老婆的關係也是這樣，他要幹什麽老婆拗不過去，否則他就一陣胡罵。這個本事他不敢在外麵施展，因為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人家，他不想讓皮肉受苦。有一次老婆被罵急了，便動起手來。他招架不住，被老婆拿起臭糞箕子往頭上一扣，嚇得他頭頂糞箕繞著屋子跑了兩圈。這事立刻傳遍了前後三莊。有人見了他，便問：“結巴，聽說你挨老婆打了？”

“胡扯，沒有的事！”他堅決否認。

“真沒有嗎？你頭上還有臭屎味呢！”人家十分有把握的說。

“絕對沒有！哪個女人敢打我？”他想這事太難為情，絕不能承認。

“就是你家那位人高馬大的高大嫂，而且是用糞箕打的。別的女人也犯不著打你。”那個人不依不饒，竟然拿出了人證物證。

結巴一聽，這個醜遮不住了，連忙轉身走了，但還是邊走邊說：“造謠，造謠！”但已經是底氣不足了。

此時他忽然怪父母為什麽給他娶了一位又高又大的媳婦，讓他不是對手。從這以後，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地罵老婆了。老婆一動怒，他就連連往後退，擺著手說：“君子動嘴不動手！”

老婆說：“動嘴也不行，再罵就往嘴上抹大糞！”

在老婆的威脅下，他慢慢改了罵人的習慣。

班裏有位同學手裏有一本小字典，維華借過來一看，大喜，發現裏麵收藏了許多生字生詞，有注音有解釋。太寶貴了，可惜漁鎮沒有賣的。書是別人的，又不能常在手中。於是他就拚命的抄。他在各種課本的眉邊上抄寫生字，甚至在所睡的木板床的腿上，床板上，都抄寫著生字。睡在床上，不管臉朝哪個方向，隻要一睜眼就能看到字詞。他用這種笨方法，認識了許多生字生詞。加上他不斷地抄詩背詩，搞得有些迷迷糊糊，有的同學便嘲笑他是書呆子，整天不修邊幅，快像小老頭了。他聽了也不生氣，而且寫了一首《自嘲》詩公然發表在班級黑板上：“抄罷唐詩字典抄，讀書讀得被人嘲。身旁坐臥皆詞語，舊帽粗衣發似茅。”

老師同學見了，都笑說“像，像！”

“老古人”金啟枚見了，也搖頭晃腦地吟誦一遍，還大加讚揚說：“好，好，好！讀書就得入迷，迷了，才能入心入竅。”

他像一位老私塾先生，穿著長衫，背著手，在黑板前走了兩個來回，於是同學們又把笑臉轉向了老古人。

班主任朱老師也誇獎說：“寫得好，雖然直白些，但是寫得像，是真感受。也符合格律，好好學，堅持下去！”

受到老師和同學們的鼓勵，維華讀書的勁頭更大了。他竟然大著膽子向《魯迅全集》進攻，他一本接著一本的看。有的地方不懂，他也硬著頭皮往下看。他不僅喜歡魯迅作品的那種幽默風趣，而且喜歡魯迅雜文那種辛辣諷刺的筆法，那種槍裏夾鞭的攻擊技巧。

教曆史的是本班女同學丁小蘭的父親丁主任，他能將古板的曆史講得生動有趣。維華聽得津津有味，於是他居然又抄起了範文瀾的《中國通史簡編》，花了一個多星期，摘抄了厚厚一大本。

維華這個年級到了二年級的時候，國家實行了統購統銷，師生每月的口糧都是定量的，但仍舊不收費。為了穩定物價，防止奸商擾亂市場，國家決定改變貨幣分值，發行新的貨幣。將舊幣一萬元兌換新幣一元，一千元兌換新幣一角，一百元兌換新幣一分。價值相當，購物相同。史維華整天忙於讀書，不知道消息，手中有一點舊幣也沒有按時去兌換，結果都作廢了。喬貴灃知道後，勸他到銀行試試，看還能否兌換。但他覺得這事是自己的錯，不願再去麻煩人。其癡憨如此！

整天迷讀書，耳目漸迷糊。

窗外風雲事，不知有與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