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飲一河水,雙方對立仇。
可憐老百姓,來去不自由。
一河之隔,國共兩重天。和平時期趕巴集,上汪集,雙方都從渡口過,見麵互打招呼。甚至一個家族、一個姓氏分居兩岸,你喊我大叔,我喊你大娘。現在卻隔河相望,難有來往。
兩岸大堤雙方都有防守,動不動互相放搶,搞得人心惶惶。去年,河北大路上一個走親戚的十來歲男孩,就被對岸國民黨放槍打死了。所以平時老百姓在田裏幹活都害怕,不知什麽時候突然禍從天降。
晚上,也很少安靜的時候,兩岸防守士兵,常常互相罵架,有時甚至是指名道姓的罵。
“陳小五,操你娘!你分了我家的土地,見了,我就斃了你。”陳小五是陳莊村民兵。
“陳大麻子,你個漢奸賣國賊,土匪王八蛋,哈巴狗,喪家犬,有本事回來啊!”陳小五立刻罵過河去,雖然不太文明,但內涵豐富。
“窮鬼們,不要高興早,回去拔光你們頭上毛!”明顯有人在幫著陳大麻子,還有幾個人在哈哈大笑。
“反動派,你們日子長不了,主子一完蛋,你們往哪裏跑?”小五這邊也有人幫腔。正罵著,忽然對麵砰砰砰地放過幾槍,由文攻變成了武衛。
天熱,渡口史仰如帶著幾個孩子在六塘河洗澡。史仰如交待,你們就在河邊遊泳,千萬不要越過河的中間線。
孩子們一邊洗澡一邊唱:“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對岸聽了不高興,啪啪就是兩槍,子彈從頭上飛了過去。
史仰如連忙說:“不要唱,不要唱,不要戳馬蜂窩。”
孩子們立刻閉了嘴。
史莊上史仰施平時和祝善一樣,到哪裏去都背著糞箕。不僅拾大糞,還拾草。這天他到河灘去拾糞,見水邊葦子長得很高,便鑽進去,撕了幾把幹葉子,夾在腋下走了出來。背著糞箕,又在大灘撿糞。
把守河南岸的兩個國民黨士兵見一個人背著糞箕,夾著葦草,一個說:“那人是八路探子,他想偵查我們河南情況。”
另一個說:“不像,是個拾糞老頭兒。”
“肯定是,打掉他!”那個國民黨士兵一邊說一邊瞄準,啪的一槍,隻見史仰施“哎喲”一聲便摔倒在沙灘上。
史仰如見了,隻穿了一個褲頭便跑過去。一看,子彈從腋下穿過,槍口在不住地流血。便連忙叫:“仰施!仰施!”沒有一點回應。他用手摸一摸嘴巴、鼻孔,已經沒有氣息。便連忙喊:“孩子們,快回家。”
小孩們聽了跑上岸,抓起衣服,光著屁股就往家跑。河南岸敵人見了,哈哈大笑。
史仰如連忙到小史莊告訴仰施家。他的大兒子聽說,連忙和老婆推著車子到河灘去搶救。到那裏一看,人已斷氣,便抬上車。大罐子推著,他媳婦在旁邊扶著,哭著。一路滴著血,一路回家。
莊上人聽說史仰施被國民黨打死,都到他家幫忙,想請醫生搶救,但看看已經毫無生的希望。養珠聽說大哥被打死,跌跌撞撞到了他家,見滿院子都是人。他忙走到跟前,用手摸摸大哥,覺得沒指望了,便哭著吩咐人趕緊到學校把小罐子找回來。
小罐子聽說父親出事,夾起書就往家跑。老師聽說有學生家出事,也很快結束講課,宣布放學。小三、老虎、維華聽說罐子父親被打死了,也都連忙往家跑。
從來不愛說話,不敢惹事的史維騰見自己的大爺被打死,抄起扁擔就要去找國民黨算賬。祝安忙攔住他說:“他們在河對岸,都有槍,你找誰去算賬啊?”
“就這樣算了嗎?”維騰氣的渾身發抖。
“算了是不行的,這筆血債要記住。了解一下,是誰幹的,等河南解放了,會搞清楚的,血債要血還。”祝安說。
全莊人見史仰施活活被國民黨槍殺,無不氣憤填膺。他們拿人當靶子打,不把人當人,像日本鬼子一樣喪心病狂。這樣的黨不滅亡,天理不容。
史仰施老伴三年前已經去世,家中隻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媳婦。莊上人見他們家遭此大難,便紛紛出手幫忙處理後事。
祝本拿著斧頭、鋸子等木匠用具,到他家幫著打棺材。維新在學校教完課,便到他家幫忙寫寫畫畫。
史仰嵩老師也到學生家探望安慰。回到學校後,他把這件事作為活教材,教育學生,揭發國民黨的種種禍國殃民的罪行。
史欽航說:“”我昨天剛聽說宋集南有個農民在田裏幹活,被國民黨打死了。今天禍事就落到我們莊上。不打倒蔣介石匪幫,老百姓是沒法生活了。
河灘拾糞被疑殺,猶聽凶狼竊笑談。
人命輕如河岸草,仇深恰似黑龍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