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還鄉露齒牙,牛羊吃罷啃魚蝦。
雞飛狗叫民遭殃,村上成群叫暮鴉。
史維照老丈人去找閨女,到女婿那裏,他沒好意思直接問,通過察言觀色,左右觀看,並未見到自己女兒。他想告訴女婿,卻又怕女婿訓他,找他要人,甚至侮辱他。這可受不了,最後什麽都沒有說,便回家了。
回到家,老婆子問他:“見到女兒嗎?”
老頭子回說:“沒有。”他忽又狠狠地罵道:“混賬,他媽的竟然沒有問他媳婦一句話,難怪二丫頭要出走。”
老婆子流著淚說:“她哥到大丫頭家也沒找到,她能到哪裏去呢?急死人了。”
“老婆子,不要急,這麽大人了,丟不了。”老頭子好像很沉得住氣,其實他心裏是又氣又急。
“我怕維照回來上門要人哩。”老婆子擔心地說。
“你不要怕,人是從他家走的,我還要找他要人哩。”老頭子好像胸有成竹。
史維照他媽聽親家說,他兒子那裏也沒媳婦蹤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她知道二混子和他們家關係好,便去找二混子幫忙尋找,但二混子卻也無影無蹤了。這時,她才懷疑兒媳婦是不是跟二混子一起逃跑了。她好像醒悟一樣,原來二混子常來幫忙幹活,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不過這事太丟人了,比當漢奸還丟人。她不敢對外人講,隻說媳婦帶小孩兒上娘家去了。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史渡村就百十戶人家,誰人放了個屁,哪家冒個煙,村上人馬上知道。何況史維照家又是大家所特別關注的地方,有什麽事怎能瞞得住?後來聽說二混子也不見了,人們就知道七八九了。再聯係上過去人們傳說的他兩個人的緋聞,就更清楚了,於是人們議論紛紛。
吹鼓手史維蘇說:“這事我很奇怪,二混子遊手好閑,無家無業,史維照的女人怎麽會看上他?”
吹鼓手史學藝說:“很簡單,因為他是男人。”
“那二混子又怎麽會看上那個老女人?” 史維蘇仍是奇怪。
“很簡單,因為她是女人。”學藝還是不奇怪。
吹鼓手史仰如總結說:“不奇怪,一對屎殼郎臭味相投,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說這兩個人,我們村裏還有誰想要?”
史維蘇聽了,覺得此話頗有道理,便對史仰如說:“二爺,你會說書,能不能把他們也編一段說說?”
學藝一聽忙說:“算了吧,你以為他們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啊?這種醜事誰聽?”
史維蘇感歎說:“聽說史維照又要回來當鄉長了,老婆送他的禮物卻是綠帽子,看他如何對待。”吹鼓手們的話又像喇叭一樣在村裏傳開了。
國民黨縣政府派縣保安團朱團長率領200餘人,護送史維照百十號人,回史圩鄉上任。臨行前,韓縣長特地關照他,回鄉後要約束部下,不要惹事,力爭站穩腳跟。
但是,史維照一夥還鄉團一踏進史圩鄉土地,仇恨的火苗便從心中升起。有的想拔田倒租,有的想要回被分掉的財物。史維照最恨的,是共產黨殺了他的父親。他心想,老頭子隻是幹了一點通風報信的事,你們就把他槍斃了。我替日本鬼子幹了好幾年,國民黨也沒有整治我,現在還讓我官複原職。從這一點看,共產黨就是不如國民黨。這次回來得好好修理修理這些黨員、幹部、窮光蛋。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到家就被潑了一頭髒水。
一到家,就看見前屋牆上被人用木炭畫著一隻大烏龜,也不見媳婦出來迎接,隻有老娘出來。他問了老娘才知道,女人跟二混子跑了,兒子上他舅舅家去了。他差一點氣死,罵道:“狗娘養的二混子,我讓你幫我幹活,替我送信,你卻偷我老婆。我真他媽瞎了眼,看錯了人,引狼入室。這對狗男女抓著,我叫他們碎屍萬段。”說完,他就朝空中狠狠地抓了一把,但隻抓了一把空氣。
於是他更恨這個鬼地方了,他又恨起共產黨來,他娘的,搞什麽自由民主,搞什麽婦女解放,真他媽解放了,把我的女人也解放了。
他其實不喜歡他老婆,隻是這事太丟臉了,鄉長老婆竟然跟一個癟三跑了,這是多大的醜聞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越想越氣,也忘記問他老娘身體情況。
他想發作,但又怕丟人,隻好強忍著。
史維照回鄉最想幹的事情是反攻倒算,抓共產黨,殺仇人。現在老婆跑了,他也認為是共產黨幹的。但是共產黨幹部在他到來前一天就跑了,他抓不著。抓不著共產黨,他就抓老百姓給他在史圩築據點。否則,他帶來的百十個鄉丁沒地方吃住。
到處抓人,搞得雞飛狗跳。他押著成群的人,在史圩挖土打夯、蓋炮樓。
到處鋸樹,搞得烏煙瘴氣。他逼使全村的人,在據點前築樹圍,挖壕溝。
到處搶糧,搞得天怒人怨。他強拉女人們給他們做飯,當馬牛。
強占民房,安排駐軍,老百姓無處落腳。燒毀學校,毀掉桌椅,孩子們無法上學。
拔田倒租,鏟除禾苗,廣大農民無法生活。
歡迎鄉長是醜聞,欲說還休難作文。
全把仇恨歸共黨,報仇心意亂紛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