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死灰複燃

 

身若牆頭草，隨風左右搖。

當年當漢奸，變色歸老巢。

日寇投降前夕，慣會投機變化的巴集鄉偽鄉長史維照，拿著一些所謂的日本人情報去投靠國民黨縣政府，竟然被保護起來，逃脫了對漢奸的懲罰。不久便在縣政府謀到了一份差事，但害怕人民懲罰，不敢回鄉。

隨著蔣介石發動內戰，大規模向解放區進攻，又見共產黨節節敗退，他又興奮了，便積極運作，終於被委任為史圩鄉鄉長，官複原職了。

當鄉長，光杆司令不行。他向政府要求，配備副手和鄉丁。國民黨縣長韓四虎對他說：“我們目前人手很缺，副手和鄉丁由你自己去解決，這也考驗你的能力如何。”

要人沒有門了，隻有自己招兵買馬了。但有了人馬，誰供應糧草啊？這一年多，他過著半躲藏的生活，沒有經濟來源，坐吃山空，原來有點錢，又不斷的去拉關係，應付人情，花了不少。住的、吃的雖然有地方，但精神空虛，老婆不在身邊。也曾幾次偷偷派人，捎信叫老婆去他那裏，但老婆裝聾作啞，就是不搭理，借口是照應婆婆，實際是在照顧二混子。

沒有辦法，史維照隻好尋幾個野雞解饞。但養野雞也得要錢，所以原來搜刮的那些也快用光了，現在確實有些捉襟見肘，如何招兵買馬去？

於是他又腆著臉找韓縣長問：“招了人馬，糧草彈藥怎麽辦？”

韓縣長望望他，覺得這個家夥長期當奴才變成傻瓜了，便對他說：“槍彈老子可以撥給你，至於糧草，有了人，有了槍，你還不能自已解決嗎？這些年你是怎麽混過來的？”

被縣長一點撥，他好像開了竅，忙說：“我知道了，向老百姓搶！”

“豬頭，說話都不會，那叫借，不叫搶。”縣長給他糾正。

史維照知道，過去幾十年，他確實向老百姓借了好多，但從未還過，連欠老祖宗的都未還。他明白，史祠堂就毀在他手裏，雖然是日本鬼子放炮炸毀的，但是他把鬼子帶去的，這賬自然有他一份。家鄉老百姓記在心裏，賴是賴不掉的。不過他從沒有想過要還。

史維照又想，口說無憑，老百姓是不買賬的，還得有政府大印才行，便又向韓縣長提出要求：“韓縣長，請你給我一張委任狀，刻一方鄉政府大印，再給我一身政府人員的工作服，日偽時的那身衣服不能再穿了。”

韓縣長想這些要求是合理的，便滿口答應了，隻是說：“這些東西一定給你，不能讓你光腚上任嘛，不過得等兩天才能辦好。你先想想拿個工作計劃出來，上任以後先幹什麽，後幹什麽，什麽能幹，什麽不能幹，都得有個計劃，懂不懂得？”

“這個我懂，請縣長放心。”準鄉長史維照說。

“最主要，最關鍵的，是對黨國忠心，要一切聽蔣委員長的。”韓縣長當說到委員長時，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來，把雙腳並攏。

史維照見了，也雙腳並攏，立正站在那裏，響亮地回答：“好的，我知道，至死效忠黨國！”本來在“我知道”下麵，他習慣性的想說“太君”兩字，話到唇邊，忽然停住，嚇得自己身上都出了冷汗。

韓縣長拿眼望望他，並不相信他的誓言。心想，你小子原來是國民黨鄉長，卻背叛委員長投靠日本人，日本快投降了，你又改換門庭。完全是變色龍，牆頭草。發誓管屁用！不過這種人在國民黨裏很多，日本投降後，大批偽軍都被他們收編了，現在又在打共產黨，所以像這樣的牆頭草在他的黨裏多的是，見怪不怪了。隨他去，能用一日，就用一日，管他日後是何鳥。

史維照拿到了委認狀和大印，像癩狗得了一身毛，瞬時神氣百倍，覺得昔日那個耀武揚威的人又回來了。

他打算第一件事就是替父親報仇，雖然他過去，已經帶著日本人火燒過蘆葦塘，害死本鄉好多人，但是氣還沒有出夠，回鄉後還得治治那些窮鬼。

第二件事，要整治家裏那個臭婆娘。居然把老子忘記了，他還聽說在家裏養漢，如果真的話，不是寫休書了，而是要將其碎屍萬段，以保史家清白。他忘記自己是最不清白的了，忘記他過去為什麽被討檄過。

人最可悲的不是犯錯誤，而是一錯再錯，不思悔改，沒有一點羞恥心。

史維照的計劃重點已經確立，不過這似乎不是韓縣長所要求的。

這個韓縣長，原是韓太勤的遠房侄子。曾經在成子頭戰鬥中被新四軍活捉過，後來隨他叔一起被放了。現在和史維照一樣，都是死灰複燃，都是一丘之壑。所以他大可不必鄙視史維照，大哥莫說二哥，五十步何必笑百步。

史維照琢磨一下，把招兵買馬的對象確定在那些逃亡地主身上和從解放區跑到國統區的那些叛徒身上。這叫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

經過十多天的訪查尋找，招降納叛，他終於湊成了百十人的班底。連已經投到巴集的史圩鄉那幾個叛徒也被他拉到麾下了。

一紙詔書下，招兵又買馬。

收降且納叛，都在陰溝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