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上學

 

河東十載轉河西，變化人間不覺奇。

土改翻身人大喜，貧家子弟讀書時。

“十年河東轉河西”，這個故事母親曾給孩子們講過。另一種說法也叫“三十年河東轉河西”。

原來的故事是說唐朝汾陽王郭子儀的孫子，由於揮霍無度，把祖父創下的家業敗盡，到了沿街乞討的田地。有一天從河東來到了河西，想起了小時候的奶媽，便到處尋找。終於找到了奶媽的兒子，才知道奶媽已死。但見奶媽家中糧囤座座，牛馬成群，便驚奇地問：“你家這麽有錢，為何還要自己幹活？”

奶媽的兒子說：“母親曾經要求我們勤勞持家，不要浪費，告訴我們家產再大，好吃懶做也會敗空。”郭子儀孫子聽了十分慚愧。奶媽兒子見郭家是母親過去的主人，而且郭子儀又是有名的忠臣，所以便把郭孫留在家中做管賬先生。

可是郭孫由於過去遊手好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結果什麽本事也沒有，連帳也管不好。奶媽兒子歎道：“真是十年河東享富貴，十年河西啃草根。”

這個故事告訴人們，一切事物都是不斷變化的。

土改以後，窮人分得了土地，生活有了好轉，史金玉鄉長又想起辦學的事來。他曾經想用辦學來培育人才，改變農民的精神麵貌。但由於日本鬼子把祠堂小學毀了，許多學生便輟學在家。

現在社會穩定了，他又想把學校恢複起來。但他現在公務在身，無暇辦學。經過考慮，他想起了原來祠堂小學的兩位老師，史仰嵩和史維新。便決定請他們出山，把學校再恢複起來。但原來小學校舍已連同祠堂被燒毀，必須重建校舍。

但重建既無土地又無資金。他想來想去，想到徐莊有個胡姓祠堂，有五六間房子，裏麵有幾座泥菩薩，有些破破爛爛，如果修理一下，還是可以容納幾十個學生的。

史鄉長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徐莊村長徐賢川，讓他去做胡氏族長的工作。

徐賢川找到胡氏族長大班爺，說明目的，希望他做做族中人工作，為了讓孩子們上學，把祠堂讓出一點地方。

大班爺說：“這怕有些不妥吧。祠堂是供奉祖宗、祭拜菩薩的地方。逢年過節，族人都要拜祭，求財求福，動了祖宗菩薩，他們會生氣的，誰能承擔得起。”

徐賢川說：“祖宗見了子孫上學讀書，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生氣？菩薩向來以慈悲為懷，不會為難孩子們的。而且我們隻是把他們挪一下，讓個地方也不至於生氣吧。”

“能行嗎？我害怕得罪他們。”大班爺還有些擔心。

“班爺，你也見過，史祠堂小學被日本鬼子炸了，原來的學生沒法上學，呆在家裏好幾年了，你們姓胡的也有好幾位學生呢！你們不急嗎？現在抗戰勝利了，政府想把學校恢複起來，這是多大的好事啊。”村長繼續做工作。

大班爺聽了，覺得是個道理。他的侄子保得就是因校舍被毀輟學了，於是他答應去做家族人的思想工作。

與此同時，史金玉也做好了史仰嵩、史維新兩人的思想工作。他們願意到學校教書。

隔一天，大班爺做通了族人工作，答應在祠堂辦學。史金玉聽了，一方麵連忙讓徐賢川找幾個人，把祠堂的菩薩和宗主牌位挪動一下，再把房子打掃幹淨。另一方麵又讓祝安和附近幾個村子，把過去祠堂、學校散落的桌椅都收集起來。

一個星期後，校舍桌椅都準備就緒，便貼出了招生廣告。

祝安回家對兒子維華說：“你想不想讀書？”

“想啊，我早就想了。我抱回了一抱書，不識字，就是看不了。”維華高興的說。

“就讓他去吧，這孩子一周歲抓周時就抓書了，看來是個讀書的料。”張大娘說，張二姐已經有了四個兒女，還有一大群侄兒侄女，所以得升級了，不能再喊二姐了，該叫“大娘”、“大奶”了。

祝安又去莊上做其他孩子家的工作。

老虎父親仰珠問：“上學要不要交學費？”

“不要，連書費都不要！” 祝安說。

“那麽就讓孩子去吧。”仰珠說：“他媽的，過去都是有錢人讀書，現在老子也讓兒子讀書去。”

到了維騰家，問孩子上學事。維騰說：“家裏窮，六個孩子連吃飯都難，哪還有錢上學啊！”

“現在上學不要錢了。” 祝安說。

“不要錢也不去！讀書，家中活哪個幹？”維騰仍不願意。

“你六個孩子，隻有老大、老二年齡大，能幹活，其餘還小，幹什麽活？現在分了田地，經濟上、政治上翻身了，文化也要翻身啊！我們過去窮，祖祖輩輩上不了學，讀不起書，難道要代代做睜眼瞎子嗎？我看你家小三比較精靈，年齡也不算大，就讓他去吧。” 祝安決定似地說。

“大叔，我們代代不識字，祖宗墳頭上沒有長讀書的草啊，孩子哪是讀書的料！”維騰自卑地說。

“維騰，解放了，你的思想一點沒提高。哪路神仙規定誰家孩子能讀書，誰家孩子讀不了書？就這麽定了，讓小三上學。” 祝安想這個人太老實了，分牛不敢要，讀書說不是料。

祝安又做通了小罐子父親的工作。

仰施說：“大罐太懶，不行讓小的去吧，得讓他成為金罐子，銀罐子，而不是尿罐子。”因為莊上有人開玩笑，常喊小二為“尿罐子”。

史欽航帶著維華等四個孩子，一起到史仰嵩、史維新麵前報名。一個個都取了學名。老虎叫“維營”，小三叫“學祥”，小罐子叫“維憲”。到了維華，維新說：“你這名字很好，不要改動。”

回到家，母親問：“維華你今天拜孔聖人，拜老師了嗎？”

“沒有啊！”維華感到莫名其妙。

“我聽人說，上學第一天，要向孔聖人磕頭，再向老師磕頭，這叫拜師。你什麽都不拜，這叫什麽上學？讀什麽書啊？”母親急了。

祝安說：“你這思想太老了，今天是共產黨讓窮人孩子上學的，要拜也隻有拜共產黨。”

祠堂改學校，菩薩也支持。

大地春風起，鵲登梅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