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生不逢時

 

祝安喜得子，二姐卻憂愁。

世道烽煙裏，生存無計籌。

昨天，張二姐生了一個兒子。這是四爺四娘盼望已久的大喜事。二娘、三娘聽說了，也是第一時間跑過來道喜、探望。

不過張二姐並不樂觀。由於自己身體不強壯，孩子太瘦小，隻有一隻小貓那麽大，可以放在大鞋窩裏睡覺。怎麽養啊，二姐愁死了。

三娘安慰說：“看這孩子眼睛很明亮，很精神。將來一定有出息。”

二娘也說：“有小，就有大。不要急，讓他慢慢長，看樣子將來一定長得比祝安高。”

緊接著，二娘從家裏抱了一隻老母雞來，三娘從家裏拿來了二十個雞蛋。讓四娘好好讓二姐補養補養身體。

四娘催四爺說：“老頭子，你快到六塘河撈幾條鯽魚來，讓兒媳婦補補身體，多生些奶，千萬不能讓孫子餓著。”

祝安有了兒子，一半是喜，一半是憂。喜的是前麵兩個閨女，都十多歲了，現在才有了兒子，自然是全家高興的事。憂的是，現在正逢日本鬼子打進中國，全國哀鴻遍野，到處都是逃難的人。孩子怎麽養活？

張二姐在生了二閨女秀玉以後，又曾懷孕幾次，但由於家庭生活困難，身體不太好，結果有的早產，有的夭折，都沒有落住。現在巴望的兒子來了，卻又遇上抗日戰爭。所以祝安歎息說：“兒子生不逢時啊！”

可是，四爺不這麽看，他說：“今年是虎年，孩子屬虎，命大。狂風大雨，影響不了他。”

秀環、秀玉姐妹兩個，聽說母親生了個弟弟，都想立刻看到。但四娘攔住說：“你們一個屬老鼠的，一個屬兔的，現在都不能去看，三天以後再看。”

兩個丫頭跑到房門口，張望了好幾次，都被四娘攆走了。

四爺說：“不要急，有你們看的，將來小弟弟就交給你們兩個帶著玩。”

兩姐妹一聽，連連說：“好，好！”高興地跑走了。

這幾天來，四娘忙得披頭散發。一時給兒媳婦做飯，一時給孫子洗尿布。

二姐說：“媽，你放在那裏，我去洗。”

“不能，不能，坐月子要注意，不能受涼，不能餓著，不能吃冷東西，不能吃得太鹹太辣，千萬注意，不能落下毛病。”四娘忙作了一番交待。

二姐說：“沒事的，這會把你累倒的。”

四娘說：“累不倒，我又不是紙糊的。”說完又咚咚咚幹活去了。沒想到有了孫子勁頭就這麽大。

二姐對祝安說：“都半個月了，兒子還沒有名字呢，你起一個吧！”

“還讓爺爺給起吧！”祝安想把這重要的事讓老爺子去做。

“你就隨便取一個吧，名字不過是個記號。”張二姐說。

“那不行，必須慎重些。”說完他就找老爺子去了。

“我揣摩幾天了，我看就叫維華吧！”四爺說。

“爸，現在世道這麽亂，不如就叫老虎，勇猛些。”祝安提議。

“世道總不會一直亂下去啊！我還指望他象祝本家維新那樣，讀書識字，做個先生也不錯。”四爺說，“並且維華也是維護中華的意思。”

經四爺這麽一解說，祝安明白了，覺得維護中華好，正合現在需要，便點頭說：“維護中華好，還是爸想得深。有意思，有意思，就這樣定下了。”

到了滿月那天，四爺把家族中的長輩們以及祝安的兄弟們，還有姑姑、姨姨、舅舅們都請來吃喜麵，擺了整整四桌。

四爺上街買了足足有五尺長一串鞭炮，掛在門口的桑樹枝上，放得震天的響。

張二姐對三娘說：“我們家老爺子就是偏心，兩個孫女滿月的時候，買的鞭炮，不到一尺長，叭、叭、叭幾聲就結束了。我怪他舍不得花錢，他說女孩子就得少說話，叭叭叭太長了，惹人煩。你看孫子叭叭叭多長時間，難道男孩子話多就好嗎？”

三娘笑著說：“你隨老爺子怎麽想去吧，鞭炮叭、叭、叭決定不了小孩說話多少。我看這個孩子文縐縐的，長大也不會有多少話的。”

“話少也不好，好鳥也得叫。”二姐又有些擔心了。她又覺得老爺子的想法做法有一定的道理。

喜酒桌上，觥籌交錯，熱鬧非凡。四爺乘著高興，宣布了孫子的名字，而且解釋了意思，大家都拍手稱好。連說：“合時宜，合時宜。”

這天，維華剛過完滿月，晚上就得來了徐州淪陷的消息。

祝安說：“我說嘛，這孩子生不逢時。徐州離我們這裏很近，說不定哪天鬼子鐵蹄就踩到這裏來了。”

二姐也害怕地說：“這如何是好啊！孩子這麽小怎麽辦？”

“不要慌，怕什麽，沉住氣。小日本就那麽大一個地方，就那麽幾個人，殺他一個少一個，聽說他們自進攻中國以來，已經報銷十幾萬人了。中國這麽大，他能占得過來嗎？水來土填，兵來將擋。我這老頭子還敢和他拚一拚呢！”四爺的話，穩住了全家人的恐慌情緒。

喜宴剛收罷，徐州惡訊來。

敵人占左邑，鴉雀亂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