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遊行動四方,老頭一夜夢惶惶。
急催兒子查推手,要向鄉民使毒槍。
鄉長史維照從縣裏開完會回到家裏,他的父親史仰高說:“你們他媽整天開會,老百姓都造反了也不管。”
鄉長忙問是怎麽回事。老頭便把群眾遊行的事敘說一遍。
兒子說:“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沒什麽了不起。”
“火快燒到眉毛上了,還他媽不當一回事,你們要吃大虧的。”老頭一想到遊行隊伍那強大的聲勢,心裏還在發抖。昨天晚上他一夜都未睡好,越想越害怕。
“誰帶的頭,你知道嗎?”兒子問。
老頭說:“我都記下了,有小學校長、老師、學生、史大膽、青石、矛頭、仰紹等老百姓。對了,還有油坊先生。”他雖然七十來歲了,記性蠻好的。
“誰是頭?”兒子又問。
“誰是頭?我不知道。你他媽調查去!”老頭生氣了,心想,你他媽還是鄉長,這點事都搞不清,沒頭腦。
鄉長被老子“他媽”了一陣以後,忽然覺得問題嚴重起來。他想了想,便到學校找校長去。
“聽說昨天很熱鬧啊,老師帶學生上街遊行了。”鄉長陰陽怪氣地對校長說。
“是啊!不光熱鬧,還轟動全鄉呢!老百姓都參加了,我以為你也會參加哩!”校長不冷不熱地說。
鄉長聽話裏帶著刺,便責問說:“誰讓你們遊行的?”
“是老百姓要遊行的。怎麽,還要誰批準嗎?”校長也硬硬地回答,同時也反問過去。
“當然要批準,由政府批準。老百姓不能聚眾鬧事!”鄉長耍耍權威了。
“你看群眾鬧事了嗎?”校長抓住話把反擊道。
“老師不教書,學生不上學,老百姓不幹活,搞什麽遊行,擾亂社會秩序。這是錯誤的!”鄉長似乎抓到了理由。
“你說的不對。日本人打進來了,東三省丟了,敵人進關了。千百萬人流亡了。試問學生還能安心讀書嗎?老百姓還能安心種地嗎?”校長據理反駁。
鄉長找不到理由反駁,便說:“你們遊行有用嗎?”
“我們是宣傳抗日,要求抗日,動員抗日,反應老百姓的呼聲。”校長鏗鏘的回答。
“抗日是政府的事,是中央的事。老百姓老實在家呆著。”鄉長最後把蔣委長的觀點拋出來了。
“老百姓確實希望政府能積極抗日,但一槍不放,就把東北三省讓給日本了。古人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老百姓也有權關心國家大事。”校長的話擲地有聲。
“不管怎麽說,要聽政府的。俗話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們要聽蔣委員長的!”鄉長無言以對,隻好又抬出委員長。
校長聽了,笑一笑說:“曹劌說:‘肉食者鄙,不可遠謀!’”
“曹劌是誰?”鄉長聽不懂,反問一句。
“曹劌是國民黨要員,你不知道嗎?”校長反問一句。
鄉長聽了,摸摸腦袋,還是想不起曹劌是誰。最後他隻好作罷,不再追問,他知道這位小學校長不好惹。他雖是個教書先生,但此人是全國有名的體育健將,不好得罪。但他不死心,臨走還狠狠地摞下一句話:“這事我還得調查,看有沒有共產黨在裏麵挑動。”
“鄉長,你還得想想,日本鬼子來了怎麽辦?”
校長對著離去的鄉長大聲說。
張二姐近來覺得祝安有些異樣。整天幹活不知道累,常喜形於色。有時走路時還低低哼幾句鄉村小調。晚上有時出去很晚才回來。開始以為是出去賭錢了。後來問問三爺家祝賢,說沒有見他去賭錢。祝安過去確實有一段時間,常往賭場跑。為此與祝賢都被三爺罵過。四爺四娘也常常規勸過。張二姐因他賭錢,也吵過嘴,甚至打過架。
張二姐關心地問:“孩子他爹,你整天忙什麽啊?”
“在油坊打油啊!”祝安不輕意地回說。
“有時晚上很晚才回家,也是打油啊?”二姐又問。
“是啊,油坊的活就是這樣,忙起來就沒日沒夜。”祝安說,“有時也去上夜校。”他不想完全瞞著張二姐,急得她提心吊膽。但黨的秘密絕不能讓她知道。
“我也想去上夜校,看看老師講些什麽。”張二姐說。
“你去不了,兩個閨女還小,沒人照看。”祝安不想讓她去。
“把孩子交給奶奶看。我也想聽聽道理,見見世麵。”二姐覺得外麵亂糟糟,自己卻眼睛一抹黑,心裏悶得慌。前天見大隊人馬遊行,她也想去。但孩子纏著,走不開。
“不行!奶奶年紀大,耳朵又不好。”祝安還是不同意。他害怕二姐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心裏害怕,為他擔掠受怕。
祝安忙日夜,二姐頗擔心。
夜校欲同上,丈夫思黨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