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重操舊業

 

重新操舊業， 河裏捕魚蝦。

不顧開門吉， 情懷兄弟家。

這幾天四爺欽龍見許多人販賣毛鹽賺了一些錢，坐 不住了。他也在盤算，根據自己身體情況，做什麽能賺點錢。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整個泗沭縣內連拳頭大的山都沒有，沒法靠。水呢，離洪澤湖太遠，運河離家也有三十裏路，想來想去，隻有從門前六塘河上想點辦法。這條河常年有水，水裏常年有魚。他想自己曾經在洪澤湖跟李老板學過捕魚，不妨在這上麵想想辦法，捕點魚蝦，既可改善改善生活，也可賣點錢，貼補貼補家用。他把這個想法和四娘說了，四娘聽了，立刻讚同。

她說：“家裏地也不多，忙時種地，閑時捕魚。我過去在湖邊蔣壩也賣過魚，你捕了魚，我拿到附近街上去賣，不是很好嗎？”

四爺聽四娘這麽一說，更堅定了捕魚的決心。他沒有漁船，便打算先買幾張小網，在水邊網捕。

主意定了，便加緊籌辦漁具。他到汪集買了三條絲麻織的漁網，回來以後，放到水裏先泡了半天，去去上麵的蠟味，晚上便帶祝安提著馬燈到河邊去下網。

沒有漁船，無法到深水地方去，隻能在近岸撒網。但太近岸也不行，一怕水草纏網，二怕有人破壞。所以四爺把褲管卷到大腿根，盡量到離岸遠一點的地方去布網。

祝安擔心地說：“爸，你腿受過傷，怕冷水，快上來，還是我下去吧！”

四爺說：“你不懂，不會布網。你在岸上舉著馬燈就行了。”

“我過去在湖邊也見過人家撒網捕魚，也上過船。”祝安說。

“你不知道，這種小網和撒網不一樣。撒網，一網下去，立刻提起來。我們這種網，是今晚下好，經過一夜，到明天早上才起網，所以要布好，布牢，不能讓水流衝走，也不能讓進網的魚逃走。”四爺向祝安解釋著。

祝安一聽，原來下網捕魚還有這些區別，這些要求， 他過去確實不知道,因此不再與父親爭了。他隻好待在水邊，高舉著馬燈替四爺照亮，一邊仔細觀察父親是如何布網的。

三張網，花了大約兩頓飯的工夫才布置好。四爺從水裏上來，因為已是深秋，水冷，腿凍得有些發麻了，連忙擦幹腿上的水，把褲管放下。但褲子已經濕了一大塊，他本想到岸上吸袋煙，歇一歇再回家，但感到有些寒冷，便帶著祝安回家了。

走了幾步，祝安有些不放心地說：“這網放在水裏，夜裏沒人看著，行嗎？不如你回去，我在這裏看著。”  

“傻孩子，河堤上冷，沒遮沒擋的，在哪裏看？放心吧，回去吧。不會有問題的，都是鄉鄰鄉裏的，不會有人偷的。”四爺說。

祝安聽四爺這麽一說，也就跟著一起回家了。父子倆回家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晨，四爺便把祝安喊起來，讓他提著一隻桶，到河裏起網。

起網比下網容易，隻要扯著網頭，慢慢地拉扯就行 了。

網剛提出一尺長，就看見網眼中卡住一條扁扁的鯽魚。四爺從網上取下來，扔給了岸上的祝安，祝安連忙抓住放進了桶裏。

“趕緊放點水到桶裏去，不要讓魚渴死了。注意水不要放太多。”四爺站在水裏喊。

祝安立即按照吩咐，往桶裏放了小半桶水。

接著四爺又扔上一條半斤重的鯉魚，在岸上一跳二 尺高。祝安又把它捉進桶裏。

四爺高興地扯著網，一條一條往岸上扔魚，大的有一斤多重，小的有二兩重，一兩以下的都被四爺重新放入河中。

祝安在岸上見了，連忙說：“爸爸，小的也要啊！”

“你這小子就不懂了，打漁不能把魚撈幹淨，小的要放回去，這是漁家的規矩。”四爺說明道理。

“爸，我知道了。”祝安說完，便在岸上忽東忽西抓那些活蹦亂跳的魚。

今天真是開門大吉，三張網上一共捕了十幾斤魚。

爺兒倆收起了網，抬著一桶魚，高高興興地回到家 裏。

四娘、二姐見了，都十分高興。

四娘說：“把大的都挑出來，讓我上街賣去。”

四爺說：“頭一天開張，不賣，給二哥、三哥每家送四斤去。再留下來做碗紅燒魚，祭祭祖先。我們一家再美餐一頓。”

四娘說：“這樣安排不大好吧，我們要圖個吉利，開鑼就來錢，栽樹就結果。我看他們每家送兩斤就行了，餘下我拿點賣去。”

“不不不，一條不賣，今天就得全家高興高興。錢算什麽，情義大於錢，祖先大似天。”四爺堅持自己的主張。

於是，四娘安排祝安給三爺、二爺兩家分別送去四斤魚。

剩下的魚，四娘叫二姐拿去殺。

二姐拿了一塊木板，抓了一條魚，放到板上剛拿起刀來，魚卻一個勁地跳，二姐伸手去按，卻幾次都沒有按住，連忙喊：“娘，這魚太滑了，抓不住。”

四娘聽說，走過來，伸出手抓住了魚頭，告訴二姐說：“抓魚要抓魚頭，打蛇要打七寸。就這樣，抓緊它，放在板上，破肚清腸。”

二姐照著四娘教的辦法，用力把魚死死的按在板上， 魚還不住地挺身擺尾，她拿起刀，抖抖索索地想給魚開肚，誰知刀口剛碰到魚肚子上，魚一反抗，又跳了起來。二姐嚇得倒退幾步，連刀也扔了，連忙說：“娘，我害怕，我從來未殺過牲口。”

    四娘笑著說：“傻丫頭，這不是牲口，這是魚。”

“魚也是生命啊”！二姐嘴裏說著，站在那裏不敢下手。

“好好好，還是我來吧！”四娘說著，便卷起袖子準備殺魚。

“丫頭，殺魚要先去鱗，後開膛。”

恰在這個時候，祝安送魚回來，一見母親準備殺魚， 連忙說：“媽，讓我來，我最喜歡殺魚了。”

說著便從四娘手中拿過刀去。

祝安花了一頓飯工夫便把剩下的魚都收拾好了。二 姐在一旁直看得心跳，她是真不敢殺生，看不下，早早地走了。

四娘果真燒了兩盤魚，放在供桌上，倒了兩杯酒，擺了幾雙筷子，點了幾柱香。四爺領頭，一家人跪在祖宗牌位前，磕了幾個頭。祭畢，才都一齊去用餐，吃了祖先吃剩下的那兩盤魚。

小魚跳地翻而滾，二姐拋刀驚又慌。

非是手無縛雞力，隻因心裏有慈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