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來客

 

不畏長途跋涉苦，油坊尋友作長談。

和風細雨播春穀，期待花開赤紫藍。

根據祝雄提供的信息，縣中共黨委派王偉到史圩鄉史渡村油坊了解情況。

他裝扮成買油的客商。到了油坊門口，正碰見史大膽挑著兩隻大木捅到磚井邊挑水，便笑著問：“請問大哥，這裏是油坊嗎？”

大膽見問，站住腳，打量一下來人，隻見他穿著灰布長衫，戴著灰色禮帽，肩上背著一個不大的藍布挎包，又像商人，又像先生。便回答道：“是油坊，你做什麽的，找哪個？”

“我是買油的，想找你們老板。他在家嗎？”來人回答。

“大老板不在，二老板在家。你去吧！”大膽一邊回答，一邊向門裏喊道：“老板，有人來買油了。”喊完，便挑水去了。

聽到大膽的叫喊，二老板仰紹便走出門來。果然見一個中等身材全身穿著灰色服裝的男子向大門走來，便連忙迎了上去，雙手抱掌說：“歡迎，歡迎！”王偉也連忙抱掌還禮。

仰紹把客人讓進門裏，穿過庭院，引到客廳，分賓主坐下，便忙著倒茶。

倒好了茶，仰紹便問客人尊姓大名，有何貴幹。客人見問，端起茶杯，咂了一口說：“好茶。”“好茶”之後，才慢悠悠地說：“我叫王偉，是來買油的。”

仰紹見來客不同於一般生意人，便又問，“不知府上哪裏？”

“家住中興鎮，隻有幾間草房，談不上府。”來人笑著回答。

“中興鎮離此地三十餘裏，那裏有幾家油坊，不知客官為何跑到這個小地方來買油。”仰紹有些懷疑，又打量了一下來客。

王偉沒有立刻回答，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隨手把禮帽取下放在桌子上，緩緩地說：“我聽祝雄說，你們這個油坊。貨真價實，人緣又好，所以不計路程遠近，到你這裏來了。”

仰紹一聽，心裏咯噔一下，忙問：“你怎麽認識祝雄的？”

“我不僅認識祝雄，我還知道二老板的大名，還知道你油坊有幾個夥計。”客人笑噎嘻地說。

仰紹一聽，更感奇怪了，他不知祝雄為什麽要告訴此人這麽多油坊的事情，他越發懷疑了。他聽說許多地方，都建立了農會，減租減息，鬥地主。他不無擔心地解釋說：“我們家這個油訪，生意小，賺不了大錢。雇幾個人，也都是本家兄弟們。說不上老板夥計，大家彼此差不多。不過是合夥做生意賺點錢，貼補貼補家用。”

“這一點我也知道，你們原都是一些窮苦農民。不過能想到做生意，改變一下命運，說明你們有膽識，腦子活，不安於現狀。”客人分析說。

仰紹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的評價他們，既高興，又有感觸地說：“我們村裏人，祖祖輩輩受苦受累，好像永遠沒有出頭的日子。所以我們想憑自己的力量改變一下生活狀況。”

“你這個想法很好，能不能實現，你想過嗎？”王偉一邊點頭聽著，又一邊發出疑問。

“盡力而為吧，做到什麽樣就什麽樣。”仰紹無奈地回答。他也知道這條路不平坦，困難重重。

“聽說你也讀過幾年書，有一定文化水平。你想過沒有，大環境和小環境的關係。大環境不好，小環境能好嗎？這些年兵慌馬亂，貪官橫行，一般人，無權無勢，能發財致富嗎？”王偉進一步開導他。

仰紹說：“你說的不假，就我這麽一個小油坊，已經被當地政府派了好幾次捐款。平時土匪當官的還不斷來敲詐勒索，白吃白喝。好在油坊的人都是自己人，抱成一團，共同取暖，一齊克服困難，目前還能維持下去。”他一邊說一邊歎息著。

“你說得對，抱成一團，共同取暖，很好。不過僅你們幾個人，力量還不夠。人越多，力量越大。力量大，才能抗風抗雨。”王偉說。

“我們無權無勢，又是小本生意，哪裏會擁有更多的人。人多也養活不了。”仰紹說罷，將兩手一攤，表示無可奈何。

王偉知道對方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隻好進一步挑明說：“你聽說過農會嗎？”

仰紹一聽，心裏又咯噔一下，而後說：“聽說過，我們油坊還有兩個人曾經去看過他們開會遊行。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現在運河南搞得轟轟烈烈，運河北雖然不多，但也有兩三個地方搞得不錯，例如大興莊、宋集北。”王偉介紹著。

“這個農會到底有什麽用？”仰紹產生了興趣，想問個明白。

王偉聽問，趁機說：“農會是農民自己的組織，為農民辦事，為農民撐腰。能抵抗地主豪紳的欺詐壓迫，保護農民自己的利益。”

“能行嗎？官府能允許嗎？”仰紹聽著高興，但心裏懷疑。

“隻要農民能團結起來，組織起來，就會有強大的力量。任何地主惡霸都不敢碰撞。官府也會避讓三分。”王偉見仰紹懷疑，便給他充滿信心。

“官府有槍杆子，農民手無寸鐵。官府能讓老百姓搞嗎？”仰紹又發出疑問。

“你聽說過眾怒難犯嗎？隻要農民起來了，齊心合力。官府就不敢碰。”王偉信心十足地說。

“當然，農民真能有自己的組織，是個好事。不過，我們這裏人思想落後。在當官地主麵前忍氣吞聲，畏畏縮縮慣了。不容易組織起來。”仰紹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需要從思想上發動。”王偉說。

“怎麽發動？”仰紹問。

“先辦農民夜校，讓農民識字懂道理。”王偉出主意說。

“在哪裏辦，誰來教？”仰紹急切地問。

“聽說你們這裏不是辦了所小學嗎？放在小學裏怎麽樣？”王偉問

“不知校長同不同意？”仰紹又產生了懷疑。

“這個工作我來做。老兄，看來今天我回不了中興了，隻好住在你這裏了，不知是否方便？”王偉問。

“好的，歡迎。我還有許多不明白的事問你。正好繼續聊聊。”仰紹爽快地答應了。

“這裏有一篇文章你先看看，晚上我們再聊。”說完王偉隨手遞給仰紹一篇文章。

留宿鄉村細敘懷，微微星火燭花開。

雄文定會明雙目，且看心田春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