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亂世,眾生難,雨雨風風大雪寒。 欲得體安人得福, 卻於家裏築柵欄。
----調寄《深院月》
祝本回到家,立刻把薑二舅的情況告訴給薑大姐,特別告知,二舅現已出獄,多得莊老板的幫助,為感謝老板,他暫時不準備回來,讓大姐放心。
大姐聽了,多日的愁眉才得以舒展。隻是歎息道∶“好不容易找個媳婦又沒了!” 說罷又掉下了眼淚。
欽義二爺見薑二舅已平安出獄,便也放下心來。但過了不久,他忽又把心提了起來。他找來了兩個兄弟,說∶“老三、老四,你們知道你們兩個兒子的事嗎?”
老三、老四聽了大吃一驚,忙問出了什麽事。二爺說∶“前幾天我聽人說祝賢、祝安上大興集去,你們知道嗎?”
“知道啊!”三爺說。
“他們去幹什麽的,你知道嗎?”二爺又問。
“他們說大興東西便宜,去買東西的。”四爺說。
二爺笑著問∶“他們買什麽回來了?”
“兩個小子什麽都沒有買。”三爺說。
“為什麽?”
“祝安說,那裏東西並不便宜,所以看看就回來了。” 四爺回答。
二爺說∶“你們都受騙了。這兩個小子沒有說實話, 我聽人家說,他們幾個人是去大興集參加什麽農民大會 的,看鬥什麽地主的。”
“那還了得,回家得狠狠地揍。”三爺一聽就冒火了。
“三哥,你不要急。事情得搞清楚。參加大會又有什麽了不得,隻要不幹壞事就行。”四爺覺得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
“老四,你不要不當一回事。現在社會亂得很,和軍閥混戰時代沒有什麽不同。一個月前準陰橫溝發生了農民武裝暴動,據說有兩個姓穀、姓章的領頭人都被國民黨打死了。國民黨比孫傳芳還狠呢!你們不得不防。 要管好孩子,不能讓他們參加那些亂七八糟的活動。不要往刀尖上碰,安全重要。”二爺說著說著手心都出了汗。
三爺聽著聽著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確實擔心兒子的安全。
四爺畢竟在外麵闖過,他冷靜地聽著,心想∶如今 的世道確實亂,亂的原因是富人作惡,窮人遭罪,官府不管,兵匪橫行,想社會安定是不可能的。想讓青年人安分守己也是辦不到的。他想到曾在北京看到學生掀起的“五四運動”,是那樣的激烈,那樣的聲勢浩大。
“二哥,你說怎麽辦啊?”老三越想越擔心,越害怕。
二爺覺得大哥不在了,大嫂也不在家,全家安全都擔在自己的肩上,他必須關心,必須拿主意。聽了老三發問,便說:“第一,你們要對小孩加強管教,他們不懂事,容易上當受騙。第二,快讓他們結婚,上個籠子,多些管束。第三,給他們找點事幹幹,不要讓閑著,閑著會出事。”二爺是木匠,說起話來,有條不紊,釘是釘,鉚是鉚。
老三一聽,有些犯愁說:“祝賢還沒有說成親事呢,怎麽結啊?”
“你得抓緊啊,得請媒人啊!你不主動請人,誰把媳婦給你送上門來?”二爺提醒他。
接著又說:“還有,老三,你家大蘭、小蘭也都不小了,大蘭該出嫁了,小蘭也該找婆家了。俗話說,男大該娶,女大該嫁。不知你們是怎麽想的,不急不燥。”
“這些不爭氣的混蛋東西,越窮事越多。哪來這麽多的混賬,多少錢才夠花的啊!一年苦到頭,還是少衣缺食。累死了,累死了,這些王八蛋。”
三爺想想還有三個兒女未嫁娶,心裏真是急了,一急就想罵,一罵就把握不住分寸。
“老三,你就是這個壞毛病,亂喊亂罵,罵能解決問題嗎?孩子多,也是你生的,不是誰硬塞給你的。”二哥批評他。
“是,是,是,我真混蛋,生這麽多幹什麽?沒事找事,自找苦吃!”三爺感到都怨自己。
“說也不改,說也不改,你看亂了吧,亂了吧,罵到自己頭上了,該停了,停了!”
老二真擔心他下麵會罵到誰,罵出什麽話來。連忙製止。
四爺見二哥、三哥一個在勸,一個在急,一個在罵,一個在批評,忍不住地笑。
“老四,你笑什麽?難道我沒有說你嗎?你家祝安和二姐還沒有完婚呢,也該圓房了!”二哥見老四笑,好像事不關己,便轉過頭來批評。
“是是是,我正考慮著呢!”四爺見二哥今天有些發急,不敢多說,隻是點頭答應。
“不要點過頭又忘了,抓緊辦,還有要給祝安找點活幹幹,不要讓他閑著,天天精神十足,不幹活,會出事。”二哥說。
三爺被二爺批評一頓以後,生著氣回到家裏,一進門見祝賢在院子裏逗貓玩,不由得火冒三丈,忍不住破口大罵∶“狗東西,你閑著沒事幹,在家逗貓。你能不能學學你大哥,背著糞箕拾兩塊狗屎也是好的。整天不是窩在家裏看螞蟻上樹,就是跑到外麵跟人鬼混,惹是生非,王八羔子,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遲早一家人都要被你坑 …… ”
三爺不住口的罵,罵得祝賢丈二和尚摸不著腦門。他沒有機會問,也沒有機會解釋,隻覺得自己冤枉。
三娘聽了,也糊裏糊塗,不知什麽緣故,便不高興地說∶“你又找什麽事,發什麽瘋,三天不罵人,嘴巴就發臭!誰惹你了,進門就罵?”
“你問問你的好兒子,他都幹了什麽?”三爺生氣地回答。
“祝賢,你幹什麽壞事了?”三娘問。
“媽,我什麽壞事都沒有幹。”祝賢回答。
“你還嘴硬,真沒有,你和祝安、大膽幾個人到大興幹什麽去了?”三爺追問。
“趕集去了!”祝賢似乎知道挨罵的原因了。
“趕什麽集?人家說你們到大興開會去了。”三爺追問。但又迫不及待地把老底揭出來。
“開會有什麽要緊,也值得你大嚷大罵!”三娘覺得老頭子少見多怪,小題大做。
“你不懂這多麽危險!”三爺把事情看得很嚴重。
祝賢知道事情敗露了,連忙溜出家門。他知道無法和老爹講理,也講不清,不就去參加個會,看看鬥地主,其他什麽事都未幹。他想如其在家聽罵,不如找祝安通報情況去。
三爺見祝賢溜走,便又在後麵罵∶“王八羔子, 龜兒子,闖禍精,敗家子。讓他幹活,像狗見扁擔,怕得要死。不讓他闖禍,他卻跑在前麵。”
祝賢雖然聽三爺的罵聲從大門追了出來,但他沒有 回頭,一直找祝安去了。到了祝安家,知道他已被四爺帶到六塘河捕魚去了,於是他也便去了六塘河。
史欽義和兩個兄弟談完話以後,便轉回家去。他見到孫子維新正在門前玩泥蛋,便很不高興,忙把祝本喊來,說:“維新已經六歲了,該送去上學了,不能讓他再玩了。”
“爸,我也是這麽想的。不過,這周邊有幾個私塾,我們選哪一家呢?”祝本問。
“我早想了。姓徐的,姓張的兩家都不行。還是送給宏二先生教。一是宏二先生是我們本家裏的人,會用心教。二是宏二先生學問高,能教出好學生。三是維新的名字就是宏二先生起的,早就有了師生的緣份。”二爺說得頭頭是道。
“聽說宏二先生很嚴,好打學生。”祝本家薑大嫂在一旁聽了擔心地說。
“嚴好啊!嚴師出高徒。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做一個板凳,都要有一定規矩尺寸的啊,你放心,老師打學生,也不是隨隨便便的,老老實實認真讀書,老師幹什麽要打啊?”
“行,什麽時候送啊?”祝本問。
“看看黃曆,選個好日子就送去。大嫂,這幾天你把孩子衣服洗洗幹淨,再縫個書包。”
“是了,爸。”大嫂連忙答應著去了。
保守求安非上策,讀書思變是良謀。
消除貧困倡民主,百姓方能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