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十七 報喜

船動碧波開，回家報喜來。

笑聲飛滿院，老少樂開懷。

祝雄按照母親的囑托，帶著一大包糖果和十來斤魚 幹，回到史家圩老家。

在渡河的時候，才知道幾個叔叔都住到新建的圩子 裏麵去了。

祝雄首先到了二叔家。祝本正在家院裏做木匠活，見祝雄來了，連忙迎上去，接著便喊：“爸，媽，快出來，大哥回來了。”

二爺、二娘一聽說“大哥回來了”，一時有點懵，搞不清是哪個大哥。

三娘問：“是不是我們大哥啊？”

二爺說：“不管是哪個大哥，先出去看看。”

二爺走出門，一眼就認出是祝雄，忙回頭說：“老婆子，快出來，是大侄子祝雄回來了。”

二娘聽說祝雄回來了，走出門，在衣服上擦擦手，忙走過來，拉著祝雄的手說：“乖孩子，怎麽來的啊？”

“我是乘船先到了縣城，再步行到家的。”祝雄回答。

“你媽怎麽不和你一起回來？”二娘問。

“媽有事，走不開。”

“什麽事啊，還是給地主家洗衣服啊？”

“也不全是。”祝雄回說。

二娘還想問，二爺說：“不要再問了，先讓孩子歇歇，趕快做飯去。”

二娘一聽，便回廚房去了。

“二娘，不要忙，我還不餓呢！”祝雄在後麵喊。

但二娘還是進廚房去了。

三爺、四爺聽說祝雄回來了，兩家老老少少十來口人全跑過來了，把二爺家院子都擠滿了。

薑大嫂在屋內哄小孩子睡覺，聽到外麵亂噪噪的，不知發生什麽事，等孩子睡了，連忙出來看看。

祝雄見了，忙問二爺：“二叔，這位大姐是誰？”

二爺笑了：“孩子，你這幾年不回來，情況變了，你都不知道。這是祝本媳婦，你弟妹。”

二爺又轉身對薑大嫂說：“這是你大伯家的兒子，祝雄大哥。”

薑大嫂一聽，又向前走了兩步，笑著說∶“不知大哥來了，有失遠迎，對不起。”

祝本忙解釋說∶“她在屋內哄小孩睡覺了，不知道。”

“啊呀，我都有侄兒了，做叔叔了。”祝雄高興地說。

“我也當叔叔了！”祝安從後麵擠到前麵說。

“一邊去，湊熱鬧，還未輪到你呢！”祝賢笑著，一把將祝安又拉到後麵去。

“叫什麽名字啊？男孩，還是女孩？”祝雄問。

“是女孩，叫喜鵲。”祝本回答。

“女孩好，名字也好，喜鵲天天報喜，喜氣臨門。”祝雄高興地說，忽又轉頭對祝本說∶“小弟，你結婚、生子也不請我喝喜酒，太不夠意思了。”

“誰叫你跑那麽遠啊？我都不知道你們住在哪裏，怎麽請你們啊？”祝本說的是大實話。

“確實因為路遠，沒辦法去請你們，喜酒嘛，今天兩次做一次，讓你喝個夠。”二爺也在解說。

“侄女呢，我得看看去。”祝雄說。

“孩子睡著了。”薑大嫂說。

祝雄見幾個叔叔、嬸嬸都在這裏，便從包內取出三包魚幹說∶“對不起，侄兒沒有什麽好東西孝敬叔叔嬸娘們，帶幾斤魚幹給你們。請笑納。”

幾位叔叔都高興地收下了。

分完魚幹，祝雄又從包內取出一大包糖來，對大家 說∶“這是我的喜糧，請叔叔、嬸嬸、弟弟、妹妹們嚐嚐。”

聽說是喜糖，大家先是高興，後來忽然都一愣。

三爺說：“小子，你說清楚，這是什麽喜糖？”

“這是我結婚的喜糖啊！”祝雄說。

“你什麽時候結婚？快告訴我們，去喝喜酒。”二爺忙問。

“對不起叔叔們,我已經結過婚了。”

“臭小子!馬後炮。怎麽不事先請我們喝喜酒？”三爺說。

“還是因為路遠嘛。又是隔河隔湖的。”祝雄回答。

二爺沒有說話，理由和他的一樣。因此他也沒有辦法責怪侄兒。

四爺問：“新娘是哪家女孩？”

“就是俺胡老板的閨女。”祝雄回答。

“噢，果然是的。我回家之前就聽李老板說胡老板看上了你，想收你為上門女婿。你小子真有福氣，也解除掉你媽一大憂愁。你小子得好好幹，住在人家得勤快、 聽話 。”四爺一聽非常高興，並交待了幾句。

“將來有錢了，我還是自己買船、建房子。住在老丈人家總不是滋味。況且他家還有個小閨女。免得將來有矛盾。”祝雄說出自己的打算。

“好孩子！有誌氣。我們姓史家的男子漢總不能在別人家屋簷下生活。”二爺聽了很讚賞自己侄子有誌氣。

“好啊，今年真是喜氣滿門。我們搬了新房子，祝雄成了親，祝本生了閨女，祝善又要娶媳婦。喜事一個接著一個。”四娘高興地數說著。

祝雄聽說祝善弟也要娶親，連忙問：“什麽時候？ 一定請我喝喜酒。”

三爺未想到四娘先把消息透露出來，隻好說：“喜事定在十月八日，路又遠，天又變冷，到時你們就不要來了。喜酒嘛，明天三叔就請你喝，祝善，明天好好陪你哥喝幾杯。”

“嘿嘿嘿！”祝善一聽隻是傻笑著，不知怎麽說好。

“大哥，你得表個態啊！”大蘭在一旁催著。

“嘿嘿嘿 …… ”祝善仍然是“嘿嘿。”

小蘭見了又急又氣，大聲說：“大哥，家旁路上有一堆牛糞，快去拾了。”

“真的嗎？”祝善聽了立刻站了起來，抬腳就想走。

“坐下！”三娘見了，連忙喝住。

“聽風就是雨，小蘭哄你，你卻當真的。祝雄不要笑，你這兄弟，隻知幹活，不會說話。”

張二姐見這情景，站在那裏捂著嘴笑。

祝雄低聲問二娘：“在四娘身邊的那個姑娘是誰？”

二娘附著祝雄耳朵說：“那是祝安未來的媳婦，  是個童養媳，因為家窮，來了好幾年了。人很好。”

祝雄聽了，既為祝安高興，又為那個姑娘心酸。

晚飯後，大家聚在一起，聽祝雄講天下大事。

三爺問：“祝雄，你在外麵聽到的事情多，你說說，孫大炮革命了，清朝皇帝也完了，怎麽天下還這麽亂，土匪還這麽多，老百姓還是沒吃沒穿?”

三爺剛問到這裏，莊西頭史大膽和史仰珠兩人來了。 他們聽說祝雄回來，都想來看看。

祝雄和他們分別認識以後，便回答三爺的提問。

“辛亥革命隻是推翻了一個皇帝，沒有消滅壓迫人， 剝削人的製度。軍閥混亂就不說了。單說這國民黨，也是地主、資本家掌權，他們隻為自己階級謀利益，不關心工人農民死活。”祝雄見來的都是窮苦的莊鄰，便大膽地說了自己的看法。

“那麽，我們老百姓就永無出頭之日了嗎？”二爺問，他想老百姓真是要永遠受苦受累下去嗎？

“也不是，還有希望。聽說前兩年共產黨在上海成立了。”祝雄說。

“什麽叫共產黨？”大膽問。

“這個黨主張人人平等，反對剝削壓迫，主張建立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的新中國。使人人有地種，人人有工幹，人人有飯吃。”祝雄興致勃勃介紹著。

“我在北京時也曾聽人宣傳過，說北麵蘇聯就是這麽幹的。中國也會這樣嗎？”四爺插話說。

“怎麽不能，共產黨就是學蘇聯的。”祝雄回答。

“難啊！幾千年來都是有權有勢有錢的人管無錢無勢的窮老百姓。聽說明朝李自成造過反，失敗了；清朝洪秀全造反也失敗了。共產黨想造反能成嗎？”二爺聽了，雖然覺得美好，但很懷疑。

“你老擔心是有道理的。不過這次不同，共產黨是按照馬列主義去做的，是依靠勞苦大眾去實行的。隻要天下人民群眾起起來了，一定會成功的。”祝雄說。

“這能行嗎？”三爺也心存疑慮。

“你們沒有聽說嗎？今年一月香港全體海員大罷工， 接著全港工人大罷工，迫使英國香港政府妥協。”祝雄講到這裏，看看大家都在聚精會神聽著，接著說∶“九月江西安源路礦工人舉行大罷工，迫使資本家改善工人生活，提高工資待遇。據說這都是共產黨領導的。俗話說，人心齊，泰山移。”

“共產黨在哪裏，我報名參加，我也要造他娘的反。” 大膽聽了，熱血沸騰，有些迫不及待。

“我也要參加。”祝安說。

“我也不知道共產黨在哪裏，也沒有親眼見到，隻是聽說而已，不過事情是千真萬確的。目前還不是聲張的時候，你們耐心等著就是了，要來的總會來的。”祝雄回答說。

仰珠聽了，一直思考，他說∶“祝雄弟說得對，現在還不到時候，防止史維照那班人無事生非，大家不要亂傳，小心為好。”

“對，還是珠哥想得周到。”祝賢說。

祝雄一席話，撥開雲霧天。

人們有希望，種子入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