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vinia 2005

stories told as travel jour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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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vel diary 2002 May 1st

(2005-12-18 20:06:51) 下一個

五一出遊的計劃前一天晚上才定下來,也挺簡單的,翻翻才買的旅遊手冊,在新版地圖上量量距離,再給一個信任的朋友打個電話商量商量,第二天就上路了。

 

目的地選的是呼和浩特,手冊上在它的條目下麵有一些好聽的帶著異域風情的名字,但天氣預報也提醒會有沙塵大風,我其實對呼和有一個若幹年前舊黑白電影般模糊的記憶,這一次想,即便是在風裏站站也好。

 

天氣很好,陽光亮的讓人眯起眼睛。車子出了城,駛上通向長城的高速。盤山路越來越高,兩旁的景物就越來越安靜,直至京張公路,人才真正飛起來。雖然是假日,同路北上的卻多是有嚴肅公幹的車子在趕路。這一路隻要看到停車,旁邊必有個灰頭土臉的男人低頭叉腿的小解,對粗糙的長途文化這麽肆無忌憚的認同,料想是因為象我這樣好奇的幹擾因素不多的原因。

 

出了張家口,車子駛上G110國道,周圍變的很開闊,即使有田莊也是野氣十足。道路卻很窄,多拉慢跑的大卡車總是擋在眼前,小車子多是VW這一層次的,大家集體玩超車遊戲,車燈晃來晃去,我幾次被迎麵飛馳過來的車嚇的高聲尖叫。路越走越陌生,路邊各式各樣的牌子上寫滿了內容各異嚴肅認真的標語口號,卻看不到一塊指示方向的路牌。想起黃仁宇先生關於中國曆史上間架性政治結構的論述,中央政權的維係倚靠政治道德的教化,這些無處不在的政治性標語也不嫌浮燥了。

 

天有一段時間突然陰下來,堆著鉛灰色的雲,車子好象開了很久了。山勢越來越和緩,黃土地上有一層斷斷續續淺淺的草色,停車問路的人有些河北口音,也有山西口音。我腦子裏的中國地圖已經在打架,河北,山西,西口,內蒙古草原,黃土高原,陰山,河套。。身邊的朋友曾經在內蒙古勞動過很多年,問他,他隻學會用蒙語說,你好,我要喝水,我要吃飯。

 

天黑了,不見呼和的影子,我們停宿在烏蘭察布盟的集寧。

 

第二日清早,我說服朋友改變計劃,取道包頭去訪五當召。“。。。五當召是內蒙古地區唯一的純藏式寺廟,與西藏布達拉宮,青海塔爾寺並稱為我國喇嘛教的三大名寺。整個建築群由“一陵,三府,八堂,九十九棟喇嘛寢樓”組成。全寺最大的建築為蘇古沁獨宮。。。”我給他念手冊上的介紹,還讓他看了五當召名字旁邊的五顆星星,說是同北京的故宮一個級別呢。朋友同意了,從口袋裏摸出串念珠說,就去拜廟好了

 

開出集寧熱鬧的街道,仍然是國道110,朋友小心的開車,我專心的看路上的景色。遠處渾圓的山孿是一抹濃濃淡淡的藍和灰,稀稀落落的白樺林才剛抽芽,褐色土地上的莊稼顯得有些單薄。田地旁邊有黃土批的農舍,隻有靠近城鎮的地方才會有紅磚蓋的房子。地裏偶爾有耕作的農人飛快的從車窗外閃過,沒有農田的地方是更純粹的天地鴻荒。

 

從集寧到包頭的高速公路看上去還是新的,又平整又寬敞,來往車輛極少,我們一路風馳電掣到包頭。想象中包頭是一座草原上有型有款的鋼鐵城市,應該比有點城市眉目卻仍未蛻盡鄉土氣的集寧更有氣魄。但看在眼裏的這座城市卻仍是塵土漫天,破爛淩亂。不過,街麵店鋪也看到一些還算奢侈的品牌,有眉目清秀的女孩穿著鮮嫩的顏色娉婷的走過。

 

從包頭到五當召一路是山,車隨山勢左轉右轉,穿過一兩個偏僻的村落,就連跟了我們一路的中國聯通,中國銀行,中國石油的牌子都不見了蹤影。峰回路轉,一眼瞥到前方不遠處立塊碑石,上寫著大字“趙長城遺址”。仔細看時隻見碑後一節黃土壟荒涼而悲壯的矗立著,原來這裏就是戰國時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的地方,不由得肅然起敬。直至轉過最後一個山頭,一座頗具規模的平頂,直牆,小窗,白色的藏式廟宇出現在前麵。與中原佛教金碧輝煌飛簷走獸相比,素白顏色方正平和的殿宇依著山勢一座一座的連上去,看起來更象是佛家清修的地方。但殿裏佛前藏香逼人的味道恐怕隻有塵間才有。第一個殿就是蘇古沁殿,辨認清楚了,我在佛前咚的跪下來,嘴裏念念有詞,要同朋友拜兄弟,就象<鹿鼎記>裏雙兒同天地會的大哥認過兄妹,從此不再有人欺負一樣,朋友不是黑社會的但命卻很硬。我指著釋迦身邊的弟子塑像告訴他,我也有個法號叫阿難,意思是希望自己不難。朋友隻好跟著在香爐裏插了三支香,從此變成大哥。接下來跟著大哥一路見佛拜佛,見到喇嘛就搭訕。出廟下山時已日落黃昏,買了真皮做的小羊玩具,又在雨裏吃了兩大碗當地人稱作“和樂”的麵條,然後一路聽著騰格爾的草原牧歌,誌得意滿,詠而歸。

 

又是清晨,要折回呼和浩特,去看昭君墓。大哥說我正應該是意氣風發,要謁也應該謁成吉思汗陵。這是我同大哥講不清楚的地方。我給他念“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該說話的話都在詩裏了,至於詩外的意思可能隻有情感和想象力都很豐富的女人才體會得出吧,哈。老遠的趕來為的是表示敬意而非真的遊覽,所以對園子裏一些後人應景的假,大,空建築一概不理。青塚是個極美的典故,傳說早年間秋涼霜冷之際,塞外草木凋零,唯有昭君墓上草色青青,故名青塚。

 

不知五月初是不是草原的雨季,才出呼和不久,天色又陰下來,不一會兒下起雨來。這次我給大哥出的難題是去卓資山的灰滕梁草原,“灰滕梁”在蒙語中是“寒冷的嶺崗”的意思。“灰滕梁?這個天氣去灰滕粱?”問路時,老鄉帶著濃濃的鄉音同我們說話,棕褐色皮膚布滿深深的紋路,他終於又大聲愉快的說“揀直走,一活活油路,可好走哇!”我們的車子慢慢駛離,反光境裏老鄉趕著牛越來越遠。“這個天氣走去灰滕梁?”我這一路上心裏都在想著他的話和他說話時的語氣,。

 

山崗上的草原空曠無人,我們沒有找到旅遊手冊上那45個珍珠般的冰川湖,卻看到一群巨大的白色的風車如夢似幻的站在路旁,無聲的轉動著修長的手臂。在草原上是沒有方向沒有終點的,我們的車變成了小螞蟻在兩維的平麵裏無休止的爬。大哥終於指著前麵一片的深色樹林說,到那去看看,象是我昨晚夢見的黑森林。我們在樹林附近兜了個圈子,又迎著落陽衝上草原深處。停下車,我爬上車頂四處眺望,高原上的風輕輕的從耳畔拂過,象是溫柔的聲音在似有若無的同我說話。遠處誰家的羊群斑駁的點綴在青黃的草地上。

 

幸好有騰格爾蒼涼渾厚的歌聲陪著,回家的路才沒有太過突兀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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