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是個煤都,課本上,報紙上都這麽說。對於一個從全國十大煤炭基地賈汪煤礦出身的萬翻譯來說,大煤礦的規模還是領教過的,可是當他實地看到了山西漫山遍野的露頭煤,才知道什麽叫煤都,那就是處處都能看到煤,而且煤層厚,好采。 這次煤炭部之所以空調南方煤礦翻譯有幾個不得已。
1984年,全國改革開放,各大部都提出了本世紀末國民經濟翻一番的具體規劃。經過國家開發委的批準,他們就可以獲得或多或少的外匯撥款,進口外國先進設備。那麽這麽多的翻譯到哪兒去找。其二,煤炭是工業主要能源,獲批的設備進口項目相對較多,山西又是煤礦重中之重,本地區翻譯早已經告罄。雖然煤炭部也有外事局,翻譯根本忙不過來,各大煤炭局都向煤炭部要人,出國考察,買設備樣樣都要翻譯。而且,剛從大學畢業的英語專業分配到煤炭係統也屈指可數。見到外國人門戶大開,哈羅哈羅,可是懂煤礦英語的口語人才實在難找。再則,人才管理混亂,沒有統計,例如全煤炭係統一共有多少翻譯,都在什麽地方,水平如何。像萬這樣的特殊人才,煤炭部居然還是通過賈汪煤礦一個工程師與他在機械設備司工作的同學閑聊得知,這才借調煤炭部,衝抵這一空缺。煤炭部機械設備司申請的阿特拉斯液壓風動掘進機批準在山西太原西北百十公裏,新開發礦區古交煤礦使用。部裏要求該設備的安裝使用訓練都必須由阿特拉斯公司負責在三個月內完成,並協定,月進三百米掘進指標。瑞典派來的四個工程師全部可以講英語,帶隊海爾莫特更是世界各地安裝調試培訓的老手,加上兩個年紀五六十歲的老工程師,還有一個29歲的年輕工程師。他們約定四月二十號在古交煤礦集合。
萬是1977年元月入學的最後一批工農兵學員,南京大學英語專業。雖然文革期間學校教育斷斷續續,可是他的高中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並不吃力。他是土生土長的煤礦工人,出生於煤礦,長於煤礦,工作於煤礦,從煤礦上大學,再回到煤礦去,就沒有離開過這個煤炭行業。社會上在評論工農兵學員時,往往一棍子打死,各種的不屑。可是在萬翻譯麵前,他們不得不承認,擁有大量英語單詞或能背誦大段英語詩詞在實際工作中是多麽的脆弱,可笑,不堪一擊。煤礦技術術語,采礦知識與文學語言幾乎是風馬牛不相及。紮實的煤礦生活工作背景加上良好的英語專業知識,真是令他如虎添翼,魚戲於水,得心應手得很。
古交,位於呂梁山脈腹地,區內層巒疊嶂,汾河橫貫全境。自古以來,這裏山高而林木稀疏,水長而禾草不豐,寒山瘦土之下卻埋藏著極為豐富的煤炭資源,且以焦煤為主,質量之優,儲量之豐,罕有其匹。 古交礦區被列為國家能源開發重點建設項目。1978年五月,由煤炭部批準抽調的基建工程兵四三四團官兵率先進駐古交礦區。盡管古交礦區指揮部已經在此開發六年,1984年時還沒有正式投產。
萬坐在古交礦區每天往返於太原的外事采購專用麵包車向窗外望去,荒山野嶺,毛草不生,與長江三角洲大片油菜黃花盛開,簡直是貧富倆世界。司機不時地給他指點車外山坡下摔落的各式車子,其中運煤卡車居多。他說自今年元旦到現在已經有28輛車摔下山崖。你看,又一輛。這次看得清楚,一個摔扁了的卡車車頭孤零零地臥在半山腰,順著滑行方向可以看到四散的黑煤,摔碎的卡車車幫木條,輪子已經跑到百十米下的山溝裏。人呢?人早就拖走了。司機不無感慨地說,真是要錢不要命啊,這麽窄的路跑得快,能不出事嗎。嗨,這些老板給他們定的任務也太高了,一天三趟來回,誰吃得消。說著聲調就低了下去,混飯吃,哪行都不容易。萬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山坡下一片狼籍的卡車碎片,聯想到他們的家屬孩子,聯想到煤礦的傷亡礦工家屬,不禁唏噓不已。一路上,麵包車就像走在破損的彈簧床上,一下子跳起來,一下子又回落下去,又像兒童樂園裏的瘋狂過山車,上下翻飛,吃飽飯坐車是個忌諱。煤灰飛揚,遮天蔽日,往來的車輛喇叭聲此起彼伏,淒厲刺耳。人們忙,人們急,人們狂躁,誰都恨不能把其他車通通擠到一邊去,哪怕是擠到山下去也在所不惜。
一大早出發,磨磨唧唧快到正午才開到。礦區負責接待的兩個王處長,和工程兵趙團長站在招待所門口熱情地招呼。安頓下來以後,趕緊把萬領到阿特拉斯工程師的會客廳,與他們一一介紹。好兆頭,三個翻譯已經來了一個。另外一個是煤炭部外事局的小趙,應屆畢業生,正在代表他們北京外國語學院參加全國大運會,推鉛球,完事就過來。還有本地剛剛畢業的翻譯小王過兩天過來。為了工作方便,萬翻譯把幾個工程師的名字一律按當地尊稱定義,領隊Helmet 海爾莫特從今以後叫老海;Walayswa 瓦萊西瓦叫瓦賴; Taipior 撻皮歐 叫大皮襖; Stevenson 斯蒂文身叫斯蒂文。名字確定以後,每個人都很開心,中國人好喊,瑞典人也好奇自己的中文名字。然後就聽大家狂笑,大皮襖,大皮襖!這個名字太好玩了。他最隨和,對東方文化特別有興趣,琢磨著回國以後他能講幾句有用的漢語。另外大皮襖還有特定意義,皮毛大衣,有趣。
在食堂單間餐室,廚師自我介紹說他剛剛從太原三個月西餐培訓回來,目的就是把外賓招待好。可是上來的菜式還是地地道道的中國菜,而且也說不出來是哪一幫菜係。萬不說,因為他知道這個廚師原來是團首長的小炒師傅。這要不是外賓來了,他的菜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老海是個老油條,對飯菜非常隨意,而且還想法兒編排一下,把黑黑肥肥的木耳用筷子夾起,窩成雙片兒,故意抖抖霍霍地在斯蒂文麵前晃,閉上一隻眼睛很神秘的樣子暗示著,你不是好奇嗎,就是這個樣子。全桌男人望著黑木耳哄堂大笑。瓦賴是個快退休的老工程師,公司把他派來,一是讓他帶新人,二來也是給他退休前的一個獎勵,他閉著嘴笑,滿麵通紅,有點不好意思。大皮襖為人客氣,脾氣溫和,性格爽朗,放肆地大笑起來。斯蒂文瘦長的身材,長長的頭發蓋在近視鏡片上,“歐歐歐”誇張地往後側身,更加激發大家的樂趣。第一頓飯下來,大家竟然有一種相識已久的融洽和諧。
過了幾天,趙翻譯,小王翻譯報到,培訓班業已組成。首先,設備運抵工地,一個大型集裝箱裝了一台完整的掘進機澄明錚亮地開了出來。山西省煤炭局新聞報道組扛著攝像機持續地錄影,幾個翻譯與老外一起與煤礦工程師,技術員講解介紹,把隨車帶來的操作手手冊,技術員手冊分發給有關人員。粗大的電纜必須人工拽出來,萬一揮手,這些年輕的轉業軍人跟著他一起嗨喲,嗨喲地拉。過一會兒,隻聽身後有人說話,萬翻譯你不能幹活。”為什麽?” 因為你翻譯都幹了,我們兩個人也得幹,不然的話我們站在一邊不幹不好。萬對著這兩個便衣公安笑了笑,幹活挺好的,我是老煤礦了,喜歡幹。為了保證外賓安全,古交礦區指定王科長帶領這兩個年輕的公安一直參加所有的地麵戶外活動。他們便衣打扮,免得突兀,特別是不要讓老外感覺到他們時時刻刻都在警察的監視之下,用心良苦。可是,他們從心裏說實在不想幹粗活,無奈,碰上萬翻譯這樣沒有眼力界的夯貨。 誰人也沒有告訴萬是首席翻譯或者專業翻譯,反正一到關鍵場合,兩個年輕翻譯就不知道哪兒去了。老海慫恿斯蒂文爬上掘進機架座外麵的腳蹬上,對著工地上百十口子人講話。“謝謝諸位,這就是我們阿特拉斯公司最先進的液壓驅動風力打眼混合式掘進機……” 春天,野地裏的大風把他聲嘶力竭的叫喊刮得很遠。萬翻譯心裏發笑,你講再大的聲音,他們聽不懂哎。過一會,我還不得像你一樣跺著腳呐喊。開場白還是不錯的,老海用鼓勵的眼光看著斯蒂文。
晚上,大家講好明天在教室裏進行為期三天的課堂培訓。萬全程在課堂工作。老海笑著說,這個學習班,第一個學會的人是翻譯。因為隻有他懂了,其他人才會懂。在課上,老海問大家聽懂了沒有,大家點點頭。老海說,還是你們聰明,一聽就懂。前年我在中東地區培訓,問聽懂了沒有,大家一致搖頭。於是我又耐心地講一遍,結果還是搖頭。我心想他們的理解能力這麽差,簡單的事情還要說三遍,結果還是搖頭。他無奈的表情讓翻譯突然意識到,是搖頭出了問題。於是告訴老海,我們這兒是點頭不算,搖頭算。哈哈哈,全班爆笑,老海噓地一聲,我還以為我的講課有問題了呢。 工人們對萬很滿意,翻出來的都是煤礦行話。隻是有幾個用法讓他們認為有必要順便提一下,例如賈汪煤礦說片幫,而他們山西當地說,刷幫,油箱他們叫油池。那麽就改唄。下課後,他們的營長告訴萬,你是煤炭部所有來過的第二好翻譯。第一個是誰?第一個是煤炭部外事局德語的劉處長,老翻譯。明白了,他知道這個劉與自己的背景差不多,也是煤礦出去的外語生,而且是山西煤礦工人出身。明白了,萬翻譯謝了營長的評價,很樂意接受這個第二好。
古交礦區工程師室派來了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子,前年分配來的礦業學院畢業生,這在偏遠貧瘠地區特別惹人注目。名字也起的很別致,窈淑。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她像一隻蝴蝶一樣歡快地在整個教室裏走動。幾十個沒有結婚的童男子表情不一,很少有人敢於大膽地正眼細看。 晚間吃過飯,趙和小王邀請萬一起到對過樓裏的會議室跳舞。哇塞,他們真有本事,找到三個大姑娘。一個竟然是煤礦總指揮的千金,文靜端莊;一個是王處長的千金,雖然不能算是漂亮,而且有些胖,但是年輕人的勃勃氣息具有強大的感染力;最後就是這個最漂亮的窈淑,細細的腰肢,款款柔情,讓人自然聯想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萬翻譯雖然28歲不算老頭,但是已婚之人,當然知道自己隻是湊個數,替年輕人充個場子。大家最熟悉的還是集體舞,男女前後搭配,後麵的人搭著前麵的腰,一步一擺,慢四。節奏明快,步點兒踏踏,大家雖然第一次見麵,卻沒有多少陌生感。然後,那個瘦小的小王提議跳一對一交際舞,二話沒說,直接把窈淑美女摟著擺起了慢三。很直白啊,應該。趙與總指揮千金今天晚上不知怎麽回事兒,一晚上就沒有離開過,粘連在一起相處甚歡。剩下的就是王千金和萬翻譯。幾曲下來,女孩子有些悶熱,便適當地休息。總指揮千金表現得很矜持,一直不說話,可是曲子一響,就立即與趙搭上。萬在想,看樣子年輕人心有所屬啊。小王也偶爾一次把窈淑美女讓給萬搭檔。隻是王美女今晚隻好與萬翻譯跳得多些。不過呢,還要怎麽樣,男人太少,而且趙王二人也太專情,實在是不好周轉啊。
二
培訓很快結束了,機器也已經運到巷道掘進斷麵,一切就緒。老海製定了一個方案,他們每兩個人一組,每組連續工作16小時,然後換班。工人們按正常的八小時工作製替換。萬跟隨老海和瓦賴上第一個班,到了第十二個小時的時候,萬的大腦突然間出現短路,一片空白,愣是不轉圈兒,老海說的什麽他也翻譯不出來了,兩眼迷離,眼皮打架,原來他是夜盲症犯了,站著也能睡覺。當然還是從來沒有過這樣長時間地站過,累的。老海沒轍,隻好作罷,撤兵。睡足了覺,改回八小時工作製。萬又活泛了起來,在工作麵像個熟練的工人配合老海工作。
其實,設備試驗並不順利。主要是後配工序而不是主機本身問題。例如掘進機打眼機用四個風壓,而礦區正常不到兩個。根據要求特別提高到上限四個壓,結果把傳統的帆布風管擠壓爆了,因為煤礦從來沒有用過這麽高的風壓。再則,放炮過後,掘進機前麵的扒爪比人工快多了,十幾台礦車很快裝滿,然後待在工作麵拉不出去,外麵的矸石山礦車脫軌,半天修不好,車軌是臨時軌道,不規範。好不容易修好了,八小時又該下班了。第二天,繼續拖車,沒有跑百十米,脫軌,修車,沒完沒了。
那些跟班的技術員更有意思,從來不幫忙幹活,就在大巷裏工具箱上麵睡覺。水管爆了,他跑過來,用鐵絲箍一下,然後再用鉗子擰兩圈,最後插進螺絲刀轉緊。老海氣不打一處來,奪過鉗子和螺絲刀使勁向前麵黑暗的角落扔去。技術員哎哎叫著,跑去找工具。老海教訓他,在學習班上已經教你們怎麽做,為什麽還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是什麽狗屁工具。正確的程序應該使用圈型的扁鐵箍,交接處有兩個四號螺栓,要用專用扳手緊固。這個技術員像以往那樣,隨便抓來一根鐵絲,擰上完事。高壓水送過來,立即又會衝破。氣死我了,老海的眼睛瞪得牛一般的大。
後來,一會兒說可能是爆破技術不好,從開灤煤礦調來全國煤礦爆破大王,結果沒有解決問題。又找來上海煤礦機械研究所工程師來,看看他們的機器有沒有沒有展示的地方。其實,這些工程師正在模仿,山寨,東問西問的竟是些超出現場施工頭兒老海水平的問題,例如問液壓油的密度,老海攤開手掌無奈地聳聳肩。掘進機自身沒有停機,爆管,液壓頂不上去等性能問題。眼見一個多月過去了,協定的月進三百米隻幹了10米。可巧,另外一個傳統掘進工作隊,公開挑戰機械隊,結果,他們大獲全勝。於是,礦區從太原拉來了大批素菜肉食,煎炸溜炒,鞭炮齊鳴鑼鼓喧天,開慶功會。機械隊工人急死了,公開挑戰老海。你說這窩囊吧,老海則更加氣憤,明明是好機器,怎麽到你這兒就趴窩了呢。
煤炭部大佬在電話裏,拉著長腔問山西礦務局長,試驗得還不錯吧。這怎麽辦?無法交待啊。局長立即把局裏事故處理大王,外號曹半臉的處長派往工地。這下子動靜不小,呼呼啦啦幾十口子,我曹半臉什麽陣仗沒見過,一台機器怎麽就玩不轉呢。他是局裏有名的實幹家,往往能很快地抓住問題的關鍵。哪兒有棘手的難題,隻要曹半臉出場,三下五去二就收拾地利利索索。當他出現在會議室的時候,萬這才明白為什麽叫曹半臉。原來他的右半臉被火炮崩過,嵌入皮層下麵的深藍色火藥曲線像似紋身圖案,黑得像水滸裏的李逵,而左半臉則是正常膚色。他正襟危坐,準備發問。萬也是多嘴,自言自語地說,無論誰來都沒有用,這是整個煤礦基礎設施跟不上的原因。曹半臉騰地一下從沙發裏跳起來,迅速地掃了一眼,原來是部裏人。但還是壓不住火,情緒激昂地大叫道,“我就不信啃不下這塊骨頭!” 山西局局長把自己得意的中年秘書派來一麵幫曹半臉把關,一麵給局裏和礦區之間做調停人,當然也是局長的耳目。曹半臉對著侯秘書說,你們都是文人秀才,我說話有時候不中聽,你幫助把把關。萬趕緊閉嘴,旁邊列席的煤炭部機械設備司負責項目的處長心裏暗自高興,因為他本人持相同意見。有些人不願意接受新事物,不願意接受新設備,他們不認真找原因,結果就想把機器退回去。侯秘書果然沉穩,白胖的手指夾著香煙,麵部微笑,說:“曹處長是我們局長親自點名派到這兒來幫找問題的症結所在。局裏對這個項目非常重視,一定要完成試驗。希望古交礦區同誌們積極配合曹處長搞好這次調查。” 原來如此,看來局裏與古交礦區之間還有盲點,這也是為什麽古交礦區突然搞了一個掘進競賽的原因。會議很快結束,曹半臉帶著他的團隊去了現場以後就再也不見了蹤影。 有些話不能與老海他們捅透,其實他們也篤定得很,繼續幹唄,買主是煤炭部,隻要部裏說公正話,那就沒問題。
斯蒂文年輕,個子1.85米,瘦長,長得帥,典型的瑞典人,白皮膚,藍眼睛,金色頭發,人們常說的金發碧眼。他在公司裏很能幹,願意吃苦,而且技術上有一把刷子,掘進機實際操作非常熟練。雖然沒有結婚,家裏有女朋友還有一個三歲的兒子。古交礦區實在太枯燥,下了班沒有地方去,隻能在屋裏喝悶酒。喝多了點就借酒壯膽,說我到東方來,就是想和這兒的女人性交。可是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她們是橫著長的還是豎著長的。然後“嗨”的一聲長歎。老海,大皮襖,瓦賴和萬他們一起大笑。老海說,不要著急,咱們試驗結束以後,我一定帶你從泰國走,在那兒住幾個晚上,保證你高興。幾個老哥也都善意地與他舉杯同飲,安慰安慰這顆破碎的玻璃心。第二天中午飯以後,這個斯蒂文脫得還剩一條極小的肉色三角褲,兩腿中間部位鼓鼓囊囊,在礦區辦公大院中心一個大箱子上,仰麵朝天岔開腿曬太陽。身子那個白呀,刺眼。所有在辦公室吃飯的人,無論男女都好奇地往他身上瞅。那些從來在外麵沒有見過的科室女人,本來就習慣單獨在辦公室裏吃飯,這下子方便了,也全都放下碗筷,目不轉睛,直勾勾地盯著斯蒂文煞白的皮膚和長毛的腿,此乃可謂秀色可餐啊。試想一下,上百個窗口的U型大院,集中了箭一般的無數束目光,該是什麽樣壯觀的場景。這一個中午,女人們睡意全無,都在細細研究,品味這一生難遇的北歐男人“裸體盛”。
年輕人氣盛,尤其是西方年輕人來到鳥不拉屎的陌生荒野,沒有了光怪陸離的酒吧,沒有了華燈初上的美好夜景,更沒有了三圍迷人的年輕女性,每天窩在沙發裏與幾個同事胡扯八道,久而生厭。一天,他終於壓不住火,在礦區總指揮來禮節性拜訪的時候,轉身把在地上的一個暖水瓶踢爆。試驗總是不順利,還橫挑鼻子豎挑眼,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回家。他實在是太悶了,一輩子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麽憋屈的地方。
跟讀看戲(那時候看外國人跟看猴子似的)嘻嘻
梧桐兄的經曆真豐富,識人無數,下筆如有神,畫麵感十足。你筆下的瑞典男,與我記憶中在瑞典遇到的有所不同。瑞典人真的很愛曬太陽。梧桐兄寫作愉快!
期待下篇。
曹半臉事故處理大王,"他的右半臉被火炮崩過,嵌入皮層下麵的深藍色火藥曲線像似紋身圖案,黑得像水滸裏的李逵,而左半臉則是正常膚色。"
斯蒂文瑞典小夥子,"脫得還剩一條極小的肉色三角褲,兩腿中間部位鼓鼓囊囊,"
梧桐式的人物描寫,形象生動,語言有趣,我真的是自歎不如。祝梧桐兄周末快樂!期待下期更精彩
俺看也是梧桐的自傳體小說:))
紮實的煤礦生活工作背景加上良好的英語專業知識,真是令他如虎添翼,魚戲於水,得心應手得很。——這種從生活中得來的直接領悟,可是真本領,是別人學不來的知識,就像梧桐寫賈汪,誰能寫過你?
期待續文!
梧桐的小說總是超出我的認知。到這裏補課,長見識。
這個斯蒂文估計要吃苦頭咯。
喜歡這種紮實的文字,沒有天馬行空,都是有厚重生活經曆帶來的真實曆史陳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