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分文武,顧名思義,文的就是比較安靜或者對他人不具有攻擊性,而武瘋子則會在發作的時候攻擊強,動武甚至奪取人命。再細分的話,還有其它很多種類。
1964年“幹部洗澡”運動的時候,賈汪煤礦黨員,科長及礦長所有幹部要對照劉少奇主席的《論共產黨員的修養》檢查自己,找差距。
材料科副科長武長天的發言很得四清工作組賞識,根據上麵的意思深度加工後,準備作為運動重點成果呈報煤炭部。通過工作組的談話,他得到一種強烈的暗示,極有可能會被越級提拔,此時的武副科長躊躇滿誌,心氣自然就很高。回到鄉下的家裏,得意洋洋地告訴了妻子。
妻子祖輩務農,對丈夫能當官自然開心,但又輕描淡寫地說,現在不要高興得太早,什麽時候宣布了,那才作數,丈夫瞪了她一眼,掃帚星。
運氣這個東西不由人,四清運動很快就宣布停止,而且還受到文革批判,武的美夢成了一枕黃粱。
他開始一個人喝悶酒,本來好好的,怎麽突然間組織上就拋棄了我呢,苦思冥想得不出滿意的答案。
妻子從外麵幹活回來,看他喝的醉醺醺的,有點生氣。
武又開始顛三倒四地給妻子分析各種可能性,她不耐煩,隨口就說,你肯定得罪人了,說不定被人打了小報告。不過,也好。你要真的當大官了,說不定還看不上俺娘幾個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武副科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對啊,太對了。他自己的副科長不就是打小報告得來的嗎。
前幾年,他把科裏同事每一家人的情況摸得個通透,瞅個機會就向組織匯報,深得書記歡心,並與書記一起合謀陷害一個競爭對手,結果書記被提拔,做了副處級礦黨委副書記,同時連帶把他提拔為副科。食髓知味,有了這切實的好處,他就更加自信,找到了升官門路。
聽了妻子無意間的閑扯,自覺肯定是有人從中搗鬼。
於是他折騰了幾天幾夜,把整個科室以及認識的人都過了一遍電影。
期間,聯想到在影院紀錄片裏看到的片段,毛主席天安門接見紅衛兵,林彪副主席站在旁邊,舉著紅寶書,一人之下,億人之上。武心裏想,如果不是人家告密,今天站在毛主席身邊的就不是林彪,而是我了。
到底誰幹的?!他眯縫著眼睛,兩隻筷子並不夾菜,隻是在空中比劃。
妻子看他好像走火入魔,譏笑到,小雞肚腸的,別發瘋啊。
啊哈!武副科咆哮起來,我終於明白了,告密的原來就是你!怪不得天天陰陽怪氣,想著法兒提示我,原來是你跑到毛主席那兒告我的狀,千方百計想把我搞下來,你安的什麽心?
砰的一下,掀翻了桌子,衝過去抓住妻子的頭發,狠狠地推到牆上,我今天要打死你這個叛徒!
妻子被突然間發生的這一切鬧懵了,恍若夢中。及至鼻子流血,後腦勺疼痛,才意識到男人已經歇斯底裏。她開始害怕,大叫放手。
武副科終於抓到了告密者,哪裏再肯放手,狠狠地打了妻子一頓。
然後,急匆匆地收拾了一個包袱,把常穿的衣服背在身上,兜裏揣著所有零錢和糧票風風火火地走了。
妻子大喊,你到哪兒去?
我去北京見毛主席,向他揭發你的罪惡陰謀,毛主席上你的當了!
妻子意識到他神經錯亂,發瘋了,遠遠地跟著,看到他先去了堂兄家,稍微放下心來,匆匆忙忙趕回家照顧年幼的孩子。
武副科把自己的重大發現痛心疾首地告訴了堂兄,並告訴他,明天早上搭火車去北京。
堂兄不敢相信堂弟已經瘋掉,但他這又明白無誤是典型的狂想症,便順勢而為,開導他說,毛主席現在日理萬機,恐怕不會有時間見你。你有沒有帶上寫好的揭發材料?
沒有。
這樣,我先跟你回你家,安排好家裏的事情,再到礦上找一間屋子,靜下心來寫,怎麽樣?
於是,堂兄見到兄弟媳婦打聽了前前後後的過程,兩個人基本判定他患了精神病。
家裏沒有能力照顧,隻好送賈汪煤礦療養院的醫療部。
武副科病情加重,時常偷跑回家,找到那個告密者,先是爆吵,繼而打人,有時候會舉刀砍人,現在是人見人怕,名副其實的武瘋子。
被鎖在單間裏,腳上戴了兩米長的腳鐐,銬在床尾,門窗用鐵網釘住,每天服鎮靜劑。有時候,他會長時間靜靜地對著窗外發呆,終日思考如何把揭發材料親自遞交給毛主席。
那年林彪事件,他得知後曾經如釋重負,感覺毛主席英明,及時發現了身邊的赫魯曉夫。
可是一直沒有等來中央讓他去北京報到的通知,他很著急。
1976年,毛澤東逝世,他痛哭失聲,萬念俱灰。從此,徹底地沉淪下去,抑鬱成疾。
年底,在病房裏悄無聲息地跟隨毛主席到陰間匯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