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處是吾鄉
自由呼吸
其實，每天我有很多的話題可以寫。這周我接收了一個特別的客戶，是現有客戶的家人。蠻驚心動魄的，我還特別為他開放了 7/24，是我私人診療以來可數的個體之一。他是我計劃分享的案例。
今天早上醒來，習慣性睜眼第一件事，看看朋友圈。我決定有感而發，寫寫，同樣是我早就想寫，但一直沒有機會分享的心得。
我看到我的姐姐，還有她的兒子，還有兒媳，都在發圈，誇讚我那剛剛才 4 歲的外甥孫。視頻中，他乖巧地洗碗，還說要給媽媽做飯。
其實，過往，我經常會看到，朋友有同學曬這些，估計我以前也曬過，我小兒乖巧的時刻。但如今，我的確不再同一視角看這個問題了。我看到了太多的，自小乖巧懂事的孩子，成年後，是如何的無法和自己，和配偶，乃至和孩子和解的，甚至，還和自己那個從小不聽話的兄弟姐妹，老死不相往來。
換了別人我估計會閉嘴的，但這畢竟是我的親外甥孫，那麽可愛的一個孩子。然後，他的爸爸媽媽也蠻認同我的，於是，我就鬥膽進言了，小心翼翼的。
我說，媽媽培養得好。不過呢，他年紀太小，如果他好奇或是其他，做了不屬於他年齡段的事情，我們自然不需要批評，或是否定，但同樣也不需要過度鼓勵和肯定。因為，他是那麽的愛你，你的過於肯定，或許會放大他的動力，去承擔一些，本不屬於他的年齡段的職責。比如，做家務，比如，照顧媽媽，比如，非常禮貌，比如，“孔融讓梨”。
這些，在中國的傳統文化裏，都是值得大誇特誇的事情。但從我的職業來看，對這個孩子的一生，並非是幸事。
我對外甥媳婦說，爸爸比較忙，一般都是全職媽媽的她，陪伴左右。特別要注意的地方是，有些心思細膩和敏感的孩子，會主動關注媽媽的情感需求。比如說，如小大人一般，為媽媽做這個，那個。我說，我有個客戶，夫妻準備離婚，有個非常小的孩子，媽媽哭的時候，他會主動過來幫媽媽擦眼淚，還告訴媽媽，有我呢。媽媽，我陪你。
我對這個孩子說，媽媽是大人了，她有足夠的能力去照顧自己，這些都不是你的工作。當然，有些孩子情感豐富細膩，完全是主動在做這件事。但為人父母不可鼓勵。你可以說，謝謝寶貝關心。但媽媽是大人了，有辦法處理好。比如，媽媽可以給親友電話，可以去逛街，可以去心理醫生，等等。照顧媽媽、陪伴媽媽，不是你的工作。你就負責去玩，去開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甚至問客戶，如果小朋友找你玩，可是這個時候，媽媽在哭，怎麽辦？如今，我這個小可愛的客戶會說，我會去玩啊。媽媽是大人，她會有辦法的。
是的，這就是未成人該有的回複。他們尚未成年，需要學會，優先關注自己的身心需要。正如在飛機上，我們都被要求，救人前，先確保自己安全了。未成年人，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都有限，需要父母去關注他們的情感需要。他們哪裏有多餘的身心，來關注父母的情感需要？如果他們這麽做了，多半是不符合他們真正的身心發育特點的。
如果長久以往，這個孩子就會把他人需求，永遠置於自己的需求之上。或成了討好型人格，或焦慮陪伴一生，且還會在未來的兩性關係裏，永遠的不滿意，永遠的不滿足，內心有填不滿的空缺。
這樣的案例太常見了。我想，我們很多華人都是這般長大的，即，把他人的需求放在自己的之上。是的，好人緣是有了，身心的健康沒了。結果，不是健康受損，就是精神受損，長久來看，一定是得不償失的。
我有個 15 歲的客戶，父母離異多年。他說，聖誕節，他和妹妹將和爸爸，還有他的未婚妻，去西部度假。我說，我好為你開心啊。他接著說，可是，I feel bad for my mom. I feel guilty for not being with her.
這個孩子有自殺傾向的。為什麽？太重的心理負擔，guilt/shame。甚至他有自殺念頭了，都不願意我告訴他媽媽。為什麽？怕媽媽擔憂，繼而失控。我說，我必須告訴你媽媽，然後，請你相信，你的媽媽是成人了，她沒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即使是，她有我。你就負責做你自己就好了，別管媽媽。
再說一遍，我們為人父母，不可以有意識無意識地，讓孩子滿足我們的情感需要。不論孩子年齡多大，其實，都不應該。我們的情感需要，自己去尋找。我有客戶說，我不需要。嗬嗬。我說，你需要的。你是害怕，繼而回避。我們需要解決的是，你如何可以克服內心的恐懼。
如果我們意識到，我們的孩子在承擔，滿足我們情感需要這個角色時，我們一定要有意識地告知他們，我有這個能力照顧好自己。如果我們愛我們的孩子，必須要這麽做。
（曬曬我的小外甥孫，是不是很可愛。親愛的孩子，我希望你身心健康地快樂長大！）
孔融的故事，並不是講「乖」，而是講「禮」。禮即是人際之間的分寸，不及則粗野，過度則虛偽。固定的禮隻有在一個人倫（私）和儀軌（公）相對穩定的情況下適用，其餘情況下需要義的權衡。人倫混亂和儀軌多變的社會，也就缺乏禮。現代國人以為進步一定就是好的，否則就是落後，甚至反動，如科學進步，除了國人，沒有那麼一致叫好的社會。但進步以人倫混亂和儀軌多變為代價時，很多人就無所適從，而出現問題。講科學倫理的人，往往不知道什麼是倫理，抽象而不知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