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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死於手術刀下的冤魂

(2023-03-04 18:44:23) 下一個

 

  • 文革期間,張家口市的一所駐軍醫院為一病婦切除了一個巨大的卵巢囊腫,為了迎合最高的“六,二六”指示,批判城市老爺衛生部和城市老爺大醫院的政治需要,將此患者說成是被城市大醫院宣判為不治之症而被拒之門外,遭 受多年痛苦,卻被該軍醫院的小人物,懷著深厚無產階級感情,用活學活用偉大的毛澤東思想,創造了醫學史上的奇蹟,成功除了這一巨大囊腫,為了宣耀添油加醋的創舉,於是這班人馬打著“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的旗號,帶上術後的那位婦女,走遍大江南北,到處做報告、開座談會,所到之處無不歡迎,好不風光.在我們的濟南軍區八一大禮堂就舉行了多場演講會,召集全市的醫務人員分批分期的聽取報告.其實,在一座條件和設備較好的醫院,加上有經驗的醫生,認真地施行手術,應無太大的困難,這一夥人隻不過是拉大旗作虎皮,言過其實虛張聲勢的宣傳而已.可是在那政治掛帥的極權時代,又有誰敢冒死去說那個不字呢!

     此事對進駐我院以領導自居獨斷專橫的太上皇的-----軍、工宣隊蒙受啟發,正是全麵實行對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專政、搞好思想文化上層建築領域內的鬥(爭)、批(判)、改(造)的特好機會,於是動員全體職工認真學習,深刻領會,決心也要創造出一個更大的奇蹟,表明在上層建築領域內毛澤東思想佔領了這塊陣地.

    為了創造奇蹟,搜羅到合適的病人甚為重要,可巧,有位十九歲的農民找上門來,他因下腹部長了一個人頭大的腫塊,因經濟條件未能及早就醫,現出現排尿困難前來求治.經檢查初步診斷為膀胱腫瘤,隻因瘤體過大又與許多鄰近的重要髒器密切相連,切除的可能性已不存在,大家與當時在門診工作的專家教授們反複研究,認為隻作尿流改道手術即簡單、安全,又可解除病人排尿困難的痛苦,此方案對病人最為有利.可是那些被革命浪潮衝昏頭腦的政治投分子們為投其所好,謊言稱那些缺乏無產階級感情的專家教授們,拒不給農民兄弟切除腫瘤,借此軍、工宣傳隊召開了批判反動學權威們的批判大會,病人住進醫院後,每一次的病例分析討論會都變成了毛澤東思想活學活用的講演會,並把專家教授拉到現場,聽取革命群眾的教育.為了造勢為自己壯膽,還開了名目繁多的誓師大會,動員全院一切力量,確保打好這一仗,於是口號滿天飛,似乎呼聲喊得越高越響,病人身上的腫瘤就因此而消失.一旦手術成功,不也可以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走遍祖國大地.

     手術那天軍、工宣隊人馬親臨手術室現場督戰、打氣加油,學了一陣子最高指示開始手術,皮膚剛已切開,聽到一聲巨響,順著聲音看去,隻見一位隊員摔倒在地,原來他一見流血便會暈厥,隻好抬出急救.當腹腔切開,那怒張的血管滿佈瘤體的表麵,像一塊沉甸々的鑄鐵塊,堅如盤石絲毫沒有半點移動的可能,觸碰到那那裏便出血不止.此時那些把大話說絕了的“革命”戰士們也感到進退為穀,騎虎難下了. 若按專家教授們的意見去做,顏麵豈不喪盡,於 是 便把心一橫,不顧病人生命安危,一意孤行,刀子豈有切不動肉的道理,於是腫瘤以肉店切肉的方式割了下來,麻 繁接踵而來,結果創麵出血不止,用盡各種方法均無效果.血仍然淌了一地,最後隻好用浸過沸水的厚々地紗布墊填塞壓迫.為了避免患者死於手術台上之大忌,便在腹腔內填滿了紗布墊,忽々上地縫上肚皮,草々結束手術,在快速輸和提升血壓藥物維持下把患者送回病房,此時尚恬不知恥的宣稱:腫瘤已被切下,手術是成功的完成了.

    生命危在旦夕已是定局,軍、宣隊隻好讓一位醫生向家屬交代生命難保的實情,表示有二種選擇的方式征求家屬意見,一是死在醫院,送儐儀舘火化,一是趁現在生命尚存之時,醫院提供救護車及醫護人員將患者送至家中,家屬接受了後者,便立即連夜將患者送上了不歸路. 

    為了統一對外的口徑,要求大家要有一個共識,“腫瘤切下,手術十分成功,病人因需特殊護理,已轉到加護的特別病房,”藉此遮掩眾人耳目.

    若幹年後,我在分析總結膀胱腫瘤病例時,發現了病人家屬的隨訪回信,信中寫道:病人到家後就一命歸天了.可病曆首頁卻是這樣記戴的:“病理診斷:前列腺肉瘤; 治療結果:好轉,自動出院.

   醫生卻能治病救人;但在錯誤的、不理性思想引導下,也會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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